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节

说着，王尔朱瞄了一眼上官青儿，见她又如刚才那样趴着吃东西。上前几步，靠近朱阳。若是平日，王尔朱一靠近她就会一脚飞过去，但她知道王尔朱有什么事情要说，这件事情还不能让青儿知道。于是，很慈悲很好心的破例一次。

王尔朱说完，就很有先见之明的退了开来。他知道，稍稍晚一点，他就不用走了，直接“飞”过去。

“就这些？”

王尔朱道：“当然不止。朱姐姐，你知道新帝登基的大赦吗？”

朱阳睨了他一眼，眼里写着：你当我是白痴吗？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被大赦的人之中，有一部分狂凶之恶之徒，他们一出狱，就组成了名为‘金钱帮’的组织。新帝登基不过才四天，金钱帮的人就杀了一百多个人了。天柱县，就是沂水县的临县的临县，县令被杀，县里的首富一家也被灭门，县内凡事有一点家底的人都没逃过劫难……”

金钱帮的人，像是有预知能力一样，知道官兵的布防。也知道官兵追捕他们的路线，而在途中设下陷阱，以至于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官兵就损伤上千。还好，他们似乎还有一点点良心，没有痛下杀手。只不过，将他们手脚筋都挑断了。

看似有一点良心，实际上却更加残忍。

因为金钱帮，人人开始自危。而不知道又从哪里来的传言说，只要到了沂水县，就可以保他们平安。

“噢？原来如此，这个破地方竟然成了风水宝地了。”朱阳摸着下颚，若有所思道。

王尔朱道：“这里……不是破地方。呃……大概。”

朱阳道：“金钱帮吗……真是好一招借刀杀人阿。”

“借刀杀人？什么意思？”王尔朱挠头。

朱阳眉眼一转，唇角一勾，霎时风情万种。本是让人神魂颠倒的一面，但眼中的那一抹若有似无的讥诮，让人背脊一凉，不由自主的想要怎么从这风情万种之中得以逃生。

一缕风吹过。

朱阳与王尔朱定睛一看，才发现这缕风竟然是上官青儿带来的。她一下子从床那边到了桌边，坐在朱阳对面。

“青儿……”朱阳一时反应不过来。

上官青儿懒洋洋的趴在桌上，对她的呼唤没有任何反应。

不知为何，那张床给她很不耐烦的感觉。只要在那上面一分钟，就会想起小七。曾经，小七很不耐烦她，她不是没发现，但小七并没有因此而讨厌或者拒绝。久而久之，他就习惯了自己的依附。像他形容的那样，她就像一直章鱼，一睡觉就扒拉在他身上，怎么扯也扯不下来……

在那一张床上，有着他们二人相依相偎的记忆，每个或冷或热或凉快的夜晚，彼此感受对方的体温，聆听彼此的心跳。不需要说任何甜言蜜语，一切都已经那么的美好静谧。一切，都已经足够了。

但是，现在小七不在，她的视线里，没有他的身影。她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只知道，这种酸涩却有点着一丝丝甜的感觉，她不喜欢却有些迷恋。

很久之后，上官青儿才懂得，这种感觉，叫做想念……

朱阳发现上官青儿的异样，瞥了一眼床铺，眼中闪过精光，稍稍坐近了一点，道：“青儿，饿了吗？”

“啊？没有。”上官青儿道：“只是听你们说话，感觉很奇怪。”

“奇怪？”

上官青儿颔首，“是阿，好奇怪。”

“哪里奇怪了？”

“借刀杀人。为什么呢？为什么要借刀杀人呢？”上官青儿眨巴着清澈大眼，声音有点低沉，“师紫苑大赦天下，却起了反作用，被人利用，造成民心惶惶，民心丧失。对官兵的手下留情却非慈悲，而是为了让朱越国的负担更加沉重。”顿声，“如果将手脚残废连行动能力都没有的官兵抛弃，会造成民心不满，民怨沸腾。也会让其他的官兵开始自危，想自己会不会有朝一日也落得这么一个‘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结局。”

“但如果不将之丢开，却势必会背上一个巨大的负担。这些人手脚筋都被挑断，最起码的生活行为，也要有人照顾，这会消耗许多不必要的人力和无力。”朱阳接过话，“所以这一招借刀杀人，厉害至极，阴险至极。但，青儿，你为何却说这奇怪？”

上官青儿偏着头，纤长柔荑托住下颚，长发也随着偏向一边。她道：“如果只是借刀杀人，继续这些事情就可以了，完全不必散播出‘在沂水县就可以得到庇护’的流言阿？而且，举家迁移需要多大的决心，可想而知。之后势必有人煽动蛊惑，这些人费这么多力，只是为了借刀杀人吗？他们让这些百姓里沂水县，是要借谁的刀，杀哪一家人？”

朱阳闻言，陷入沉默之中。

是阿，青儿说得对，如果只是借刀杀人，这一些事情完全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那么，他们是为了什么呢？

王尔朱转着眼，看着她们，呃……是只看着她。还算得上的好看的脸上浮现出名为幸福的光芒。但见她虽然懒洋洋的，眼里却是一丝担忧，才猛然发现，自从见到她开始，她就未曾笑过。为什么呢？为什么不笑呢？

上官青儿是他的天使，唯一的天使。这个天使，曾给了他生命的意义，给了他追求的目标。即便此生有可能追求不到，但只要看到她的笑容，那源源不断的动力就从心底涌出。

她，他的天使，还不懂得她的美丽。每一次当他用爱慕的眼神看她时，她都是那么坦荡，那么的直率，那么的纯真……好像，他的爱慕，与其他人的目光没有任何区别。好像，其他人的喜欢，也没有任何的特殊。

或许，特殊的只有那个人吧……

虽然失落，虽然难过，但他并不会认输。而且，他有他们都没有的资格，即便是用此做要挟，被他厌恶，被他憎恨，他也甘愿。

但，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为她解决眼前的难题。他看得出，有个问题在她的心里盘桓许久了。她就是这样，什么都掩藏不住，什么都写在脸上。

“会不会是连环计呢？”他试着说出心里的想法，怯怯的看着他们，害怕说错了，并非害怕被责怪，而是害怕看到她失望的表情。

“连环计？小王八，这什么意思？”朱阳道。

王尔朱心里松了口气，只要朱阳没有一口否定，就代表他有可能说对。但，有可能还不够。如果之后没解释好的话……他能预料到自己的结局。于是，定定神，道：“借刀杀人很轻易的就能看出，但正因如此，这才不可能是真正的目的。青儿，你刚才说奇怪，就是说的这个吧？”

“是阿。”上官青儿道。

王尔朱笑了。

朱阳一个水果砸了过去，“笑，笑什么笑？还笑得这么猥琐？你再笑一个看看，不撕烂你。赶快说，你王八一只还犯花痴。”

“……”王尔朱沉默了一会儿，心想，为什么爹娘取名的时候要有一个“朱”字，他不要和这只母老虎有什么牵连。“首先，借刀杀人做到这一步，只能说策划者要么是白痴要么是故意的。而现在看来，很显然是故意的。他们故意将这一招做得这么明确，让人怀疑，却无从考证什么，或者，将焦点转移到其他人哪里。其次，借刀杀人不必做后面这一些画蛇添足的事情，因此可以证明，他们的目的不在借刀杀人。……呃，其实也算是借刀杀人吧？”

“……小王八，你找死么？”

王尔朱急忙摇摇头，“不是不是，我找活，不找死。”

朱阳：“……”

上官青儿道：“小王八，你是说，这是连环的借刀杀人？”

“嗯，就是这样。第一招对有心人而言，没用。但对于好愚弄的百姓而言，十分有用。他要借百姓的刀，杀师紫苑这个新帝。第二个……我不知道幕后黑手是要借谁的刀，又要杀谁，但很显然，这与沂水县有关……”顿声，“或者说，与县令大人有关。”

“莫文武吗？”朱阳沉吟片刻，道：“小王八，你的意思我大致明白了。”

王尔朱颇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但，还没笑完，就被朱阳的冷声打入谷底。朱阳道：“但，一点用都没有！”

王尔朱惊愕，“诶？！不会吧？”

“怎么不会？你以为你这些消息有什么用？即使是知道可能与沂水县或者与县令有关，但那又如何？重要的线索一点都没有说到，你说了这么久，说的这些都是看一两眼就知道的事情。”

王尔朱腹诽：是吗？那你怎么没看一两眼就知道了。

上官青儿不解，“朱阳，为什么没用阿？”

朱阳叹息一声，道：“如果那些人没在沂水县，那小王八说的话就有用。但他们在，就没那么简单了。”顿声，“莫文武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但不管他来历如何，值得那幕后之人如此费尽心机的设计吗？即便是莫文武和风清涯二人加起来，也没多大可能。那么，整个沂水县，还有谁值得他们如此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