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答卷

陈彬和文倩跳交际舞获奖一事，不仅水岭家喻户晓，成为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也在西安引起不小的轰动。他的母校——西安科技工程大学，也把俩人当成热议的话题。昔日的两个文艺才子，今天给母校争了光，添了彩。大家再把陈彬在水岭的一些表现以及办公司的情况归纳汇总到一起，觉得这是个奇才，学校决定把陈彬请回来给毕业班讲讲如何创业这一课题。

母校盛情邀请，陈彬当然得去了，但也不能空着手去。他在西安采购了五十台计算机，作为礼物赠给母校。

这天，学校专门安排了半天时间，组织了一千多人的大会。有校主要领导赵校长、毕书记以及机关各处室负责人。机械、炼化、土木工程、自动化、工程管理、计算机、仪器仪表、开发等系的主要负责人，各教研组教师代表，各专业的学生代表参加，应届毕业生代表居多。

会议由赵校长主持，他说：“同学们，老师们，前一段时间，全省的业余交际舞大赛，就是这位陈彬校友和另一个校友文倩拔得头筹，这不仅是他们本人的光荣，也是我校的光荣。今天我们邀请他来，不是让他来传授跳交际舞的经验，而是另有目的。大家知道，陈彬校友不但是一个多才多艺的人，而且是一个敢想敢干的人，也可以说是个传奇式的人物。他毕业后的十多年里，成绩斐然。一九七〇年毕业时，像他这样有才华的人，本来分到了部属最大的厂——济南发动机厂，这个厂在山东省省会济南，也是他的家乡。但他就是不去，而是去了全省，乃至于全国最穷的县——南山深处的水岭县。去了以后，他从最基层干起。开始在学校教数学，教音乐。他教的学生，数学竞赛在全区考了非常好的成绩。文艺节目比赛在专区中学得了第一名，在全省中学比赛得了第二名。后来在县政府搞项目管理，他标新立异，敢想敢干，把一潭死水的水岭搞活了。水岭原来各项经济指标在省里排行为最后一名，几年的时间，一下上升了十几名。由于他做出了可歌可泣的成绩，成了县领导班子第一梯队人选。但他又急流勇退，辞职经商。他的飞龙公司一跃成了全洛州专区第一家民营大企业，资产达到了几百万元。今天他还带来了五十万人民币和五十台计算机，支持母校发展，我代表全校师生员工，向陈彬校友表示衷心的感谢。下面由毕书记讲话”。

毕书记说：“同学们，老师们。陈彬校友的事迹大家都知道了吧，陈彬的经历告诉我们，一个人一生有两个答卷。一是在学校的答卷；二是走向社会后的答卷。我更看重的是后者。陈彬校友给母校交了一份满意的答卷。”（全场鼓掌）

“目前，我国处于改革开放时期，经济正在转型。也就是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过度。以前，产品的种类、产量是由政府按计划下达生产，以后这些都要由市场的需求来决定。人才也一样。在计划经济时期，大学生毕业后的去向由政府直接安排，也就是由国家包分配。进入市场经济时期，大学生的去向就由市场来决定，国家不包分配，要凭自己的能力进行竞争上岗。到那时候，有些人能找到工作，有些人可能找不到工作。找到工作的在竞争中还面临被淘汰，这就有待业和失业的可能。铁饭碗可能变成泥饭碗。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所以说，从现在起，同学们要培养自己在极端环境下生存的能力。如何适应新环境和新形势的挑战？如何创业？如何克服创业过程中遇到的各种困难？由陈彬校友给大家讲一讲，大家欢迎。”

毕书记的话音刚落，陈彬站起来，给大家敬礼。坐下后，开始讲，他说：“各位领导、老师们、学弟、学妹们，大家好。请允许我更正一下，刚才两位领导给了我这么高的评价，本人不敢当。特别是赵校长在介绍我的时候，把水岭的进步归功于我，并用可歌可泣来形容，这个我更不敢当。实际上也不是这样，我只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一个人的作用是有限的，甚至是微不足道的。只有发动了群众才能改天换地。

今天我回到母校，见到了这么多的领导、老师和学弟学妹，当然很高兴。一个星期前，学校交给我这个任务，让我给大家讲一下如何创业，我觉得这个课题太大，太沉重，也很难。因为我当时所处的环境和现在不同，如果让我长篇大论来给大家作报告，有人想知道的我可能没谈到，或者涉及的少，可能让大家失望，这样就起不了作用。我看还不如采用问答式，谁有什么问题提出来，我来回答，这样针对性强。不知这个办法行不？”

陈彬讲完，把头扭向赵校长，征求意见。赵校长笑了笑把头扭向毕书记说：“我看这倒是个好办法，书记你看呢？”毕书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赵校长对陈彬说：“那就按你的想法来给大家答疑解惑吧。”

赵校长的话刚落，一名女生举手提问题，她问：“陈彬校友，你好，你的事迹感人肺腹。听说你在校时，是个品学兼优的学生。你为什么离经叛道，不服从组织分配，非要去穷山恶水的水岭县，难道是你的觉悟高？还是想出风头？”

陈彬听了，不禁一愣，笑道：“离经叛道？有那么严重吗？”他停顿片刻，接着说：“在我看来，离经叛道这个词有褒有贬，就看用在什么人身上。我认为离经叛道者也有雄才大略的人，唐王李世民不离经叛道可能就没有盛唐。中山先生不离经叛道进行辛亥革命，满清封建王朝可能就推翻不了。说我离经叛道，有些高抬我了，我不够格。我只能算个不循规蹈矩，或者特立独行的小人物吧。要说觉悟高，或者出风头，那都不是，真正的原因是我失恋了，我觉得无地自容，才去了水岭。”陈彬泛泛地回答了这位女同学的问题。

一个男同学提问了，他说：“我不理解，失恋了，就无地自容。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深层次的原因，请你详细说一下，好吗？”

此话刚落，赵校长说话了：“我看咱们不能跑题，不能提生活上的问题，更不要问人家的隐私。谈创业问题，创业，好不？”

那位男同学不乐意了，他说：“赵校长，创业问题固然重要，但生活中也有很多令人头疼的事。我们毕业后要找工作，也要谈恋爱，也可能失恋，这个问题不可小视。我们同样需要知道陈校友在这方面是如何处理的。”

这位同学的话，引起全场人的共鸣。赵校长一看，民意不可违。于是便笑着对陈彬说：“老陈呀！你瞧瞧，大家对你的经历很感兴趣，你看呢，是回答，还是不回答？”

陈彬笑了笑说：“既然大家很感兴趣，那我就来者不拒。关于我失恋这件事，准确地说，我被女朋友抛弃了，这对我的打击的确不小。因为我们之间的感情太深了，她太优秀了，我觉得我们俩是这个世界最幸福的人。六年呀，容易吗，一下断掉了，好像到了世界末日，我受不了，所以我便产生了悲观厌世的思想，想与世隔绝。我觉得水岭那个地方，山高路远，人迹罕至，干扰少，可以让我遗忘那些陈年往事，在那里自生自灭，了此一生。”

一个女老师站起来提问题，她说：“陈校友，听说你和你的女友当时也是学校的文艺骨干，你说你失恋了，对你的打击很大。我问你，像你这样优秀的人，女友为什么还能抛弃你？是你在哪一方面不如她的意，还是其它什么原因？”

陈彬笑了笑说：“谢谢这位老师，你这个问题挖得太深了。因为那个时候，全社会都讲家庭出身。出身好的，有优越感。出身不好的，低人一等。我介两者之间，我的女朋友出身不好，谁不想找一个诺亚方舟，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吧。至于我有哪些不如她意的地方，这肯定有，因为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吗。”

一位年青男老师问：“我知道你在水岭和一个医生结了婚，家庭很美满。你和前女友分手是她抛弃了你。按常规，你们俩已水火不相容。但你为什么还要给她看病，乃至于后来还和她跳舞，一举拿下冠军？”

陈彬笑着问：“这位老师，你怎么对我掌握得这么清楚？”回答：“我是水岭人，曾是你的学生，不记得了吗？”陈彬做着回忆状，但还是想不起来。“我给你提一个线索，帮你回忆一下，你去水岭后，第一个吃派饭的就是我家。你还称自己是回民，什么肉都不吃，想起来了吧？”

陈彬这时才恍然大悟，他指着这位年青老师说：“噢！我想起来了，你的小名叫狗娃吧，大名叫王宝贵，是吗？当年水岭学校乐队的小乐手。你是竹笛一把，笛子吹的不错。你成人了，变了，当了老师，我都不认识了。作为我的学生，在大厅广众之下揭老师的老底，你好意思吗？”

陈彬说完自己笑了，全场人被对他的幽默也逗笑了。接着他回答王宝贵的问题：“是的，我的家庭还是比较幸福的。关于我的前女友抛弃我一事，这个很正常，社会上男女恋爱一段时间，觉得不合适，断了关系司空见惯，所以我理解她，也原谅她。有句成语：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人生一世几十年，时间很短。要豁达大度、虚怀若谷，要学会包容。我们毕竟朋友一场，在她病入膏肓之际，我不能见死不救，当然应该伸出手来，助她一臂之力，这是做人的起码准则。至于和她跳舞，当初主要是为配合她治病，让她身体的各部位功能尽快恢复。至于跳舞拿冠军，那只不过是‘无心插柳柳成行’罢了。”

……

问题一个接一个，大都是陈彬本人和家庭生活方面的问题。终于有一个人问：“如何创业？”陈彬回答：“如何创业？很简单的四个字，实际上是个很大的课题。谈大学生创业，我们国家还没有提倡。母校提出的这个课题，具有前瞻性。说明母校站得高，看得远。我个人认为这是个划时代的提法。由于课题太大，所以回答起来很难。因为谈如何创业，就要考虑成功创业，而不是随便创业。但要谈成功创业，没有人敢谈。现在西方国家，每年倒闭企业的数量是注册企业数量的百分之五十。平均每个企业的寿命也只有七到十年。美国股市从1792成立，到现在二百年，那个时候上市的上百家公司，现在没有几家了，绝大部分都倒闭了。成功与倒闭之间存在着很多复杂的因素。这里有天灾的，人祸的，经营管理不善的，资金链断了的，缺少技术的，应变能力不强的等等因素。所以说创业的成功与失败，只是相对的。也许你成功了十年，可能第十一年倒闭了。说创业，这里我只能提出最基本的思路，供大家参考：

一、要看你本人的专业。就是你懂什么干什么，不懂的不能干。

二、要看你有多少本钱，钱多了干大买卖，小本的干小买卖，但开始，要先小后大，循序渐进。

三、要看你的人脉。就是说你有什么关系，有些事，有亲朋好友帮忙可能好办一些。这里说的人脉并不是让你攀龙附凤走捷径，主要还要靠自己的奋斗。

四、要有机会，机会往往是给有准备的人。有了机会，还要看你会不会把握，因为机会往往稍纵即逝。

五，处处留心皆学问，就是要求你平时多注意观察，有些商机是在你不经意间冒出来的。

六、要有一个平常心，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做生意也一样，财富是一点一点积累的，不要指望一夜暴富，一口吃个胖子。

七、要合法经商。

以上七点只是一般的原则，仅作参考。我的经商之路，基本没有按前四点来办。就拿这第一条来说，我是学发动机的，但我开始辞职经商，从事的是木器家具销售，这是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领域。然而，在实际生活中，所学非所用，司空见惯，这不奇怪。第二条，我没有钱，我的工资仅四十多块钱，工作十几年，也没有存几个钱，也没有本钱。第三条，我不但没有人脉，也没有什么关系可走。第四条，我没有遇到特殊机会，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说有机会，那就是改革开放的好机会。第五、六、七条，我都照办了，如第五条，处处留心皆学问，咱们在商言商，我把它改为‘处处留心皆商机’，这句话倒用上了。一次，我去北京，看见一种沙发买的人多。我觉得这种沙发形式美观，价格便宜，有市场。后来我就把它买回来，让木器厂照着作。在西安几个家具销售点试销，结果很受欢迎，这样我便开始了我的经商历程。开始我照抄人家的，后来我耍个小聪明，修改人家的。现在我有了团队，有了设计人员，开发自己的产品，有了自己的品牌。以前我是二倒贩子，现在我们已是一个不小的公司了。以前我们的法治概念不强，随便抄袭人家的产品，现在看来都是侵权行为。为了做大企业，开始我经营沙发，后来我经营其它木家具、竹家具。主要是利用水岭的木材和竹子资源。靠山吃山，近水吃水吗，这就叫因地制宜。第六条，关于平常心的问题。中国有句名言叫作：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行。世界上的事就是很怪，当你越想得到时，你总是得不到，当你没想得到时，你可能就得到了。有些商机往往是在不经意中出现的，如：可口可乐和x光机的发明都是在一次试验失败中产生的，这叫做歪打正着。还有一点值得注意，那就是不要指望一夜暴富，要慢慢来。有些事情不是你努力就能达到，你得抱着一个平常心，因为‘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关于第七点，合法经商。不要坑、蒙、拐、骗、逃税等。不能走歪门邪道，更不能强取豪夺。中国有句名言，‘富贵若从奸狡起，世间呆汉喝西风’。所以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在经商的过程中，光挣不赔，是不可能的。我最多的时候，赔了一百多万。挣了你也别太高兴，赔了也要赔得起。辞职经商，说的好听点，是创业，也有一定的赌博成分。谁敢说自己做买卖只赢不输。赢了算你运气好。输了你也不要想不通，寻短见。另外，不要把钱看的太重，知足者常乐。中国有句俗语：家财万贯，一日不过三餐；广厦万间，夜眠不过三尺。有了钱，你得想办法多为国家作贡献，或者做些公益和慈善事业。这里，可能有人说我在说大话。你不是有钱了吗，你准备做什么贡献？现在我有了新的打算。我要干自己感兴趣的事，也是国家急需的事。我是学发动机的，我就想插手发动机行业。我可以雇用一些高级技术人员，有经验的工人。可以买设备，进行边研究边制造，制造出国际一流的发动机。刚开始辞职时，我就不敢从事这个行业，因为你没有本钱，也没有技术，书本上学的只是些基本原理和皮毛，和实际相差甚远。那个时候，我要从事发动机行业，人家会说我是疯子，是在自杀，也只能碰得头破血流。现在我可以挺起胸膛干了。我就不信中国人造不出先进的发动机，中国人一定会超过西方发达国家……”

陈彬谈到这里，一个发动机教研室的老教授发言说：“听了你的发言很受感动，关于你想搞发动机之事，我建议你们公司能否和咱们学校联合起来，成立一个研究设计制造厂。学校出技术，你出资金。这样各自发挥各自的优势，这不是两全其美吗。”陈彬听了说：“谢谢这位老师，你的建议很好，不知道学校是什么意见。可以找个时间，咱们两家好好谈谈。”

此时毕书记发言了，他说：“这个建议很好，我首先举双手同意。下去以后，咱们两家好好商量一下。”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教授提问道：“陈彬，你不愧为这个时代的弄潮儿，也可以说是我们学校毕业生中最成功的人，是我们学校的骄傲，你如何看待你的成功？”

陈彬听了，他站了起来，向这位老教授深深的鞠了一个躬。他说：“白教授，你是我在校时最崇敬的教授之一。你的言谈举止鼓励了我，你的学识武装了我，使我走出校门后有了基本功和创业的胆量。至于我如何看待自己的成功，我记得明代有一个叫杨慎的大文人，写了一首诗叫《临江仙》。他是这样写的：

滚滚长江东逝水，

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

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

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

都付笑谈中。

这首诗寓意深刻，意思是：世间万物，都像滚滚东去的长江，一去不再回头。古往今来发生的无数大小事件，只能作为人间饮酒时闲谈之话料。

这是前人最精辟的总结，总之一句话，成功只是暂时的，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今天的成功不能替代明天，更不能替代后天。别把名利看得太重，浮华过后最终都是过眼云烟。有了钱多做一些善事好事。祖国培养了我，母校培养了我，我要在有生之年，首先要把为祖国分忧放在第一位，实际上这也是为母校争光。”

……

就这样，陈彬回答了一个一个的问题，与会者们兴致很浓，对陈彬的回答也很满意。

自从陈彬在母校开完座谈会以后，对如何合作搞科研，双方研讨多次，也搞了一个意向，有了总的方向。要实现这一目标，当前首要的任务就是把国内外发动机的技术水平、现状、发展方向等摸清楚，再制定实施方案。从此，这项工作成了陈彬今后工作的重中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