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金英拟好圣旨交给皇帝,景帝一览之后,交给了于公。
于公看后,复交给皇帝,含笑道:“明军三十万大军扫北,乃是江山、社稷大事。陛下可令金公亲到兵部,传谕圣旨,方显示万岁万分关注此事,众将士气,也会高昂。”景泰帝听了,依言而行。
于公一见景泰帝恩准所奏,准备起身,返回兵部,皇帝朱祁钰启齿道:“于爱卿,适才区划甚善,朕一一准奏,金公公少时便去兵部传旨了。但朕有一事不明,爱卿身为兵部尚书兼全国招讨兵马大元帅,既要指挥北伐之兵,又要安排京中防务之事,朕有所不知,爱卿是随军北上?还是坐守京畿,指挥战事?”
听了景帝之言,于公陷入沉思之中,皇帝启齿道:“朕之所虑,一旦爱卿随军出征,远离京师,瓦剌也先探得虚实,趁虛而入,发奇兵,突然杀到京下,恐石亨将军防范不及,误了军国大事。”于公听了连连点头道:“微臣正思虑陛下之言。”
于公沉思了良久,半晌,才打定主意,向景泰帝启奏道:“启奏万岁,不必多虑,臣可往来边廷、京城之间,但边廷有阻,即去边廷,京中事急,便火速归京,不敢有误。”
皇帝朱祁钰听于公欲往返边廷与京城之间指挥兵马,见于公两鬂斑白,满脸皱纹,身体消瘦,心中不忍,感慨万分,十分关切地说道:“于爱卿年过五旬,身有痼疾,在京下大战之时,已病倒在右安门敌楼上,依卿之言,欲往来边镇与京畿之间,如此劳顿,朕心不安!朕之意或去扫北,或留京中,不可往来奔波才是。”
于公奋然说道:“上皇未归,国耻未雪,边廷多垒,胡人入侵关隘。为国尽忠,殚精竭虑,乃微臣份内之事,虽身体欠佳,眼下尚可支应,陛下不必多虑。”
景泰帝听了于公之言,点头含笑,少有所思,说道:“爱卿身体,要多多保重,为少减爱卿奔忙,从今日始,或出塞北征伐,或防务京都、调兵遣将,封帅拜将,可便宜行事,一概不必奏朕。”
于公谢恩,走出朝班,回到了兵部大堂,落座后,取出军册,一一详看,看完后,将文武分为两队,然后令亲兵到九门将主将、参将、偏将、总兵,全部传到兵部,亲兵遵令而去。
中午已过,九门众将与兵部将校到了兵部大堂,大堂之下,布满数百员战将,堂头官点了人数,内官总管金英走进了大堂,于公让座后,说道:“众将业已到齐了,请金大人传旨。”
金英一听,走到大堂桌前,于公走下大堂,率领众将,依次跪拜在堂下,金英传旨道:“朕为扫平北番,征伐无道,兴振中华,保卫江山、社稷,使万民永享太平盛世,封于谦为全国兵马都招讨大元帅,可调遣全国各路兵马,拜帅封将,便宜行事;任范广为扫北元帅;任石亨为守京主帅,钦此。”
太监金英传旨已毕,将全国兵马大元帅,都招讨帅印,递给了于公;扫北元帅帅印交给了范广;守京元帅帅印石亨接在手中。三人接过帅印,于公率众在堂下,叩头谢恩。
内官总管、太监金英传旨已毕,天色已晚,离开了兵部大堂,于公送走金英,下令众将散去。
众将走后,于公独留扫北元帅范广于堂上,二人计议扫北遣将之事。
于公含笑道:“范元帅挂印扫北,不知要带几员上将?何人为先锋?带多少偏将?”
范广见问,略有所思,回对道:“大将张仪勇冠三军,是我朝第二条好汉,虎将雷通,神鞭力盖群英,是朝中第五条好汉,无敌大将孙镗,是朝中三大勇将,罗燕大将,智勇双全,有此四将足矣,参将、偏将可带五十左右。麾下愚见,大将张仪、雷通为正副二先锋,总管前军五万铁骑,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大将孙镗留在中军,以助麾下;罗燕将军,督管后军,兼管粮草之事,乞大帅定夺。”
于公听了范广谋划,思索片刻,肃然道:“先锋之将,需智勇兼备,有勇有谋,缺一不可,惟二者兼有之,抢关夺寨,可节节取胜。张仪、雷通二将,骁勇过人,最善征杀,但因年轻,又未读兵书,只会打仗,不善用兵,用此二人独挡一面,为前部先锋,必误军机,中敌机关,损兵折将,乃元帅用人不当之过也。大将孙镗,既有文韬,又有武略,骁勇过人,留在中军,恐无用武之地。如若孙镗为前部正印先锋,独挡一面,元帅统帅大军为后合,大事可济也。张仪、雷通为左右二先锋,罗将军总督后军并管粮草,万无一失,请范元帅三思。”
范广听了大帅于公之言,心下大悟,满心喜欢,含笑道:“大帅之言有理,大将孙镗为前部,前部可无忧也,先锋队里有三员上将,各个骁勇,能争惯战,后军就无忧也,依大帅之言,令孙镗为前部正印先锋,也就是了。”
少时,范广又说道:“山东、陕西勤王师,五日后到京,到京后,要调集一下人马,七日内将军马调集妥当,这几日令罗燕将军将粮草备齐,第八日准备一日,九日辰时,扫北人马离京,不得有误。”
七天过去,山东、陕西勤王师已到,八日辰时,范广在教军场点齐了三十万人马。辰时一到,三声大炮,响声震天,炮声过后,战鼓齐鸣。
正印先锋孙镗,在旌旗招招、红光闪闪的“孙”字大旗下等候将令;左边是一杆“张”字大红旗,旗下大将张仪勒马站立;右边一杆“雷”字大旗,大旗下,勇将雷通坐在马上,端然不动。
正在这时,忽听一声炮响,炮声响过,鼓声大作,鼓声方停,一阵号声,将台上元帅范广连连摇动黄旗。三员大将见令已发,率领铁骑,威武雄壮,走出了演武场。少时,出了内城,直奔彰仪门,出了彰仪门,离开京师,向塞北杀去。
五万先锋铁骑离开彰仪门之后,于公和范广在红旗遮日,旌旗招招,将校簇拥下,并马而行,出了彰仪门,于公一看先锋队伍,已离开京都,突然传令道范元帅,为叫天下人尽知大明天子出兵扫北,为黎民百姓,扫除边患,重整山河,振兴中原,鼓舞士气,人马绕京城一周,然后发兵。”
二十五万大兵,浩浩荡荡,绕城一周,在中午时分,到了彰仪门外,十里长亭。满朝文武百官,依次站在大路两旁送行。
阁老重臣陈循、王直、顾佐、胡滢等元老,在百官前列,见中军范元帅陪同兵马大元戎于谦到来,纷纷越众出班,迎上前去,胡滢对于公嘱咐道:“于大元帅亲自随军扫北,但愿旗开得胜,马到功成,不负百官之望,早日平定番邦,接回上皇銮驾,早日凯旋归京。”
于公听了,连连揖拜,口称:“遵令,遵令。”遂同众武将文官一一拜别,范广下令,放炮起程。
不日扫北大军到了永安,四路探马报入中军。原来瓦剌也先太师,第二次逃离京城,从紫荆关遁回老巢应昌。
在应昌同诸番王商议一番,决心再次潜入中原,进行掠劫。
也先亲自率引五万儿郎,由老贼喜宁为引导,以送上皇为名,前往大同、宣府等边廷重镇,四处流窜,大肆掳掠。番王每到一处,把上皇銮驾推到军前,守边将士,见有上皇在彼营之中,无计可施,只好任瓦剌军在边廷上横行。因此九边将士喧沸,烽烟四起,百姓慌乱,四处逃难,生活不得安宁。
于公在扫北军中见报,同扫北元帅范广计议道:“瓦剌王借送上皇为名,到各边关要隘索取金帛,边廷之将,如不接纳,恐有慢待圣驾之罪,一旦容之,又损国资。更有番卒,甚是猖镢,经常在边外劫掠百姓,如此下去,不及时谋划处置,祸及中原,故本帅欲临大同、宣府以及要塞,授以方略,督励将士,方可压住彼敌气焰,退败敌军。”范元帅听了于公要离开扫北大军前去边关,沉思不语。
少时,范广喃喃地说道:“大元帅若离军伍,前去边廷,扫北之事,由末将自裁,难负重任,心中不安,乞于爷从长计议方善。”
于公见范广有些难色,含笑道:“瓦剌高原诸路军马于京下一战,已溃不成军了,现在骚扰边廷之寇,多则数万,少则数千。塞外番王各部落,兵力空虚,一克即下,元帅征兵塞外,不必多虑。况且本帅前往九边巡视,多则一旬,少则五日,安排停当,即赴军前,不敢有误。范元帅可先统精兵,进居庸关,走只和,奔察罕诺尔,入骆驼山,捣开平,直抵瓦剌也先王老穴应昌。此一路征杀,若方略得当,度得机宜,必节节大败瓦剌无疑。凡一切军务大事。可任元帅便宜裁度,不必知会本帅。但范元帅切记,一旦瓦剌王也先太师兵败将亡,走无路,在北伐中途,番王诚恳求和,欲将上皇送回京中,受其降,不可赶尽杀绝,兵伐应昌。”范广听了吩咐,唯唯遵令。
于公吩咐已毕,带领十名亲兵离开了扫北大军,扮作夜不收,于公也杂在其中,一般无二。于公率十人,刚走一里远近,猛省道:“吾忘记一件要紧之物,遗留在中军帐里,需马上敢来,带在身边。”
亲兵赵智问道:“于爷要取何物。”
“将皇帝所赐金顶黄锣伞取来。”
于公说完后,赵智飞马赶到了扫北大军,到中军将黄锣伞取到后,送给于公。
众亲兵一见问道:“于爷,取黄锣伞何用?”
于公大笑道:“我们众人扮作这等样子,前去边廷,边上军士,一时不知,倘有触犯,用箭射之,不处之,则损军威,若处罪之,但又无凭据,再则有人认识本帅,不加触犯,但并不知本帅此番私行,是为看地势,为设埋伏、摆机关前来边廷,会误道私行察访边官隐事,使边官生疑。吾故取伞随行,边军见吾之伞,知本帅亲临边廷,设计破敌,军心可振,又不受损伤,故取来以备到边廷私访之用。”
众军卒各个拜服。数日后,到了宣府边外,一路上,观察地脉,察看彼敌入侵必经之路,勘察瓦剌军扎寨之处。于公正仔细勘查,突然宣府守边军卒见了,潜地过来,到了一箭之地,墩子之上,明军呐喊一声,几十名军卒正欲放箭,于公急令亲兵赵智张起了金顶黄锣伞。
明军校尉,早有耳闻,知京中兵马大元戎有御赐黄锣伞,今日一见此伞,知兵马大元帅亲临边廷,慌忙下墩,准备迎接。于公下令,墩上守卒,不得擅离职守,违者治罪,众军闻令,不敢乱动,守在墩上。
于公察看了地脉地势,众亲兵暗暗记下了标记,然后直奔宣府走去。
宣府总兵官老将杨洪早已见报,知京中兵马大元戎已亲临宣府,察看地势。料得少时必来宣府城中,急忙到了城外迎候。
杨洪刚刚到了城外,于公已到了城下,杨洪行了属下之礼,将于公接入帅府。
入座后,杨洪令人献上茶来,于公面带微笑,说道:“杨总戎素在边廷,将士齐心,使番兵闻名胆裂,望风而遁,多年来宣府一片升平景象,可谓有功于国,惟土木王师败北,老元戎未及时发兵营救,可为一生憾事也。”
杨洪一听于公见责,诺诺连声,答对道:“启奏大元帅得知,土木之变,銮驾失于番邦,非老臣不尽力耳,臣知万岁亲征,统领八十万人马,如此重兵,岂能在数日内败在瓦剌手中?再则土木之变当儿,末将正率人马在锅底湖抗击瓦剌大同王人马,被大同王十万大军将末将三万明兵,杀得溃不成军,最后只有五千残兵了。五千人马,前去土木勤王,无济于事,正在不知所措,不料王师已败,上皇蒙尘,非麾下不敢知,王师之败,何其速也,乞大元帅恕罪,恕罪。”
于公说道:“本帅久闻老将素怀忠义,‘土木’之变,将军没有发兵营救,其中必有隐事,故将老元戎之事压在兵部了,无有追究坐视君父之难定论,今日一听元戎之言,果如是也。”
杨洪一听,叩谢一回,启齿道:“于大元戎对杨某有天高地厚之恩,永世不忘,为社稷、江山大业,但有吩咐,无不从命。”
于公点头,将杨洪扶起,杨洪坐定后,久久目视于公。于公转了话题,将宣府边外地形标志、记号交给杨洪。杨洪接过了地形标志,仔细观看,于公一一指点,杨洪听得明白。
于公令杨洪叫工匠造地雷、“铜将军”、佛郎机等,杨洪遵令,令工匠马上去做了。
次日晚,杨洪禀报,一切齐备,于公在杨洪陪伴下,率领五百工兵,亲自到宣府边外,指挥军卒,在一里处埋五十多“铜将军”,十里左右埋二百多佛郎机,四散之地,埋有千数造地雷,于公亲自指挥,这些造地雷,埋于彼军必由之地,其药线之头,俱露出地上,用乱柴燥草、引火之物,覆盖完好,人莫测认,一夜之间,于公率领军卒五百,在宣府边外,就埋完了地雷。
第三日夜里,瓦剌也先太师引领三万多老少残兵,以送上皇朱祁镇为名,喜宁老贼为引导,窜到了宣府城下。
瓦剌王也先令上皇朱祁镇陪驾,明廷官员袁彬在宣府城下,大喊大叫,讨取金帛赏赐。
于公在敌楼上对杨洪道:“此乃瓦剌也先王借送上皇为名,实乃是来边廷攫取无厌之求,杨元帅可在城上叩拜上皇,并声言,朝廷没有拨发金帛,无力犒赏,请入京去取。”
杨洪依言而行,在城上向下叩拜,说道:“上皇,臣杨洪有礼了,微臣职在守边,当今万岁,没有拨稿赏,小小城池,无力犒赏,乞太上皇恕罪、恕罪。”说完转身下了城头,不见了。
此时天色已晚,也先太师遥见城中有备,自家军马不多,无力攻城,同老贼喜宁引领上皇车驾,率领三万儿郎,仓惶而走。
刚走一里远近,过了一个小桥,忽听一声炮响,瓦剌也先回头一看,小桥被炸到空中去了。
瓦剌后军一看,急忙奔驰,正在这时,大路两边火箭、火筒如流星般,向儿郎射去,射得塞外军卒四处逃奔。
瓦剌王也先太师与老贼喜宁在二十几员番将簇拥下,护着上皇朱祁镇銮驾,跑了一阵,逃出了十余里,过了一个大桥,不到半里,又听一声巨响,番王回头一看,桥被炸断,不少番兵,掉入河中。瓦剌也先勒马留步,仰天长叹道:“于谦真神人也,吾不及也。”勒马不动。
军师伯颜帖木儿催促道:“王爷,快快逃命,休要耽误,少时,明军大队人马杀来,我等性命休矣。”
瓦剌也先太师一听哈哈大笑道:“军师平日多谋善断,今日之言,多有谬误。明廷大元帅于谦在此关亲自指挥宣府军卒,有太上皇在我们身边,吾等无忧也。”
喜宁老奸在瓦剌也先左侧,一听也先之言,也催促道:“启禀大王千岁,军师之言有理,还是火速离开此处为妙。大王千岁若是料定于谦在宣府,理应速速脱离险境,才是上策。”
虽然左右二人皆劝瓦剌也先驰遁,但也先仍旧勒住马头,纹丝不动。急得众番将如热锅上蚂蚁,人人惶惶不安,各个勒马欲逃。瓦剌也先一见大怒道:“不许乱走,等吾江中儿郎全部上岸后再走不迟,违令者斩。”
军师伯颜帖木儿,一看大桥已被炸断了,塞北儿郎被明军追杀得无路可走,纷纷向江中跳去,没有跳入江中的,被明兵在南岸大杀一场。
军师伯颜帖木儿一见大惧,见瓦剌也先执意不走,在盛怒之下发出死令,愕然地惊问道:“启奏太师,明军在南岸有数万人马,将吾塞北儿郎,赶杀一光。倘若明军绕径而来,中军里兵将皆无,何人救驾?”
也先大笑道:“今日宣城下一战,吓得军师已糊涂了,想于谦若要加害我等,岂容我中军过桥乎?偏偏中军一过大桥,大桥立即被炸成数段。于谦非不想加害你我,乃是恐怕伤了他上皇朱祁镇,才如此部局,此计惟有明廷兵马大元帅于谦才可划得。故斜定于谦在宣府城中,今日一战,明军伤了吾二万儿郎,明廷上皇还在军中,不损分毫,孤家说于谦乃神人也。”
他指着江中又说道:“江中尚有数百儿郎,他们上岸后再走不迟。”
军师伯颜帖木儿听了瓦剌王也先之言,一看桥南岸,明军已收兵。
瓦剌也先太师在北岸等了半个时辰,江中数千儿郎全部爬上岸来,并不见明军追赶,也先王纵声大笑道:“喜先生,伯颜军师,吾今日所料如何?”
老贼喜宁奉承地说道:“王爷千岁,洞察秋毫,料事如神,今日宣城下一战,于谦亲自坐阵指挥无疑,既然于谦在宣府,我何不趁机投奔紫荆关、到马关、大同等地,掳掠一番,不知千岁意下如何?”
瓦剌王也先听了点头道:“于谦果然十分厉害,斗他不得,只好避开。”
也先在岸上整顿了一下残兵,只有五千多儿郎了,也先依老贼喜宁之言,向紫荆关够奔。
瓦剌王也先太师率引五千残兵败卒到了紫荆关,将上皇朱祁镇銮驾,推到了关下,候了多时,不见城内有人迎驾,瓦剌王命随驾袁彬唤关,袁彬在关下大叫道:“关上守将听了,万岁亲自到了紫荆关下,可快快开关接驾。”半晌,关上并无人回话。
要知瓦剌也先能否再次入紫荆关,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