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不如久伴
作者:林溪      更新:2019-10-03 23:41      字数:6123

小乔极少到王府的前院,但她也知道这几日,越暄似乎很忙,府中不时有各种各样的人和大队的侍卫进进出出的。但这些也不关她的事,她只想安安稳稳地挨到四月十七,然后设法溜去彩霞斋找唐冬青,眼看着也没有多少日子了。

这日,珠云和卷碧领了两个面生女子进来,说是来给她量尺寸,做新衣。小乔也不推拒,任由她们摆弄。等弄完了一切,珠云又带了二人下去,端出瓜儿果儿的,请她们在耳房中稍歇。四五个女子便坐在房内说着闲话。

小乔本不喜听这些,这几日却实在是无聊得紧了,便也踱到耳房外面,想要瞧瞧她们在说些什么。

却听一人道:“这京中没有了彩霞斋,往后可就是你们霓裳阁独大了。”

另一人道:“可这彩霞斋,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一人悄悄压低了声音,“听说不就是得罪了你们靖王府么,任由他彩霞斋暗地里的后台多硬,靖王府和建安伯府联手,还不是说端就端了。”

几人正议论,忽见靖王妃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立时便吓得跪在地上,噤了声了。

小乔的身子又忍不住地颤抖了起来,她哆嗦着嘴皮子问:“你们方才说,彩霞斋,怎么了?”

珠云小心打量了王妃一眼,回道:“回王妃,彩霞斋被人封了。”她这句话回得很巧妙,并不讲是被谁封,为何封。

小乔攀住她的胳膊,“那唐老板呢,啊?”

在座数人面面相觑,实不知道这靖王妃和唐老板间有什么紧密关系,还这么毫不避讳。最重要的,是她们也不知道唐老板的去向。

“……”小乔咬牙切齿,她已听见了方才她们说的,是靖王府连同建安伯府,一起端灭了彩霞斋。她就知道是自己祸从口出,让越暄瞧出了端倪了。

小乔提着裙裾,便要向前院奔去。珠云和卷碧却一起拦住了她,“王妃,王爷此时并不在府内。”

小乔拖沓着脚步回了房中,好像失了魂魄一般。

傍晚的时候,越暄回来了。小乔已有好些日子没有见他。他卷起珠帘儿进来,问道:“听下人们说,你寻我?”

小乔抬起眸来瞧他,目中有怨。

“为什么?”她说。

越暄道:“什么为什么?”

小乔直直凝视着他,不说话。他可以翻掌为云覆掌雨,而自己,是多么的脆弱,连自己的命运都左右不了,还拖累了别人。

那样深藏的哀戚刺痛了他了,越暄瞬间软下了心肠,“本王只是想要消弭,一切可能失去你的威胁。”

他果然猜到了。小乔心内苦笑了下,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统治者。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择一切手段,而不必受到任何制裁。

越暄心内怜惜,他很想要抱抱她。可他知道,这个时候的她,一定抗拒极了他了,甚至,她是恨他的。可比起失去她来,那就让她恨吧。而他所面临的威胁,还没有完全消灭。

越暄微微眯了眯眸子。

小乔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病了,她在床上躺了三日,一直浑浑噩噩的。越暄来的时候,她就面朝着床里面不理他,甚至连药也不肯吃。待他走了,她方肯吃饭喝药,渐渐的,他也就不敢来了。黎谌白来瞧过,可彩霞斋的事情他也有份,小乔自然也不想见他。

转眼到了四月十一,这日大夫又来看诊,把完脉后自己退了出去,为他背药箱的那学徒,却留了下来。

这次是轮到小乔差点从床上滚了下来。面前这张脸,不就是唐冬青?!

小乔顿时惊喜交加,压低声音道:“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唐冬青顾了顾左右,低声道:“你怎么说病就病了?这靖王府,还真是不容易进的来啊。也还好你病了,不然我还真难找着机会……”

小乔道:“你怎么就成了大夫的学徒了?”

“有钱好使鬼推磨。”唐冬青道,“没时间细说了。记着四月十七,我在彩霞斋等你。”

“彩霞斋,不是已经被查封了吗?”

“是被查封了不错,所幸没人看守。而且他们一定想不到,我们会再回那里。”唐冬青道,“还记得那扇隐蔽的后门不?你从后门进入,我会一早就在那里等你,无论你用什么方法,一定得来。”

“好,我记下了。”

唐冬青点了点头,又看了她一眼,方才急匆匆地走了。

小乔得的本就是心病,吃了唐冬青送来的心药后,立时便好了。心中开始琢磨着该怎么打消越暄的疑虑,于四月十七那日顺利混出府去。从她第一次出逃以后,靖王府外的日夜看守就严密得不像话。

四月十二,越暄没有来。

四月十三,越暄也没有来。

她从未这么盼望着见到他过。到了四月十四,她实在是有些坐不住了,便向着珠云说了句,“你们王爷,这几日在忙什么?”

珠云当时的回答是,“奴婢不清楚。”可是傍晚的时候,越暄就来了。

她就知道只要她这样问了,他就一定会来。因为喜欢她,是他最大的弱点。

越暄来的时候,正是暮色四合,天色微微起了凉。小乔正穿着白纱衣,在院子里面赏花。花圃里的牡丹花已经开得非常好了,可花儿再俏,也及不上她不施半点脂粉的容颜,回眸一顾,顿时惊艳了他的双眸。

越暄的心重重跳了一下,执住她的手说:“怎么穿的这么少?”

她轻轻反扣住他的手,“有点冷。”

仿如梦境一般,越暄将她拥在了怀中。她身上的衣衫那样单薄,他的手掌抚触在她身上,还有许多不真实的感受。“今天的你,有些不一样。”

“是么?”小乔说,“希望会让人痛苦,绝望则不会。这是你教给我的道理,我比谁都明白。”

越暄轻轻吻上她的眉心,她在他怀中紧了紧身子。他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进房去。感到他的呼吸和抚触都越来越灼热,她按住他探向她腰间的那只手。

“不可以。”她说,“只有这件事,还不可以。”

他轻喘着望着她,眸中是深沉的**,“为什么?”

小乔在他怀中坐起身子,说:“因为这件事,只有两个爱得很深的人,才可以做。”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本王爱你。”

小乔的心狠狠颤了一下,慌乱垂下眸子,“可是我……还不够爱你。”

“那你要怎样,才肯爱我?”

小心收敛起目中慌乱,小乔抬起头来道:“虽然我已经回不去了,但还是改不了从小到大接受的观念。在我生活的那个时代,男女都是先恋爱,后成婚的。”见他有些不解,她又解释道,“就是成婚之前,要先试着交往一段时间,等确定自己真的喜欢对方,愿意和对方共度一生之后,才能够成婚。”

越暄说:“可是你现在,已经嫁给本王了。”

小乔说:“我人嫁给了你,可是我的心还没有嫁给你。”

越暄勾唇笑了一下,“那你想要怎样呢?”

小乔的回答,是要他补给她一段“恋爱”。用越暄能够听得懂的说法,就是他要让她先爱上他。越暄无谓地挑了挑眉,他不一直都是在这么做的么?她感觉不到?但如果是她喜欢,那便由着她吧。于是,他便问她,他应该做些什么事情。

小乔循循善诱,比如那日,他带她去桃花林中踏青,就是一场很“成功”的约会。

越暄在她额头轻轻印了一下,说:“知道了。”然后就转身离去。留下小乔还很有些莫名。她不知道他到底知道什么了,也不知道某王爷回去以后,在冷水里面泡了很久。

第二日,小乔起来后就见到了越暄,正在院子里边等她。

见她出来,越暄笑了笑,“坐马车还是骑马?”

他极少询问她的意见。难道在昨夜她给他宣扬了一通男女平等的理念后,他就变了?

小乔不太相信,也还没太摸得着头脑,“什么……”

“你不是想要与本王约会么?”

一旁丫鬟小厮悄悄瞧着他们打量,并不知道具体意思。

小乔面上略窘:“坐马车吧。”

越暄说:“春光这样好,还是骑马吧。”

果然还是那啥改不了那啥。小乔腹诽。

马儿跑得飞快,越暄未如以往般搂住她的腰身,小乔有些坐不稳,生怕被颠下马儿去。她有些可怜巴巴地仰头瞧他。

越暄眸中漾满了笑意,“怎么了?”

小乔的面色很哀怨。

越暄道:“不是你要本王,对你克之以礼的吗?”

小乔道:“你知道在我们那个地方,马儿都被什么取代了吗?”

越暄慢慢缓了马速,专心与她说话,“什么?”

“不告诉你。”小乔道,“跑得飞快,速度是马车的不知多少倍。”

“所以呢?”

“没什么,不要说!”她拽过他的胳膊,狠狠按在自己的腰间,“这就是我的!”

越暄轻轻咬了咬她的耳廓,她的半边身子瞬间麻了。他的面上满是宠溺的微笑,“一天到晚神神叨叨。”马儿再次撒蹄狂奔,越暄将身前的人儿用力按入怀中,“想去哪儿?”

小乔本想说你随意吧,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地儿。想了想却说道:“我有些想念刘家婆婆和刘家公公了。”

越暄点了点头。

马儿在一大片良田边上停了下来。小乔注意到,这个地方离城也并没有多远。离刘家二老原先住的地方,也不知差了多少里路了。

越暄牵了她手在田边上走着,看许多老农正在地里边忙活。她正疑惑他为何要带她来此,忽听一人高声叫道:“姐姐!”转头一看,竟是傻妞,手中抓满了刚采的野花,向他们奔来,一到面前,还像从前一样把花儿递给小乔,“姐姐,呐!”

小乔怔怔接过,见傻妞又抬起头来,对着越暄甜甜唤了一声,“姐夫!”越暄很和善地点头答应着,面上是毫无掩藏的笑意。这二人瞧上去竟是很有几分熟了,小乔更加看不懂。

傻妞与他们打过招呼,一溜烟地跑进了一间院子。过了会儿院门打开,竟是刘家二老迎了出来。方一照面便跪在地上磕头,“王爷、王妃”的喊。小乔忙将他们扶起了。

越暄道:“二老不必拘谨,我与烟儿出来游玩,二老就还把她当成是你们的孙女,我就是你们的孙女婿。”

二老忙说着不敢,面上的皱纹却乐开了花。将二人迎进屋内,又是让座又是奉茶。小乔将刘婆婆挽到一边,悄悄问她这是怎么回事。刘婆婆立时就说开了。

原是那日小乔与越暄回府后,越暄感念他们照顾小乔之恩,派人将他们接到城里去安享晚年。二老在城里头却住不习惯,还是爱待在乡下。越暄便命人在城外不远给他们寻了这处田宅安身。道是他们原先的住处离城太远,二老年纪又大,行走不便。

小乔心中暗想,看不出来越暄还是这么一个好心肠的人。

二老请他们用膳,却说是粗茶淡饭莫要嫌弃。越暄与小乔往日吃惯了山珍海味,这顿农家饭却是吃得很香。傻妞瞧着面前的两个美人,竟是连饭都忘了吃了。

到了天色渐黑,越暄依然没有要走的意思,刘婆婆便给他们安排地儿暂住。小乔本想说还与以前一样,她与傻妞睡一间就好。越暄却凑在她耳边说,“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王妃不肯与自己同房,我会很没有面子……”

小乔瞧他面上竟挂了几许凄楚的神色,立时便招架不住了,“那你要保证……”

“我保证不碰你。”越暄指天发誓,才怪……

二人各怀心思睡在房中。一个想着要怎么安全度过这同床共枕的一夜,另一个则在想着该怎么把面前的人儿扑倒。但越暄毕竟还是怕吓着她,何况,他确实也答应了她了。但最重要的一点,他到底还是个男人啊!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就睡在身侧……

越暄睡不着了。他决定起来找点事做。

他一起身,小乔立时也坐起了,“你做什么?!”

“找东西吃啊。”越暄道,“你这么紧张干吗?”

小乔面上很有几分羞赧,想要说几句话掩饰过去,“嗯,正好我也饿了……”

于是,大明朝的靖王爷和靖王妃,就组团偷偷摸进了刘家二老的厨房。

越暄道:“动手吧。”

“啊?”

“你不是饿了么?做东西吃啊。”

“我……”小乔憋出两个字来,“不会。”

越暄挑了挑眉,他自是未忘上次让她下厨,府中的厨房都快被她炸了,“哦,那本王做给你吃吧。”

“真的假的?”小乔的目中很有几分不可思议。

某王爷斜了她一眼,“本王何时骗过你?”

小乔不说话了,其实她也不太记得清。

“想吃什么?”

竟然还可以点菜?实在难以想象面前这娇贵的王爷,竟然还能下厨,其实她也不是真的饿,小乔便笑道:“清蒸王爷肉!”

谁知越暄的目中竟渐渐起了坏笑,待小乔意识到不妥,他已攫住了她的身子,“那回房吧,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别,别。”小乔立时讨饶,“我想吃……窝窝头。”

越暄笑了笑,放开她,“把那袋玉米面递给我。”

小乔望着身后傻眼了,“哪袋是玉米面……”

“……”越暄瞅了瞅她,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你知道五谷,是哪五谷吗?”

“知道啊。”小乔说,“稻、黍、稷、麦、菽嘛!”

越暄挑了挑眉,牵着她往外走。星空之下,清凉的夜风拂过二人的发梢,他将她的身影倒映进心底。

越暄在农田边上蹲下,“你看这是什么?”

小乔又傻眼了,眼前绿油油一片,她怎么知道是什么,可又不甘示弱,“难道你知道?”

越暄笑了笑,“是麦。”

小乔指着另一片田,“那呢?”

越暄拉着她走近,瞧了会儿,说:“是菽。”

小乔皱了皱眉鼻子,不说话。

他忽然低下头,在她唇上轻轻咬了一口,“是谁五谷不分?”

她耳廓通红,“……是我。”

“是谁四体不勤?”

“……是我。”

某王爷满意了,温柔辗转在她的唇瓣,许久才将怀里的人儿松开。

“你这个人,好记仇啊……”她自是知道,他是在报当初,她说他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之仇。

“嗯,不仅记仇,还睚眦必报……”越暄说着,又轻轻咬了她的唇一下。然后,小乔就做了一个很大胆的举动。

她反勾住他的唇,毫不犹豫地,回咬了上去。

唇齿,更加绵密地纠缠……

二人轻喘着分开,他望着她,眸中带笑。

小乔则根本不敢看他,她想自己方才一定是昏了头了。

“你……”

“我想吃窝窝头!”她拉着他向厨房中奔去,此时跟他回房,她不是自寻死路吗?!

半个时辰之后,小乔望着一屉软塌塌的玉米糊糊,才知道自己上当了。越暄的厨艺,也就比她高明一点点!

第二日,四月十六。

越暄起床后问小乔,“可要回去王府?”

小乔一边梳头一边回他,“难得出来,我想多留几日。”

越暄执过她手中木梳,为她梳理着长发。她的发丝很柔,比他的还要再软一些,也很亮。他说:“汉有张敞为妻画眉,本王倒是很想效仿一下,只可惜你素少画眉。”

小乔笑了笑,并不说话。他绾发的手艺并不是很好,却比她的要好一些。他为她簪上发钗,仔细瞧了瞧她,笑道:“还好夫人生得美,不然可就要被本王的笨手给糟蹋了。”

极少听到他在她面前如此谦虚,小乔不由莞尔,“夫君生得更美,不如也给我糟蹋一下?”

这一声夫君,却是唤得两个人都怔住了。小乔回过味来,面上略红,心中却有些懊恼。

越暄眸中漾满柔情,亦有欣悦的笑意。他将手中木梳递给她,“夫人尽管下手,不要客气。”

小乔尝试了半天,她实在不知明朝男子的头发该怎么打理,越暄面上却毫无不耐之色。努力半天无果,她把梳子往他手中一塞,说:“你散发,也很好看。”然后自己红着面孔,匆匆跑了出去。

小乔与越暄坐在山坡上,傻妞在一旁扑蝶玩。越暄忽然有兴趣知道,六百年后的人,成婚是什么样。

小乔想了想,决定先从求婚跟他讲起。当越暄听到需得男方单膝下跪,不由挑了挑眉,面上涌起复杂神色。小乔察言观色,知道他一定接受不了向一女子下跪,就避重就轻地只与他说了鲜花与钻戒。说着说着,她自己就怔住了。

无名指上空空如也,赵霆的面容却在心间挥之不去。

循着她的视线,越暄拇指食指弯曲成环,缓缓套上她左手的无名指,“是这样吗?”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名门女师》,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