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更替催人老,秋风飒飒已经年,渡江区,祝府,沉浸在习习凉风之中。
这一日,万碧云觉得有些凉了,于是吩咐侍女小琼分别给翠云阁及南厢房各自添了一些衣物。想万碧云也不愧是大富人家的闺秀,嫁入祝府这么多年来,虽然祝华林对自己并无多少情意,甚至是冷淡的,可她并没有因此而心生恨意,还一如往常一样,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安安分分地相夫,也没有因为自己是长房而为难府里的妾小。
“少奶奶,奴婢刚刚将一些衣物送到南厢房时,听说梁二奶奶有喜了呢!”侍女小琼从翠云阁外走进来,低声将南厢房里发生的一些事情对万碧云道。
“是吗?”万碧云眼里略过一丝痛,回想起祝华林已经很久没有来催云阁了,每日不是独自正厅隔壁的小屋里,就是在南厢房里和梁盈盈一起,这个翠云阁都快成冷宫了。
“有喜了也好,毕竟梁盈盈是祝少爷娶进来的人,孩子以后也是祝家的人。”万碧云离开桌前,起身踱步至窗户前,透过窗户向外望去,可薄薄的窗户纸,将她的视线挡了回来,看到的只是外面隐约的修竹及梧桐轻轻摇曳的树影,心里无端的生出隐隐的疼痛来,片刻之后,她折射回来,坐于床沿上,吩咐偏房里的小琼道:
“小琼,去太太那里看还有没有人参,若是有,就送一些到南厢房去,天气凉了,要盈盈多注意保暖,不要受凉了。”
“是,少奶奶,我这就去。”侍女小琼应声走出了出去。
小琼走后,万碧云终忍不住,再次走到窗户前,将紧闭着的窗户推开,立即,屋外带着丝丝寒凉意的秋风扑了进来,将桌上插着的芙蓉吹得瑟瑟发抖,万碧云一阵突然觉得一阵眩晕,忙定了定神,关上窗户,背靠着窗棂,回想着这些年来的守候与孤寂,不觉间几滴哀伤的泪水已悄悄滑落。
“少奶奶,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小琼兴奋地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墨绿色磁盘,盘里装着几根米白色人参。
“小琼,你带了什么回来?”万碧云回过头来,望着机灵乖巧的侍女小琼,小琼是从小跟随自己长大的,服侍自己以有六个年头,刚刚买来的时候,只有十岁,现在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妙龄女子。
小琼将盘子放在桌上,笑着说道:
“少奶奶,刚刚我去太太那边的时候,太太特地多给了我一些人参,让我带回来给你。”
“难得太太还记得我,可我吃了又有什么用?我嫁入祝府四年多来,不曾为祝家添上一男半女,小琼,明天早上,你将这些人参都拿到南厢房给盈盈吧!让她多进一些补,替我完成我做不了的事情。”万碧云无奈地望着桌上安静躺在盘里的人参,彷如一个个白胖的婴儿,只觉得心中有如万箭穿心般痛楚不已。
“或许,只有能赢得少爷宠爱,能为祝家延续香火的盈盈才配得上吃这些上好的人参。”
“少奶奶,你这又是何苦来,你还年轻,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将身子养好,才有机会怀上少爷的孩子。”小琼望着哀伤的万碧云,想不到太太的一番心意,却惹得少奶奶生出这么多苦楚来。
“养好了身子又有何用?祝少爷他都不知道多久没来这里了,上次明明答应了来翠云阁赴晚宴,却又不来了。”
“少奶奶,你也不要太伤心了,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明媒正娶的祝家媳妇,太太那里,还是向着你的。”小琼停了一会,突然眼睛一亮,似乎想起了什么来,欣喜地走进万碧云,兴奋地说道:
“少奶奶,等过些日子就是太太的生日,你去回太太,将生日晚宴安排在翠云阁楼下庭院里,到时候,要太太安排少爷就在翠云阁里住下,或许少奶奶你就会时来运转的,等你有了祝家的孩子后,少爷就算不来看你,也会来孩子的,这样你又有了孩子的陪伴,就不再孤独了。”
“小琼,真是难为你了。”万碧云淡淡一笑,心里的结终于打开了一些。
这一日,是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临近傍晚时分,翠云阁外楼下的庭院里,已经摆好满满三桌菜肴,秦玉鸾,梁盈盈都在侍女的陪同下来到了庭院里,万碧云与翠云阁的侍女忙碌着,将一切碗筷酒盏,一样一样摆了上来。
“太太,盈盈都坐上来吧!”万碧云招呼着秦玉鸾及梁盈盈,此时的梁盈盈已三个多月的身孕,小腹有些微微的隆起,由侍女清荷搀扶着坐到了宴席上。
万碧云抬头望了一眼坐在太太身旁的梁盈盈,脸上洋溢着母性的温柔及幸福,在晚霞的映衬下宛如一朵艳丽的花儿般,美丽动人。
“太太,少爷他呢?”万碧云不忍心再往下看,便将目光移向了一旁的秦玉鸾。
“林儿,他或者马上就来了,思园,你出去看看。”
“是,夫人。”李思园应声向翠云阁外走去,片刻之后,祝华林终于在众人的期盼之中进入了翠云阁。
等祝华林入坐后,万碧云也紧挨着祝华林坐了上来,今晚她想以自己的温柔将祝华林留在翠云里,为自己做个长远的打算。
“太太今天是你的生辰日,你一定要多吃点,我们府上下之人都祝福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盈盈、多添些菜,趁着热多吃些!才利于孩子的长大。”万碧云站起身来,微笑着往向秦玉鸾及梁盈盈,大声说着,继而又回过头来看着身边的祝华林,朗声说道:
“少爷,你常年在外打拼,辛苦了,也要多吃点。”万碧云说着给秦玉鸾及祝华林添了一些菜。然后自己才坐下来,小心地吃着。而祝府的下人们则在稍远处,各自欢快地吃着,一时间,碗筷杯盏发出的碰撞声宛如一曲曲动人的乐曲。
“思园,来,你也坐到这里来和我们一起吃。”秦玉鸾突然朝着与府里下人一同坐在另外的桌子吃饭的李思园喊道。
“林儿,你带来的侍女李思园,真是难得的好姑娘,不仅模样,而且懂事,乖巧,而且也很能干,将我身边的事情做得井井有条,我呀真是太高兴了。”
李思园也不推辞,就着手中的碗筷,来到万碧云身边坐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吃着。
“娘,你满意就好。”
“云儿今天准备的饭菜真是美味极了,林儿,碧云其实是个好媳妇,这么些年来,一直为祝府默默府付出,从没有过任何怨言,今晚,林儿你就别走了,留下来陪陪她吧!”
“娘,我会的。”祝华林没有太大的惊喜,继续吃着他的饭菜。
万碧云心里突然觉得暖如三月,有些消瘦的脸上泛起红润的光芒,她忙地下头去,羞涩地笑着。
不久,天色渐渐暗了下去,皎洁的月儿渐渐从东山升了上来,立即整个祝府便笼罩在银色的月光中,静谧而祥和,或许天伦之乐也莫过于此。
“太太,少爷,我觉得有些乏了,想先回去休息。”坐在秦玉鸾身旁一直默出声的梁盈盈突然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也好,外面天气凉,你就先回去歇着,有什么事情,吩咐清荷过来就是。”秦玉鸾转过头,看着起身离去的梁盈盈,嘱咐着。
“盈盈路上小心走。”万碧云看着慢慢走出翠云阁的梁盈盈,也关切地嘱咐道。
梁盈盈在众人的目光中离开了翠云阁,前往南厢房而去。秦玉鸾、祝华林、万碧云及李思园则继续吃着,边闲聊着一些府里的琐碎事情。
“太太!少爷!不好了!二少奶奶刚刚在南厢房门口绊了一下,摔倒了,现在情况不太好,请太太及少爷赶快过去一下。”南厢房的侍女冬梅突然十万火急地跑了过来。
“啊!怎么会这样?”秦玉鸾和祝华林闻言立即将丢下手中的碗筷,起身往南厢房赶去。
“盈盈,怎么会突然摔倒?”万碧云半晌才从刚刚的惊愕中回过神来。
“少奶奶,晚了,我们就不要再去南厢房了,人多了反而会吵着二少奶奶,不利于她休息。”
“不!在盈盈危难之时,我怎能坐视不管?我也一定要到南厢房里探视她!”万碧云说着,疾步往南厢房赶去。
南厢房里,灯火通明,人影晃动,梁盈盈脸色惨白,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府中的宵大夫正在床前把脉诊治,秦玉鸾面色及祝华林面色凝重地坐在桌前,一言不发。
“盈盈,你怎么会这样,刚刚还好好的!”万碧云匆忙走了进来。
“你还好意思问?要不是你在翠云阁里摆什么寿辰宴,盈盈她会出门吗?她会摔倒吗?”万碧云的一句话,彷如导火索,突然惹得祝华林暴怒起来。
“我、、、、、、我不是故意的,少爷,如果我早知道会发生这些事情,就不会在翠云阁摆晚宴了。”
“林儿,这也不能怪云儿,她本是一番好意,才将我的生辰晚宴摆在翠云阁。”
万碧云一番好意却变成了坏事,本想借助晚宴将祝华林留在翠云阁,可是现在却已经弄巧成拙,反而使祝华林恼火起自己来。思及此处的万碧云不由得簌簌地掉下泪来。
“太太,少爷,孩子保住了,没事了。”
梁盈盈意外的摔倒,化险为夷,一屋子的人终于舒了口气。
“太太,你责怪我吧!是我不好,让盈盈受到了惊吓,让你跟少爷担心。”万碧云一个劲儿地责怪着自己,一个劲儿地掉着泪,她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的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