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节

淡台笑了。心道：同样的话，送给同样的你。

之后的戏份，淡台没有看下去。对于他而言，只要目的达成就行了。

这一天，罗刹之矢的人，都或多或少的有了一些悲惨记忆。一些人，甚至是连鱼都不敢吃，再也不敢接近清水湖了。

清水湖的鱼，是孔雀之杖的人养的。这里面的鱼全是试验品，不然为何会有这样特殊的颜色？

这里面的鱼对人有什么样的影响，迄今依然是一个谜。没有人去问孔雀之杖的人，因为他们自身都可能不知道。这就是所谓的试验品。

孔雀之杖的人都医毒双修，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医毒从来不分家。好的药可以救人，也可以杀人。同样的，毒药是为了杀人，也可以救人。只要用对了方法。

借如阕的话来说，不懂得毒的大夫，不配称之为大夫。

而孔雀之杖的人奉行的是，杀人不一定要用刀枪箭矢。而他们，都是懒人，也是斯文人，动刀动枪的，多费力，又是多么的不文雅。

因为他们的种种言行，因此被称作为疯子。他们不在意，就如雾水奉了如阕的命，好好的去“招待”罗刹之矢的人一样，让他们留下了永生难忘的记忆。

大约十日后。

清水湖边，淡台一脸懒散的坐在清水湖边发呆。不时，黑鱼蹦出水面，挑衅的看着他。而他依旧无视之。

一个人走了过来，与他行了礼，道：“首座，属下回来了。”

淡台漫不经心的点了头，回了句，“回来了阿，垂暮。”

垂暮道：“是。任务很顺利，只在路途中耽误了点时间。”

淡台“哦”了一声，便不再说什么。

垂暮望着波光潋滟的清水湖，又瞥了一眼淡如沉水的首座淡台。犹豫了好一会儿，道：“首座，属下听他们说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淡台有所反应，道：“首座，如果您觉得他们过分了的话，直接处罚就可以了。交给孔雀之杖的人……”

“不妥？”

“是。”垂暮直接道。

“理由？”

垂暮愣了一下，思考了片刻，道：“首座平日里对部下不做任何指示，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这一回，却因为他们拿首座打赌的事情做文章，最后还将他们交给孔雀之杖的人。这不仅仅会引起部众的猜忌，也会引起他们的不满。”

“然后？”

“然后……？没有然后了。”垂暮道。

淡台换了个姿势，懒眼看着湖面，“垂暮，你觉得我这么做不妥？”

垂暮没有回答，但沉默已经替他回答了问题。

“大概是无聊吧。”

垂暮沉默良久，道：“属下不信。首座，您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不管有什么想法，都从不说出口。虽然您对人很好，但这一份好中，却满是疏离。虽说念生教并没有世俗那么严苛的规矩，可是……规矩不存，人情亦在。”

“垂暮，是你想要一个解释，还是他们想要？”淡台突然问。

垂暮道：“是我，也是我们所有人。”

淡台沉默。

好久之后，淡台伸手指着湖面跃出来的鱼，道：“如果这是一尾普通的鱼，当它跃出水面，跃到了岸上，饿极了的你恰好遇见了，你会如何？”

垂暮怔忡，在脑海里想着淡台说的那一幕，须臾才不确定的道：“吃掉。大概……”

“会放掉吗？”

“……不会。”大概。

“吃过之后不够，在知道湖里有鱼的情况下，会去捕鱼吗？”

“……大概。”

“再遇到另外一个同样饿极了的人时，你会告诉他湖里有鱼吗？”

“会。”这一会，毫不犹豫。

“但是，这个人如果吃了，就不够你吃了，你又没有其他食物来源。而湖里的鱼可不是那么多的。或者，那个人鸠占鹊巢，不与你共享湖中之鱼呢？”

“……大概。”

“大概不会吗？”

垂暮道：“……嗯。”

“当你好心之后，却被人欺骗。你努力的抢回赖以生存的鱼，再遇到一个饿极了却懂得知恩图报但你不了解的人，你会相信他吗？会给他鱼吗？”

“……大概。”

“会，还是不会？”

“……不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在不了解他的情况下，如何知道他是不是会知恩图报。

“有一天，鱼群里出现食人鱼，你会如何？”

“……杀了它。”

“那么，你吃完鱼后，会想为什么要吃吗？”

“……不会。”

“所以，你还有什么不懂的吗？”

垂暮：“……”完全不懂。

淡台道：“听说，你们最近中有一个人，跑到‘夜之地’去了。是吗？”

垂暮一惊，“首座，你、你……”

“我怎么知道的，是吗？”淡台微微抬起眼，“你们阿，恶作剧可以，但是阿，想要骗人还差一点。或者说，你们的世界里，压根儿没有‘谎言’这个东西。什么时候，你们学会了‘谎言’呢？”

垂暮愕然，茫然而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们的首座淡台。但见他依旧淡淡如水，心中的紧张更甚。突然觉察，什么时候，首座这么能逼视人心了呢？还是说，他本如此，只是一直隐藏起来了，现在才让他发觉？

如果是的话，那真是太可怕了！

“八部里，每一部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怪癖。孔雀之杖的人对医毒的执着，以及你们总是爱恶作剧。但不管哪一样，都是个人的事情。但公众的却是，地盘意识。”淡台道：“教主当初说，每一个人都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去修筑自己喜欢的房子。你以为，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

“地盘意识。”淡台道：“不管教主本意如何，我是如此认为的。每个人对自己喜欢的东西，多多少少都有占有欲。念生教提倡一念不生，但却不是万念俱空。

而八部里，每一部的建筑风格都相差无几，但比起其他的却是差之万里。你以为这是什么？”不等垂暮回答，继续道：“每个人向往的不同，谁也没有权利剥夺这一点。但是你们，却侵犯了这一点。”

“侵……犯？！首座，什么意思？”

“就譬如我，我喜欢做什么，在哪里，从本质上，与你们没有任何关系。但你们呢？拿这个做赌。这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也不想坏了你们的兴致。可是，你们却不知尺度。……这就算了。但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别的地方招惹其他的人。你们是不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垂暮狂汗，你们是不知道，还是不知道呢？是什么意思？他们知道什么？是指的前面的？但，如果是前面的话，完全没必要问。

“首座，这……？”

“知道如阕为什么会在哪一天出现吗？因为，他不想你们落在凡修手里。你们的行为，已经侵犯了他们的领地。凡修的古板和固执，比你们想象中还要利害。或者……垂暮，你想要我去凡修那里求情，将他们救回来？”

垂暮哑然，收缩的瞳孔写满了不可置信。难道……难道首座是为他们好？

“做事之前，还是好好的想一想，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否则的话，吃苦的，不会是我。”

“首座……”

淡台似乎累了，直接躺下，眼依旧半垂着。“怎么，还有事？”

“不，不是……只是……我们误会了首座。”

“哦。”淡台不咸不淡的吭了一声。

垂暮很快离开了，他要去告诉其他人事实的真相。却不知道，在他离开后，淡台立刻坐了起来，撑了个懒腰，微眯的眼突然射出炙热的光芒。

“还想呆在里面？”

突然，水珠飞溅，颗颗被阳光染上美丽颜色的水珠纷纷洒洒。一个男子从水底钻出，头发与衣衫都湿透，这位他添加了好几分性感风情。可是……

“美人出水图阿……真是可惜，被一条黑鱼坏了。”淡台淡淡的笑着看在男子头顶上得瑟的黑鱼。

萨孤摆摆头，将黑鱼甩下来，再捏在受伤，谁知道反而被它鄙视了。他嗤了一声，将鱼狠狠的往后抛。

哼，一条鱼也敢鄙视人！真是不知死活！还是说，孔雀之杖里“出产”的都是这类东西？如果是的话，还真是要去好好的调查调查。这些东西虽然很讨厌，但不得不说，很有趣呢。

“你是犯病的淡台还是正常的淡台？”萨孤跃上岸边，也不等他回答，继续道：“不管你是哪一个，刚才那番话着实让我想要吐。”

“是吗？那你吐了吗？”

“差一点。”萨孤从容回道：“明明就是自己的恶作剧、恶趣味，还要冠上良苦用心这顶高帽，你还真是辛苦了。”

“多谢。”

“做你手下还真是可怜。”萨孤道。

“多谢。”淡台依旧是这句话。

“你说，若是你的手下们发现刚才那一切都是谎言呢？”

淡台沉默，撑着头，一脸懒散。好一会儿，他才说了一句：“发现了，又如何？”

萨孤愣了下，不再说什么。

是阿，发现了又如何？即便发现了，也不过又是一场恶作剧。一次与两次，说到底没什么区别。

但……

淡台阿……

有点危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