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考察
作者:焕焕大宝贝      更新:2019-09-11 22:46      字数:2202

陈珂宇和龚玉清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龚玉清接下来会怎么想、怎么做,他一清二楚。但他也并不在乎,只要龚玉清能够拿出十五人便够了。

他当然不会蠢到依靠这十五人去诛杀霍胥陵。放眼苏州城,除去霍胥陵,他陈珂宇当仁不让地是这片土地上的武功第一。

他只是需要“官府”这个名头,让自己的动手显得名正言顺。

陈珂宇出了府衙,不急不缓地往学士河行去。一想到将和霍胥陵交手,他没由来地兴奋,但习武之人最忌讳意气用事,被情绪左右了理智。

他在马背上,极力遏制着兴奋,但嘴角仍旧不受控制地上扬。

学士河畔,停着三座船舫。最大的一座船舫是由骆卿提供,上中下三层,最底下的一层长约百丈,宽三丈。另外两座稍小一些,两层,最底下的一层长约五十丈,宽二丈。三座船舫平日里皆由各自主人操使,行于江河,赏景观月,临近垂云书会,才一起停泊在学士河岸。

离书会尚有五日,三座船舫便已布置妥当,头尾以胳膊粗的铁链相连。每一座船舫最底层,自西向东两侧拉着两条细线,细线之上每一尺即有一只木夹子。书会正式开始之后,各家各路学子会拿出呕心沥血之作,挂在细线之上,供人赏析点评。

大大小小的官员文士亦会来此,挑选佳作。若有作品能惊艳了那些个头戴乌纱帽的,那么接下来的路子,必是阳关大道。

这机会,无关身世来历,只看才学能力。因此,不存在沧海遗珠,更受人瞩目。

靠泊船舫的栈桥之外,则是一条东西走向的街道,名为“画街”。当然不是因为这条街是画成的。

常言“诗画诗画”,画作比起诗作,更给人以直观的冲击,却也因为作品脆弱,难得保留,更难以人传人耳传耳,因此,苦心钻研画艺的人少之又少。一旦出现了这方面的天才,则更加名动四方。

因此,垂云书会同样重视擅长画作之人,这才在栈桥以北,设立了一条“画街”,供那些个擅长画作之士展示自己的作品。

家徒四壁赤贫如洗的贺载池诗词书画一俱精通,每一幅画作之上的题跋,皆是由他亲自提笔所写。若是果真以价值标价,一幅画最少也要五十两白银,最高的,非黄金万两不卖。魏忠贤第三义子季博云府上有一副《闲云野鹤图》,即为贺载池所作。

踢雪乌骓来到画街附近,即不再前。

陈珂宇下了马,将踢雪乌骓拴在一旁,徒步走入画街。

虽然以他的身份,就算骑马走入画街,那些个守在画街两端的大家护卫也不会阻拦,但是他不会这么做。越是家大业大,越是地位超然,便越要遵守规矩,不给人留下把柄。只有那些低贱卑微的屁民,才会不顾一切地破坏规矩,以显示自己不可一世。反正他们本就一无所有,还怕失去什么?

陈珂宇好似在中三帮后院散心,闲庭信步,看似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四周景象。

画街南面的岸边每隔两丈即栽着一株柳树,此时柳条静静垂下,随风轻轻摆动。柳树之间是一条条木制栈桥,伸出岸边数丈之远。其中几十条连着三座巨大船舫。

学士河水面算不上清澈,微微有些发绿,泛着粼粼波光。

画街北面则是一座座屋宅店铺,有卖糕点的“杏花雨”,有卖酒酿的“九楼杜康”,还有不知为何竟相邻而落的两家青楼,一家简谱素雅,名为“花婉榕”,另一家浓妆艳抹,名为“脂女”。

陈珂宇一眼扫过,即将整条画街记在心中。

“脂女”约莫三层,楼顶离地七八丈,虽然视野开阔,适合掩藏身躯,一旦被发现,若非轻功高超之人,绝难逃脱。他自然不会将龚玉清挑选出的“贵人”安排在此。那些个常年窝在府衙的“贵人”武功到底如何,他并不知晓。他只是担心,若是“贵人”受了伤甚至丢了小命,龚玉清定会狮子大开口。

思来想去,他决定让钱正龙埋伏在“脂女”楼顶。

至于其他的,“杏花雨”也好,“九楼杜康”也罢,离地不算很高,埋伏楼顶的人若是现身动手,很快就能被认出是官府的人。如此正好。

他只需要“官府”这样一个身份,至于这帮养在府衙中的贵人能否帮得上忙,另当别论。

陈珂宇自西向东缓缓穿过画街。

原本坐在店铺之外谈天的杂工小二或是姑娘女仆,见他款款走来,立时闭嘴不语,战战兢兢,却也不敢跑回店铺,一个个不约而同地低下头,冷汗直流。

陈珂宇心无波澜,只是将他们当作一动不动的雕塑,顾自走过。

他们这才轻轻舒了一口气,待陈珂宇走远之后,才敢极其小心地接耳道:“他怎么会来这里?”

“不知道啊。”

“可能最近会有大事发生。”

至于掩藏于人群之中的近战好手,并不需要刻意安排,双脚踏地,是需要走动的。

在陈珂宇即将走出画街之时,望见一位满头鹤发的老者坐在岸边的竹椅上,正自抽着旱烟。

陈珂宇也算半个读书人,一双眼睛极其锐利狠辣,一眼便认出那位老者正是住在学士河岸边,在苏州文士圈中声誉极厚地位极高的张老张伏寅。

他知道在那帮读书人口中,自己是“汲人血骨、如蚁附膻”之流,口碑要多差就有多差,但他并不在乎。因为那帮人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大多数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陈珂宇缓步走去张伏寅身旁,望着学士河宽阔的河面,不禁有些怅然若失,“好好的一条长河,被糟蹋成什么样了。”

张伏寅不属于那“大多数”,即使陈珂宇在身旁,也敢明朝暗讽含沙射影地抨击为害一方的匪盗。“被糟蹋的岂止学士河?”

陈珂宇无奈地一声苦笑,知晓这位骨头奇硬的老者不会透露任何消息,便不打算再留,临走之前,问了一句“此次垂云书会如何?”

张伏寅自然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并不愿意如实告知,只是前后不搭地说了一句“望不尽天涯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