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急忙将头摇晃得跟拨浪鼓一样,连连道:“没兴趣、没兴趣。专业的事就得专业的人去干。我有自知之明,让我画画还行,破案就实在太棘手了。”
对于她的自谦,晏归尘眉目间染上一层浅淡的笑意。
“对了,夫君,你瞧瞧喵喵是怎么了?打从鹤松堂出来,就一直陷入昏睡之中。”柳絮从挎包中,将昏昏沉沉的喵喵捞出,捧在手心里。
它小小的身子蜷缩着,毛发漆黑发亮,远看像是一个煤球。
晏归尘难掩脸上的嫌弃之色,仅两根手指,夹着喵喵的小短腿,对着窗口的凉风,晃荡几下,“无妨,醉了而已。”
“醉了?”柳絮一脸惊愕,“它吃什么吃醉了?难不成醉氧啊……”
喵喵的两只前爪被晏归尘手指牢牢钳住,身子自然垂下,僵直成一条线,毛绒绒的尾巴夹在两条后腿之间,小脑袋偏在一侧,随着马车的颠簸,一抖一摇的,看起来像是毫无生气的布偶一样。
“它怎么会醉了呀……”柳絮还是觉得难以置信,伸出手指头,戳一下喵喵的鼻头,湿湿润润,倒是没有酒气。
“这小畜生嗜毒,先前在牛车里,没少偷舔口罩上的鼻血。怕是体弱,撑不住毒性的发作,醉了去。”晏归尘解释道。
柳絮这才慌然大悟,想起晏归尘身上的血,就是翠屏山的小毒蛇“活阎王”,都避之不及!没想到喵喵这不怕死的,竟然会主动舔舐!
“它……中毒了?”柳絮悄声道,两条秀气的眉毛,都快拧成波浪线。
“放心,畜生天性,死不了。”晏归尘两指一松,喵喵软趴趴的肉体,就跟个秤砣一样,直线下落,“砰”一声,摔在坚硬的车厢地板上。
小东西翻了个身,伸出粉色舌头舔舔鼻尖,继续酣睡。
“瞄瞄……”柳絮心情极其复杂,语气哀怨道,“人家小奶猫都是喝奶的,咱们家的猫……怎么就爱上吸.毒了呢……难道是山里穷酸苦楚的日子,过多了,反了胃,影响了口味?”
晏归尘微一挑眉,现在算是清楚雷劫根为何挡不住这玄英黑豹。想必,就是万兽避之不及的雷劫根,恰好吸引了这世间罕有的玄英黑豹寻来。
即便是小幼崽子,也有超乎寻常野兽的敏锐度,若是多加训练……
他看向柳絮的方向,见这小女人正一脸心疼地抱着小奶豹,轻轻抚摸着它毛发,嘴里呢喃着一些温柔的曲调,便突然心生一计。
相较于人性的稳定,顺应自然的兽性,更让他觉得忠实可靠。
就看,怎么调.教了。
…………………………
马车到槐柳村时,天色已经全黑。
柳絮因为心里有愧的原因,进村就跟做贼似的,眼神躲躲闪闪,连瞟都不敢瞟向村里亮起灯火的民居。
她生怕此时有人冲出来,逮住她过问柳河、柳虎和柳眉的下落。
“放心,消息不会传这么快。”晏归尘付完车费,见柳絮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直言道,“你果真怕极,这柳老六家?”
“啊?或、或许吧。”柳絮一惊,心里默默嘀咕一句:未知才可怕嘛。这是生养原主十年之久的原生家庭,她一个冒牌货,不慌里慌张才见鬼咯。
原本想着,既然彼此相看两生厌,此生就不会再有交集。谁知道冥冥中,还是牵扯上了联系。关键这事吧,还不是什么好事儿。
作为目前,全村唯一的知情人,她是真的百口莫辩。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飞来横祸,又不是因我而起。”柳絮强行给自己一剂安慰,装作从容不迫,听天由命的样子。
今夜天色漆黑,无月无星,伸手不见五指。
雇来的马车,晃晃荡荡返城。
柳絮在山脚下就地取材,迅速制作出一个简易的火把,点燃后,这才和晏归尘相互搀扶着,慢慢悠悠往半山腰的家走去。
“夫君,这宁家订购的一百份凉粉,分量可不少,到时候咱们怎么运送下山?”
“宁家自会派人前来取货,夫人不必担忧。”
“夫君总是想得这么周到。你说,我这手里握着一百两银票。按理说,我应该欣喜若狂才对,可为什么,我如此平静?”
“夫人可是遗憾,没有收到那一万两?”
“夫君可知一句话,叫‘人心不足蛇吞象’。一万两银子,按照咱们之前商量好的定价,十两银子一份,我得做出多少份橡子凉粉,才能与人等价交换?若是我们平白无故,得这一万两银子的人情。我柳絮身上,自然是一穷二白,无所图谋。不过,夫君身上就难说了。否则那位让县令爷卑躬屈膝的表少爷,也不会如此鲜明地拉拢、讨好夫君。”
柳絮脑子很清楚,尤其是冷静下来时,思绪往往敏感,又理智的可怕。
晏归尘看着她手里闪闪烁烁间,忽明忽暗的火把,苍白的脸色,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絮儿如此聪慧,倘若有一日,晏某去了。絮儿也当能自力更生才好。”
“哼,老头子一样的语气,干什么?安排后事啊!你前脚走,我后脚就把自己卖了。”柳絮皱皱眉,非常不满意晏归尘模棱两可的敷衍,明明是一条战线的患难夫妻,可他俩之间,却总是隔着看不见的障碍。
这种感觉,真叫人憋屈。
……………………
山里的早晨,宁静,清爽,明媚。
柳絮洗漱完毕后,又照惯例,准备好清淡营养的早餐,祭祭五脏庙。
不同的是,今日她还兴致勃勃地做了好几盒子的便当,准备中午就在山里对付一餐,不浪费往返的体力和时间。
小奶豹熟睡一夜后,精神头比之前更旺盛,活泼好动的跟个小疯子一样,撵得圈里的鸡崽子撕心裂肺地惨叫。
“夫君,好了吗?准备出发了。”她背着一个大大的背篓,腰间还挂着两条布袋,一身连体工装,扎着简单的马尾,干净利落地站在洞口等人。
脸上灿烂的笑容,就像是昨夜那赌气的一幕,从不曾发生过一样。
晏归尘也换好一身连体工装,拿着一篮筐的小工具,走了出来。
“药喝完了吗?”她问。
他点头。
“中午的分量带了吗?”她又问。
他拍拍左边腰间的大水囊,又拍拍右边腰间的小水囊,“夫人怎么不问问自己的药,可按时服用了?”
柳絮眼角一抽抽,双手叉腰,强词夺理道:“我那是滋补药,你的可是救命药。再说了,是药三分毒,我少吃几回,也是给身体一个缓冲时间。”
讨厌的鹤松堂,每回晏归尘复诊,袁大夫都顺便给她也打包一串药。
可喝了这么久,除了胸前小红豆变成小包子,也没啥变化嘛,毛都没长一根,哼!
“走啦!”柳絮一脸赧色,抓起树杈上的喵喵,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山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