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
沂水县西郊。
夜色渐落，黄昏的光将天际染得如火如荼。风轻轻吹过，带着一股让人焦躁的热气。因为这阵风，才意识到，原来，这已经是夏天了阿……
一日复一日，一日不可复。岁月终漫长，不待痴情客。
朱阳坐在一个小山垛上，瞭望着远方。风吹过她朱红的长裙，倾城倾国的容颜上是平静，平静之中却是岁月沉淀才有的沧桑。
“阳。”一个低沉略带暗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算好听，但意外的十分安抚人心。朱阳淡淡一笑，沧桑退去，她转过头，望着出现在她身后的人。那人的双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将她拉向自己，“在想什么？”
“想青儿的事。”朱阳道：“司琴，你怎么来了？”
司琴微微垂头，没有挽起的长发垂落，将瘦削的脸投射出淡淡的阴影。阴影之中，一道伤疤撕裂了脸，让这张脸看起来有几分狰狞、恐怖，甚至是恶心。若不是黑色长衫上的帽子遮住，定会更让人惧怕。
“凉舞传信说，你近日会来沂水县。而我刚好在附近，就前来看看你。”
朱阳奇怪道：“凉舞？那个孤僻的独居动物，怎么会联系你？”
“她让我帮她调查一件事情。这件事情，恰好与少主有关。”司琴道。
“与青儿有关？”
司琴道：“是。”
“奇怪了，凉舞有什么事情要你这个乾达之琴的首座出马呢？”
“我也不太清楚，凉舞只说，这与她的妹妹有关系。具体的，她不细说。”司琴道：“你也知道的，凉舞虽然是苏摩之舞的首座，平日为了教务完全就像是变了个人。但私下里，她还是那个孤僻不愿意任何人接近的初凉舞。”
朱阳沉默了一会儿，靠在司琴身上，望着远方，幽幽道：“凉舞的妹妹，好像叫做凉夜吧？”
司琴点头，即使朱阳可能看不见，也没有开口。
“当初，你很喜欢凉夜，是吧？”
司琴顿了下，再点头。
“司琴，你还想要为凉夜报仇吗？”
司琴道：“……不知道。”
朱阳叹息道：“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凉夜的事情，不仅仅是凉舞的痛，也是你心上永远抹不去的伤。你从我的迦楼之羽离开，去了乾达之琴，并当上专门收集情报的乾达之琴的首座，不就是为了找到当年事情的真相吗？”
司琴：“……”
“不承认也没关系，反正现在你有了机会。于公，你是奉教主之命，调查少主身边发生的事情的真相。于私，你是因为凉舞的请求，才去调查这件事情。所以，无论于公于私，你都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这么多年，我已经忘记我当初为什么爱她，也忘记了，为什么我会执着报仇。教主说得对，执着于一件没有尽头、会无限循环的事情，纯粹是自找罪受。不如……不如先放下执着，好好的想一想，这样继续下去，可不可以，值不值得。”
“……”朱阳一愣，勾起淡而苦涩的笑，道：“教主不愧是教主。现在呢，你打算怎么办？”
“离少爷已经接到消息，正在往这里赶。”司琴道：“不过，上官老爷和教主赶不过来。”
朱阳沉默，“还差三个人。”
“少主身边的人，你不是看过吗？”
“看过。但是……”朱阳摇摇头，“老实说，我很佩服青儿看人的眼光。在这个小地方，那个破烂的县衙，竟然是一个卧虎藏龙的地方。让我不由得想，这都是因为青儿的原因，他们才聚在一起。”
司琴道：“少主的确很有凝聚力。”
“……哎，司琴，你说，我违背教主的命令，不将少主带回灵山，这个决定是对是错？”朱阳道。
“是对是错有什么关系？你不是已经做了决定吗？”
朱阳怔忪片刻，失笑道：“你可不可也不要这样死板？难怪青儿每次看到你们，都一副很无奈的样子。”
司琴：“……”
“好啦好啦，刚才只是开玩笑，可不要介意。”朱阳道。
司琴道：“少主一旦决定的事情，即便是教主、上官老爷和离少爷一起，也劝说不了她。若不然，少主也不会离家出走。”顿声，“而且，教主早就知道你会这样做。”
“……诶？”
司琴淡淡一笑，因为微笑牵动，脸颊上的伤痕更加狰狞，“教主平日里虽然像老顽童，但他所知道、了解和感悟的事情，比我们多了不知道多少。你自由与少主亲密无间，整个念生教，少主也最是和你亲密。从不依赖谁的少主，也对你有几分依赖之心。
少主是那种你对她一分好，她回你十分的人。你对少主的付出，我们看在眼里，少主收在心里。若是你因为遵从教主的命令而不顾少主的意愿将少主带回去，失望的不仅仅会是少主。
而且，正因为如此，教主才选择你。不然，教主为什么不叫古板如凡修和如阕他们来呢？”
“……你还真是了解教主。”
司琴道：“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朱阳仰起头，迎上司琴的目光，久久的对望，最后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远处，一个身影踉跄而来。朱阳和司琴早就察觉了，但不动声色，只如一对普通情侣，在野外欣赏黄昏落幕的凄美和晚风徐徐的安宁。
他脚步虚浮，有武功底子，却只是成不了气候的半灌水。这样的人，无论是朱阳或者司琴，只要一根指头，就可以将他弄趴下。也因如此，他们二人才没有任何动静。
“请……请问……”来人喘着粗气，结结巴巴的道：“沂、沂水县是不是在前面？”
“嗯，向东走三百多米就到了。”朱阳道。
来人感谢的点头，“多谢姑娘。打扰二位了。”
朱阳微微错愕，这个样貌朴实忠厚的男子，竟然没有因为她的美色而震惊？这还真是新奇！但也多多少少的让她有些挫败。于是，忍不住叫住他，“你去沂水县做什么？那里最近死了很多人。”她在故意吓他。不过，这也是事实。
司琴正面看着他，见他看见自己的容貌和与看见朱阳竟然是一个反应，好像他们美丑到一个极端的容貌，只不过是平凡无奇的脸而已。心中不由得升起欣赏之意。
男子一愣，揖手与她行了一礼，道：“多谢姑娘提醒。在下此去是寻找未婚妻。”
“未婚妻？”
“是阿。嘿嘿……”男子羞窘的挠了挠头，“她不喜欢我，就……前几个月我知道她的行踪，就来找她了。”
“前几个月？你为了找她花了几个月时间？”
男子颔首，“嗯。本来要早一些的。但在路上，马匹和银两被抢了，所以耽搁了时间。这不，好不容易到了，真怕她现在不在这里了。”
“……”朱阳看着司琴，司琴眼中闪过和她一样的猜测，“你的未婚妻，是不是叫做上官青儿？”
男子一愣，惊喜的看着朱阳，“你认为青儿？”
“……你是王……王小王八？”朱阳说得有些费力。
王尔朱无奈笑道：“你果然认识青儿。除了她和大少爷，没有人这么叫我。”
朱阳、司琴：“……”
什么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什么又叫做巧合，他们今天彻底的了解了。
朱阳对司琴道：“这一下，还差两个。”
司琴淡淡笑着点头。
王尔朱听不懂，疑惑的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