三十九、 心魔之力

“这最后不是很温馨么？有什么好害怕的？”楚野的声音在我的意识里冷不丁响起，我脑海里幻化出的场景如同大厦倾倒，瞬间轰然破灭了。

我这才想到，在我的回忆里，不仅仅只有现在的我是个旁观者，把我带入回忆的楚野肯定也是。

“你很吵诶。”我转了转眼睛，带着头疼，勉强睁开眼。

一双紫金色眸子距离我的眼睛不到三厘米，瞳孔大得出奇。

“醒了？”楚野语气里有些惊异。

“被你吵醒了，如果不是你太吵，我说不定还能看到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去……”一股熟悉而难闻的味道传了过来，我晕过去之前，最后闻到的味道就是这样的。

我环顾四周，这个叫楚野的魂淡竟然就把我往垃圾场旁边随便一扔，还让我躺了那么久！

这么想来，我要么是被楚野施法弄晕的，要么就是被这味道熏晕的吧。

“等等，你是说你也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楚野的手在空中一转，难闻的垃圾味就变成了芬芳的香水味。

“是啊，可能是我那时候太小了吧，我怎么也不记得后面发生了什么。话说，混合多变的花香味，香奈儿5号？”我又仔细闻了闻，花香四溢，这楚野道长还挺有腔调的么。

楚野没有理我，紫金色的眸子流动着光彩，嘴唇紧咬，最后颤抖着吐出几个字，“这，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我们人类又不像你们神仙一样，有着电脑那样的记忆力，动不动就说几千年前怎么怎么样。我等凡人，连十几年前的事都记不住的，楚野道长。”我学着楚野的样子，盘腿坐了起来，虽然周围已经没有了垃圾味道，但垃圾堆就是垃圾堆，还是尽量让减少接触面积吧。

“你……”楚野皱着眉头，问，“你那段记忆之后，重新再有的记忆里，是什么？”

“就，正常的生活啊。”我被他这严肃的表情吓到，难道我是主角的事情被他发现了？

“林麟，你……”楚野犹豫片刻，道，“有个问题，不知当……”

“不当问。”这套路也太老了。

“哦。”楚野讪讪地回答，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喂！你小子太嚣张了吧，我可是游弃者摩罗联盟的第一大将，大坏人知道不？”

“哦。”我淡淡地说。这个道长也是有趣，哪有人自称为坏人的？

“知道我的厉害了吧。”楚野双手交叉，昂起头，用睥睨众生的中二眼神，说，“乖，小林麟，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第一个问题，你……你是你爸亲生的么？”

“……”

“啊，那个，就是……”楚野见我满脸写着无语的表情，挠挠自己的脑袋，又摸摸我的头，说，“我能理解啊，一般人听到这问题肯定就像你这样。但就拿我小时候来说吧，养父母不告诉小孩子真相也是有的，大约是出于某种原因。这，我也同情你……”

“你说的什么和什么啊！”我打开他的手，站起来，踹翻了周围的垃圾，体内那股力量，也开始控制不住地想要破坏些什么。

“你听我慢慢和你解……”楚野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却在看到我眼睛的那一刻被激起战士的本能。只见他一挥手，龙吟起，长剑在我眨眼的一瞬间就刺到了我的面前。

我本能地闭上眼睛，这把剑的威力我是见过的，拿武士刀的引渡者杨新霸都被这剑秒杀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即便可能有什么主角光环，但在这压倒性的力量面前，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秒，两秒，三秒……

脖子上没有凉凉的感觉，也没有大量失血，更没有人喊什么“剑下留人”。

而我，还活着？！

这，很奇怪。

我偷偷睁开一只眼睛，对面的楚野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了。

“诶？”我睁开双眼，“我去！”

这把在楚野手上大杀四方的奇怪的剑，竟然被我双手握在手里。

可，苍天作证，我真的没有伸手啊！

再看剑上环绕的七条龙，我去，这几条不会是山寨的吧？

他们环绕在我的手臂上，乖巧得像一根藤上的七个葫芦娃一样。原本比广场舞音响还要响彻天地的龙吟，现在变成了小声的“嘤嘤嘤……”

我看着楚野，比他还要懵逼，动动嘴唇，“这个……”

一个低沉而有磁性的标准boss音从我嘴里冒了出来，“放肆！”

这绝对不是我的声音！我偷偷练的伪音也是软萌的萝莉音啊，这低音炮是谁？

“我艹！”我又试了一下，果然，我要说的话已经传不出去了。

“主……主上？”楚野看我的眼神已经变了。

“主上？不是啊，什么鬼？！”

“林麟，吾……不，我，不是鬼。我是你的心魔。”我体内也出现这个声音。

这个boss在和我说话？

“啊？”我徒劳地张口，却只有boss音再次从我这只有18岁的喉咙里传了出来，“楚将军，在吾面前用轮天剑，好大胆子！”。

“臣，不敢。”楚野跪了下去，低头。

“诶，兄弟，你快起来。你这样，我很害怕啊。怎么还是说不出来？啊啊啊啊啊！”我用我最大的力气，拼命地想要张口，却连一个简单的音节都发不出来。

这具身体已经不属于我了。

七条龙从剑身飞出，缠绕在我的手臂上，各色的光影洒在肌肤上，温温的，很舒适。

我没有害怕，甚至还有点熟悉的感觉。

“这柄剑乃娆儿所赐？”依旧不是我自己的声音，我的手也在我没有什么意识的时候伸了出去，手指触着剑锋，感受着这把剑轻轻的震动。

“是。殿下赐臣这把剑，愿臣夺回本属于摩罗之物。”楚野一直没有直视我，仿佛现在的我给了他很大的威压。

“这把剑，你用得很好。”我的手一挥，长剑浮在半空中，很快消失于天际。

“主上谬赞，属下剑术实属不精，运剑之时，深感荣幸。”楚野紫金色眸子的光芒散了，无神得像个傀儡。

“非也。”我的声音越发低沉，“吾所赞，非汝之剑术，乃汝用剑之巧，应天时，恰唤吾魂矣。”

楚野猛然抬头，眼里除却顺从与震惊，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悔。懊悔？

接着，我的手做出了一个令我和楚野都很震惊的动作：伸向我自己的脖子，并死死地掐住，直到自己的意识渐渐模糊。

低沉的boss音在此刻甚至占据了我的意识，“林麟，你难道还以为现在的你是这具身体的主人么？你也看到了吧，只要我想，我甚至可以做出违背人类生存本能的事，掐死自己也是轻轻松松的。你想试试死亡的感觉么？”

在我的意识里，脑袋昏昏沉沉的，仍旧无法语言，只觉得口干舌燥。我想说，我不想死，但我无论怎样都说不出来。

最后我的脑子里只浮现出一个画面：尘埃落定后，圣洁的白光里出现了一个赤裸的，小小的人儿。柔柔弱弱的身躯，全身上下除了我给她系的那个蝴蝶结之外，一丝不挂。

我真的很想很想去保护她，可我也不知道能保护她多久。我不像那些什么引渡者游离者游弃者，他们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人类的生死在他们眼里根本不算什么。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我怕死，怕死怕到骨子里了。

我死了，我的穹怎么办？

“原来如此。”

我的手终于在我快要窒息的时候松开了。

“主上！”楚野见我就要倒下，冲了出来，声音很是急切。

“退下。”boss音还是那样不变的低沉，手臂上的游龙暗暗显示着不凡的力量。

“是，主上。”楚野退回原地，跪了下去。这对外不怒自威的气场可能平凡的我一辈子也不会有吧。

“林麟，无论你之前到底害不害怕死亡，和穹生命共享后，你总归是会惜命的吧。你若死了，那个可爱而柔弱的姑娘可是会在这三次元内瞬间消失的。”我的手慢慢抚摸着脖子上的伤痕，很凉，心里也是一寒。

是啊，这个控制了我身体的人可比楚野了解我多得多。

想从我手里夺走那封信，或是其他任何东西，不必那么麻烦地用什么心之一念进入我的梦境和回忆里，直接用穹威胁我就好了。

这威胁百分之百有效，我会百分之百听从。

古往今来，被爱情操纵的傀儡比比皆是啊。

“林麟，我在你体内呆了18年，可比你那个所谓的父亲更加懂你。”

呵，不愧是boss说的话，像精准的飞刀那样，一句句都直中要害。

“直说吧，你想要我做什么？”

“吾……不，我本来想让你不要死，”boss音停顿了片刻，语气上挑道，“现在，我想让你活下去。”

“哦。真是有趣的boss，反派不都是想让主角去死么？不要死，活下去？我怎么觉得这两者没什么区别。”

“哈哈哈……只想着让主角死的坏蛋不是好反派。至于不要死和活下去的区别，小伙子，你以后就会明白了。尤其，在我的力量帮助之下。”

“不，等等，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我不需要你的力量！”他已经能够控制我身体了，我不能让他再夺走我的思想。

“如果你真的不想要我的力量，我怎么能吞噬你呢？还有，林泽元那个叛徒并没有洗去你的记忆，你是真的不记得你被救之后，发生了什么么？林麟，不要欺骗自己了，林泽元是个伪君子，你难道要为了他放弃本就属于自己的力量？”

我的意识里白光一闪，眼前一懵，只能看着自己的手指向楚野。楚野就如同木偶般被抽离地面，浮于半空之中。

此时boss的语气不同于和我对话时的温和与蛊惑，而是隐隐有雷霆之威，道，“引吾寻娆儿。”

“是，主上。”楚野没有丝毫挣扎，真像个顺从的奴仆。

这个人之前还拿着一把拉风的剑轻轻松松地干翻了我，现在却被我用一根手指随意驱使。

这种感觉，很棒。

但，这，不是我的力量。

我只是一个普通宅男，我曾经最大的梦想，也只是和穹完成引渡任务，共同度过漫长的余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