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寒风拂面,远处飘来一缕羊肉香气。傅惊涛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唾沫,加快了脚步。
“胡记面馆”乃西北路上有名的汤面馆,专卖羊肉面、羊杂面,用料扎实,汤味浓郁。尽管雪天不宜长途奔波,店里依然坐满了食客,颇为热闹。傅惊涛掀开布帘,被那股浓烈温热的汤气迎面一冲,腹中咕咕作响,叫道:“老板,大号羊肉汤面一碗!”
“好咧!”
傅惊涛随意捡了一处空位坐下,岂料一抬眼,赫然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不禁失声道:“刘师兄,怎会是你?!”刘云超显然也没料到会遇上故人,眼底精光一闪,皱眉道:“傅师弟,你来做什么?”语气冷淡,掩饰不住戒备疏离之意。傅惊涛虽然对他印象不佳,但出门在**见熟人不易,指着热腾腾的羊肉汤面笑道:“当然是来喝汤吃面呀!”刘云超目光左右一扫,又问:“其他人在哪?”傅惊涛道:“临近年关,师父放我们几个各自回家过年。我家住在仙洮镇,和他们都不同路。”刘云超见他哧溜溜地大口吃面,神色举止自然,不由放下戒心,怅然道:“辞旧迎新,合家团聚,可惜我是看不到了。”
傅惊涛眼珠滴溜溜转了两圈,好奇地问道:“师兄独自出行,不知要去往何处?”刘云超淡淡道:“你打听这个做什么?”傅惊涛耸耸肩道:“你不想说就算了。”刘云超犹豫片刻,苦笑道:“傅师弟,你认为我留在轩辕门中还有前途吗?”傅惊涛回想起发生在刘府的种种变故,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叹道:“人挪死,树挪活。师兄若要另谋出路,亦是情有可原。”
不论如何,最有希望继任掌门的姜浩云死在了阶州,死在了刘轩的寿宴上。这对于轩辕门而言,是无可挽回的重大损失。即使刘轩谢罪自杀,亦无法抵消此事带来的影响。刘云超身为刘轩之子,又怎可能通过内门考核,习练上乘武学?如果他不想武学修行半途而废,唯有改换门庭,另寻名师。但叛离师门一向是武林大忌,一旦背上此项骂名,恐怕一辈子都洗刷不干净。
刘云超咬牙道:“以姜家的势力,阻止我进入凌云峰轻而易举。可我不甘心呀!不甘心这辈子默默无闻,不甘心浪费自己的才华,不甘心看着仇人逍遥自在!有朝一日我要登上武林巅峰,笑傲江湖,好好羞辱轩辕门这帮有眼无珠的废物!”这些话压在心中已久,恰好遇上了傅惊涛,反正他是无足轻重的小角色,索性一吐为快。
傅惊涛挠挠头道:“师兄你毕竟曾是轩辕弟子,难道一点都不念同门情谊吗?”
刘云超冷笑道:“傅惊涛,你凭良心说,我父亲是不是被姜浩宇逼死的?当时在场的师叔师伯们,有谁仗义执言?再一个,我四弟同样死于敌手,又有谁在乎了?”
傅惊涛暗暗心惊,只看刘云超的模样,怕是对姜烈等人恨之入骨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劝解。
刘云超接着道:“姜烈枉为掌门,却处事不公,放任其子把我父亲逼死,此仇不共戴天!”
傅惊涛惊疑道:“你究竟想做什么?掌门乃当世顶尖强者,岂是你所能抗衡的?你若想找他复仇,与以卵击石何异?”
刘云超眉毛一挑,脸色憎恨狰狞,冷冷道:“如果正面交锋无法把他击败,那我就设法毁掉他最看重的东西!”
傅惊涛定定地望着他:“这么说来,你是决心与本门为敌了?”
刘云超手按剑柄,寒声道:“是又如何?”
傅惊涛失笑道:“刘兄莫非要拔剑相斗吗?你我若在道途中自相残杀,消息至多半日工夫便会传遍西北。即使你胜了,又该如何跟同门解释清楚?我猜你悄然离开阶州,绝不想被人关注罢?”
刘云超缓缓松开手掌道:“只要你不多管闲事,我才懒得浪费气力出手。”
傅惊涛耸耸肩道:“你看我像是那种爱管闲事的人吗?”
刘云超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临走前我赠你一句话,若你日后登上凌云峰,切记不可轻信投靠姜浩宇。否则,你死无葬身之地!”
浓云密布,夜色深沉,凄厉的北风呼啸不绝。
黄旭借着阴影遮挡攀上了城墙,避开值夜的士兵,轻轻一纵,落到厚厚的积雪堆上。他分辨清楚方向,转而向东,快步疾行。
翻过了两座石山,举目眺望,山脚下燃起星星点点的灯火,隐约可见成片的树木和房屋。如果图册记录无差,此处乃指挥使周伯均名下的庄园,占地极为广阔,甚至还豢养有熊虎之类的猛兽。周围的山民猎户摄于周家恶名,根本不敢靠近半步。因冬夜凄冷,加之平安已久,庄园外围几乎无人警戒,很容易便摸了进去。
临近半夜,好梦正酣,各处院落内罕有人声。黄旭却不敢大意,轻若狸猫般在屋瓦上移动,时不时停下来观察动静。他独闯虎穴没有任何后援,稍有不慎惊动了对方,只怕来得去不得。
越靠近主宅大院,灯火越是密集,甚至开始出现成队巡视的护卫。不过护卫们大都呵欠连天,毫无警觉性,只想着早些完成任务,好躲回屋里喝酒御寒。黄旭悄无声息地穿过数重防线,径直闯入周禄所住的奢华宅院。
院子内布置有假山奇石,池塘花园,乍一看还有几分江南秀气。不过门窗廊柱上贴着灿然耀眼的金箔,完全是暴发户的做派,让人大倒胃口。厢房内灯火通明,传出女子的哭喊声,在黑夜里格外清晰。黄旭心念一动,嗖的跃落地面。他刚朝厢房走了两步,忽听身侧疾风轻响,腥风扑鼻,一头形如小牛的恶犬不知从何处钻出,一声不吭地张口扑来。黄旭矮身一闪,同时间钢刀连鞘点出,刀尖部位噗的击中恶犬喉部。但见那恶犬一阵抽搐,吐血仆倒在地。黄旭一个箭步窜到窗台旁,在窗纸上捅出一个小洞,凑眼张望。
只见房间极为宽敞,地面铺着厚厚的毛毯,桌椅床榻等皆是上品,一面墙壁挂着字画,还有一面墙壁挂着刀剑弓盾,其中一把契丹骑弓正是原本属于黄羿所有。房中央还竖着一个简易粗糙的木架子,一名不着寸缕的妙龄少女四肢大张,被皮索牢牢捆住,如一头待宰的羔羊。她梨花带雨,峰峦挺立,羞处尽露,如雪洁白的肌肤上印着十多条血痕,分明是刚遭到无情的鞭打。在她身前的虎皮凳上,有一位俊朗的青年翘脚高坐,手中握着细长的皮鞭,目光邪恶灼热,似乎十分享受那少女的痛苦挣扎。
黄旭双目圆瞪欲裂,姓周的混蛋简直无法无天,**不如,为满足自己**的**,竟如此欺凌残害良家妇女!难怪厢房四周鬼影也无,想必是众仆人都晓得主子的癖好,不便靠近打扰。当下忍无可忍,砰的一掌震裂窗户,疾扑而入。
周禄**高涨的关头,万万料不到有敌深夜闯入,微一错愕间,寒光一闪,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已递到眼前,耳旁随即响起一声警告:“别动!”周禄虽是将门之子,但自幼锦衣玉食,花天酒地,实则连父辈的一成本领都没学到,岂敢反抗?连声道:“好汉大爷,您要多少钱我都给,千万别杀我,别杀我!”黄旭呸了一口唾沫,怒道:“住口,小爷岂会稀罕你的臭钱?!”周禄壮起胆子望去,只见来者稚气未脱,顶天不会超过十五六岁,不由暗松一口气,笑道:“小兄弟面生得很,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本公子一向大方,从未得罪过江湖上的朋友,不知你夜闯周家所为何事?只要本公子能做到的,一定让你满意!”黄旭冷冷道:“我要你的项上人头,你舍得给吗?”周禄面容一僵,干笑道:“除开周某的性命,一切好说。”
黄旭心念电闪,虽说周禄打伤了父亲,夺去宝弓,但细究起来罪不至死。如果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以周家势力之强,岂会善罢甘休?若是因逞一时之快,连累到父亲等人的安危,那就得不偿失了。最好是既能出一口恶气,又不至于引起周家的疯狂报复。转眼一扫,触到那少女惊恐羞愤的眼神,登时计上心头,抬脚猛的一跺周禄小腿,怒道:“谁让你强掳民女,毁人姻缘?我未过门的妻子遭你侮辱之后悬梁自尽,你说这笔账该怎么算?”
周禄痛得呲牙裂嘴,脑中急速回想,最近被自己糟蹋过的少女中,有谁自尽身亡了?左思右想不得其法,赔笑道:“小兄弟,俗话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既然人死不能复生,我赔你一百两黄金好不好?足够你娶上三房妻妾了。”
黄旭冷笑道:“你当我是叫花子吗?人命关天,岂是区区一百两能摆平的?”手中钢刀微颤,险之又险划过周禄面颊。
寒气沁肤,周禄吓得脸色苍白,颤声道:“三、三百两如何?!”
黄旭皱眉道:“这时候有你讨价还价的余地吗?你要钱还是要命?干脆点,把藏匿财宝之处指出来!”
周禄心中大恨,这小子胃口不小啊,居然想一口吃成胖子,也不怕撑死!但此刻叫天不应,呼地不灵,唯有暂时低头应承,渡过这一关再说。犹豫片刻,解下腰间一把钥匙,肉痛道:“在床头柜右上角有一个铁盒,里面存有我的所有家当。”
黄旭淡淡一笑:“多谢了!”翻转刀背,砰的一击,把周禄当场敲昏过去。那少女还以为他杀了周禄,尖叫道:“救命呀,杀人了!”黄旭忙冲过去捂住她的小嘴,低喝道:“我没有杀他,不许喊!如果惊动了守卫,你我都活不了!”那少女浑身一震,默默点了点头。黄旭不愿多占人家便宜,挥刀削断绳索后立即转身:“姑娘,请你穿好衣服,咱们要即刻离开。”那少女盯着他的脊背,神色变了数变,伏地抽泣道:“多谢恩公相救,使小女子得保清白。来世碧芸愿做牛做马,报答今日大恩。”
黄旭走去打开铁盒,只见盒中放满了奇珍异宝和银票地契,价值之高无法估量。他想了想,抓起银票塞入怀中,又把原属于父亲的骑弓摘下,还顺手多拿了一柄短剑。这时碧芸已穿好衣裙,怯生生地束手而立,柳眉轻蹙,如白莲花般楚楚动人。黄旭轻咳一声,问道:“碧芸姑娘,你家在何处?”碧芸垂首道:“奴家家住秦州城中,前两日被人诱骗拐卖至此。”黄旭沉吟道:“两地相距数百里,山高路滑,万一途中遇上强盗马匪,倒变成我害了你了。也罢,我索性护送你回秦州吧。”碧芸霍然抬首,喜道:“真的吗?”黄旭笑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随手扯起虎皮,让碧芸裹住身躯御寒,背着她哧溜跃出屋外。
夜色更深,寒风割面如刀。
黄旭叮嘱碧芸勿要惊慌呼喊,展开轻身功夫,沿来时的路线撤离。碧芸平生第一次御风滑行,当黄旭高高跃至半空时,吓得花容失色,一双粉臂死死抱住他,闭眼不敢多看。她身材饱满丰盈,肌肤柔软温热,这一下紧紧靠了上来,登时令黄旭头皮发麻,热血沸腾。要知道他血气方刚,又从未和异性亲密接触过,尤其是在奔跑过程中肌肤摩擦,那份柔软滑腻妙不可言,让人恨不能永远沉溺其中。
出了庄园一路向北,黄旭毫不停顿。也不知走了多远,碧芸忍不住轻声说道:“小恩公,你累了吗?咱们歇一歇,明天再走如何?”黄旭方隐隐觉察体力有枯竭的迹象,忙收住脚步,道:“荒郊野外的,怕是要委屈姑娘一晚了。”碧芸柔声道:“只要有恩公守护身侧,纵使是冰天雪地,奴家亦不在意。”美人香浓,软语如糯,在这凄寒雪夜中格外令人迷醉。黄旭但觉背后的娇躯如火滚烫,呼出的气息芬芳甜腻,一股热浪自心底直涌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