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三奶奶满脸郁色地摇了摇头:
“不是我看不上的,就是啟哥儿看不上。这孩子去了杭州府读了几年书,那主意可大得很,连着他爹都劝不了。”
“这一年大似一年的,可是得加紧了。”万二夫人也皱了眉头,深有同感。
她们家的孩子都是大龄成亲的,梁三奶奶焦虑的心情她们十分能体会。
“嗨~,”梁三奶奶帕子一挥,十分不屑地:“等过了年说不得情形就变了。”
“这是怎么说的?”万大夫人赶紧地问道。
梁三奶奶闻言又是喜又是悲地:“过上几日,侯爷会上门来,事关大哥身后香火事宜。”
“可是啟哥儿?”两位夫人同时急急问道。
“嗯,是他。”与两位夫人满脸喜色不同的是梁三奶奶,她实在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该笑的自然是她的儿子极有可能会承爵,成为十分年轻的靖西侯侯爷,还是个未婚的。该哭的是她的儿子从此之后要叫她婶婶了。
这让十月怀胎千辛万苦养大儿子的她,情以何堪啊。
万家两位夫人高兴地拿着帕子抹眼泪,她家姑娘终于有后了。
梁三奶奶也拿着帕子抹眼泪,她生的儿子不再是她的儿子了。
万大夫人看着梁三奶奶瘪着嘴抹泪,倒也十分能体谅,便宽慰着她:“你且放心就是,啟哥儿并不因为叫了你婶婶便能生分了你去,自然还是会十分孝敬你的。”
“可不是,那孩子我看着可是十分有情谊的,与老四和外甥女就像是亲生的。
这回来的一年多,有大半的日子倒是和老四玩在一起,别人还都猜测他们是兄弟呢,如今可不就是嫡亲的表兄弟了。”
万二夫人喜滋滋地夸着啟哥儿。
“那孩子考了一年就中秀才了,还是个案首。等过上一二年说不定就有更好的事儿了。这京里人的眼睛可是毒辣毒辣的,说不定等过了年,你家的门槛要被踏破咯。”
梁三奶奶本是喜忧参半,再被眼前的两位夫人如此一番说话劝慰,反而笑了起来:“那样恐怕要更难一些了。我心里总盼着要找个门风严谨人家的长女,今后能将靖西侯府撑起来。但那些趋炎附势的人家,我是再看不上了的。”
“你这话说了极是,那些人若再凑上来,可不是冲着这爵位的?这样攀附的人家确实入不了眼。”万二夫人十分认同梁三奶奶的主意。
万大夫人也频频颔首,不过她更有了主意:“颐瑾女学再过上几日,甲级的可不是要肄业了?你不如从那里选几个出来。”
万大夫人接着扭头对万二夫人道:“你过上两日不是要去大长公主府吗?不如替啟哥儿打听打听?”
不待万二夫人颔首应承,雁北猛地掀了帘子急步进门。
她先十分凝重地看了梁三奶奶一眼,再对万大夫人沉声道:“靖西侯府,侯夫人过世了。”
正喝茶的梁三奶奶闻言猛地起身,呆愣了半晌道:“怕是消息走漏了,她受不住。。。”
受不住这样的晴天霹雳被活活气死了吧。
可怜侯夫人在侯府尊贵、顺意了大半辈子,却因着长子承嗣之事,走入了黑胡同后,就再也没能走出来。
如今两眼一闭,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实在是可怜又可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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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矜橒到了靖西侯府的时候,孝棚才刚刚搭起。
她跪在了灵堂之上,随着众人的号哭而哭,那眼泪是真心实意地淌了下来。
淌的是她娘的泪,她爹的泪,还有她两个不曾见过的两个哥哥的泪。
梁矜桢跪在她的身边,斜睨着眼睛看她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欲绝,心里十分疑惑。
但不等她仔细观察梁矜橒悲伤的真伪,一声更大的号哭声响起,听得场上之人人人哀伤不绝。
梁矜桢闻声浑身战栗了一下,一双白玉似地手,将身下的蒲团紧紧地抓住,似乎这样才能减轻一些她的恐惧。
祖母为什么会这么快就去了,因为,是因为祖父大人,要将三哥过继给死去的大伯父了,从此成为长房长子长孙。
祖父此举实在大有深意,她的父亲不再是唯一能继承靖西侯府之人,过不多久,她们或许就要分府离去了。
一旦离开了靖西侯,她不再是侯府千金,只是一个正四品的官家之女了。
她的身份将一落千丈,在女学,再不会有许多闺秀跟着,每日里奉承着她。而在梁矜橒的面前,她也不再有优越感。
因为从此后,她再不是一个孤女了,她有了继兄,还是与她十分亲近的堂兄。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最重要的是,祖父必是要将三哥立为侯府承嗣之人。
梁矜橒也将成为靖西侯之妹了,那是真正的贵胄之后啊。
“祖母~。”想起这些,梁矜桢的心犹如被火燎过一般的疼痛,嘶声裂肺的一声喊,顿时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哀伤欲绝啊。
如果祖母还康健着,是万万不肯让祖父如此作为的。
上一次,她就曾逼着祖父将请立世子的奏折送了上去,可是不知道是不是万尚书在从中作梗,那帖子都递了一年了,再没有了音讯。
祖父大人又不肯再递帖子,也不肯去礼部问讯一回。他原本就是受迫上奏,如今祖母一去,再也没有人能左右祖父了。
“祖母啊~您为什么就走了呢?”梁矜桢哭得伤痛不已,她是真心实意希望她的祖母能够多活几年,能活到她出阁才好啊。
可是祖母还是熬不过去,丢下了她们,从此她的前程也渺茫不可期待了。。。
她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啊。
为什么她是侯府嫡嗣之女,却将成为一个普通官宦之后?
都是她,都是因为她!
梁矜桢气恨难消,愤怒地抬头盯着梁矜橒,咬着雪白的贝齿,狠狠地尖叫:“都是你,都是你,你这个刑克冲害的。来了京城后,家里就没有一件好事,祖母先是病重,如今都被你克死了啊~。”
梁矜橒惊愕地抬头看着她,再看看周边的人。
她发现那些人的眼神也都有些躲闪起来,甚至有人从她身边移了开去,这是怕被她祸害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