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之后。
钱正龙依照陈珂宇的吩咐,命人抬了千两白银,去到龚玉清府上,而后领着师爷挑选出来的十五人,回到中三帮。
这十五人听说过中三帮帮主的不少事迹,一路上胆战心惊,直到见到聚义厅之中,那位端坐主位温润如玉的中年男子,不禁有些讶异,面面相觑。
陈珂宇起身欢迎这十五人,眼睛一扫,即分辨出哪七人善射,哪八人善战。
尚在府衙之时,十五人分成两拨,射箭的站在左边,近战的站在右边,出了府衙,一路走来,两拨人早已混在一起。
但长时间的习武,还是让两拨人各有区别。
长期练习射箭的七人目光如炬,身形瘦长,右肩因长时间拉弓,比左肩稍稍高一些;而练习近战肉搏的八人虎背熊腰,双手垂在身体两侧,不自觉地虚握成拳。若是让那八人向前举起双手,必可见到那双手与常人大有区别。
当下,他也懒得将十五人分成两拨,索性直接说道:“明日即是垂云书会,还请诸位一早便准备。善于射的七位,劳烦伏在画街一旁店铺的屋顶。脂女过高,你们不需上去。”
七位身形瘦长之人轻轻舒了口气。
“至于另外八位近战好手,你们倒不必一早便去。明日醒来之后,先穿上官服,外面再套上一件长衫即可。一旦动起手来,先撕去长衫露出官服。中三帮为诸位准备了丰盛佳肴,今日便请诸位在中三帮开怀畅饮。”
虽然七位善射之人听陈珂宇说近战八人不必起得大早,有些嫉妒,但是一听有酒可以喝,即释怀了。谁不知道中三帮坐拥金山银山?拿出来的酒必定是佳酿。
十五人齐齐拱手,异口同声说道:“多谢陈帮主。”震耳欲聋,气势磅礴。
陈珂宇点了点头,“你们先下去吧,会有人为各位引路。正龙,你留下。”
十五人即拱手告退,竟不发出半点多余响声。
待仅剩下陈珂宇与钱正龙,陈珂宇才从袖子之中掏出一叠纸,向钱正龙递去,“这是几日以来中三帮收集的有关霍胥陵的情报,你先看看。”
钱正龙上前三步,从陈珂宇手中接过情报,一目十行。纸上所记载的霍胥陵生平,有“擅长书画,不善诗词”,有“宅心仁厚,不近女色”,还有“家里养了一条狗”,唯独没有对于霍胥陵武功的描述。
粗略看完之后,钱正龙不禁有些担心,“帮主,这...”
陈珂宇却是笑了一声,意味深长,“真正的深藏不露。我前几日去学士河附近勘察了一番,附近商铺林立,建筑密集,等到垂云书会那天,更是人山人海,想来他也无法逃脱。正龙,你到时伏在脂女屋顶,不要轻举妄动,除非有了极好的机会能够一击必杀,再出手。”
钱正龙神情肃穆地点了点头。他自然知道,帮主心目之中的计划,是将那十五人当作渔网,收拢之后,再由帮主亲自击杀。
果不其然,听陈珂宇又道,“你下去之后,去跟他们说一声,善射的七位切勿擅作主张,听我指令。善于近战的八位,待霍胥陵步入船舫之后,再向船舫收拢。”
钱正龙点了点头,忽道:“可他们并不认识霍胥陵。”
陈珂宇笑道:“我也不认识,那又如何?”
钱正龙心思一紧,稍稍思索,茅塞顿开。霍胥陵在文士圈之中颇负盛名,只要他现身,必有文士上前打招呼。就算所有人避之不及,贺载池定会匆匆上前,劝他离开。以陈珂宇的性子,怕会连贺载池也杀了...可他又不愿意那位清古之人因善心而白白送了性命。
一时之间,他脸上变化多端,阴晴不定。
陈珂宇自然看在眼中,对此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只是笑着拍了拍钱正龙肩膀,说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下去之后,问问那十五人家中有几口人,便即明了了。”
家中有几口...钱正龙一脸茫然地望着陈珂宇,僵硬着提起手,抱拳告退。
那十五人正走在长廊之下,一边欣赏庭中摆饰,一边闲谈。
“都说中三帮富得流油,我看也还好嘛!这石灯石径,比起龚大人府上还差了一档。”
“你个粗人知道什么,持而盈之,不如其己,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遂身退,天之道也。陈帮主如此为之,显然是有道之人。”
“个屁!马屁就你拍得最响!”
一行人说说笑笑吵吵嘴,在中三帮帮众的带领下,往厢房走去。
钱正龙三两步赶上前去,“诸位,帮主有话带到!”
包括领路的帮众在内,十六人齐齐停下脚步,向后望去。见是钱正龙,个个拱手作揖,大是恭敬,“堂主!”
钱正龙笑着摆了摆手,“边走边说。”
人群便又动了起来。
钱正龙说道:“帮主有吩咐,善射的七位前辈,身上带些干粮,明日一早便要去到屋顶埋伏着,任务艰巨,还请诸位忍耐一些。”
那七位目光如炬之人虽然满腹怨言,哪里敢说出来,只是一边走着,一边含笑点头。
钱正龙又道,“八位身强体壮的近身前辈则与我们差不多时间出发,届时,会有人告诉诸位谁是兔子。待兔子进了船舫,再收拢包围。诸位切记,若是没有帮主的指令,还请勿擅自动手。兔子是否死在垂云书会,与诸位并无多大干系。”
有一虬髯大汉问道:“钱堂主,敢问一句,这兔子到底是哪位高人,需要我们十五人联手?”
钱正龙在心里暗道:龚大人连兔子是谁都没有告诉他们吗?
他愈加明白陈珂宇的眼神。“只是一位寻常人。你们得到指令,撕开衣服,吵吵嚷嚷地提升士气即可。事成之后,帮主会给每人白银五十两,当作酬谢。”
“五十两!”
十五人听毕,俱是喜上眉梢,伸出一只手,自己看尚且不能满足,更要展示给身旁的同伴。
“五十两,我可以给我三个闺女各买一套好看的衣服,用上等料子做的!”
“我要给我家婆娘买上一箩筐的胭脂!至于五个小捣蛋,一人一串糖葫芦了事!”
钱正龙望着十五人笑得乐不可支,自己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这些人个个上有老下有小,龚大人为何要派他们前来执行如此艰巨的任务?难道府上竟无赤条条的光棍?还是说果真如同帮主所言,这帮人只是用来牺牲的鱼饵,为的是钓起中三帮库房里的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