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莫白都一直没有说话。蓝桉站起身来,走到他身旁,紧握着他的手。
当蓝桉握上莫白的手的那一刻,她才发觉到,莫白的双手,都有些微微的颤抖。
“莫白哥哥,没事的,一切都已经好起来了,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没事的……”曾经,当蓝桉不开心的时候,莫白总是这样,握着她的手,告诉她,所有的事情都会好起来,不管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都有他在,有他陪在她的身边,如今,换做她来安慰莫白哥哥了。
莫白在低着头,沉默了良久,蓝桉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但是她都几乎能想象他的表情。
莫白终于抬起了头来,对蓝桉说到:“小桉,我没事,你放心吧。”
随后,蓝桉向莫白讲述了关于万花谷,关于江南城,关于姜臣欢,关乎她所知道的,他的族人的一切一切。
渐渐地,莫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来,他终于释然了,关于这么多年心中的结,在这一刻,都打开了。
这么多年,他一直都以为,自己是被抛弃的那一个,但是到现在才明白,原来,自己从来都没有被抛弃。只是,他还是那么难过,自己的亲生娘亲,为了保护自己,却已经……
但是,值得庆幸的是,这世上,还有他的亲人,他还有父亲,还有一个哥哥,而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都还未放弃寻找自己。
等他们讲完这一切之后,蓝桉和莫白的心情也瞬间变得好了起来。
莫白心情大好,突然酒兴大发,又开了一坛酒,为蓝桉也斟上了,随后举杯对穆修染说到:“穆大哥,我这条命,也算是你救回来的,若不是德蒙你相救,恐怕我今生都不会知道我身世的真相,永远都解不开这个心结,所以,这一杯,我敬你。”
穆修染笑了笑,说到:“也许,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偏偏这万花谷主失散多年的儿子是你,偏偏这万花谷的少谷主,与小桉有着莫大的交情,所以也许这一切都是注定的,命运将你们这些本不该走在一起的人绑在了一起,注定你们最后将卷入这一场浩劫,所以,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如今又有谁说的清呢。”
穆修染的话,让刚刚有了一丝喜悦之色的两人,瞬间又沉下了脸。
穆修染看了二人一眼,意识到了自己似乎有些破坏了气氛,便又接着开口说到:“不过,你们如今也不必担心,既然,这时一场整个四海五洲的大浩劫,那自然是任何人都阻止不了的,至少,你们是知道这件事的佼佼者,至少,可以提前做好面对一切的准备,不是吗。今日,我们先什么都不去想他,不管什么浩劫,什么身世,还有,什么使命,这美酒当前,我们今日先喝他个一醉方休可好。”
蓝桉转头看着穆修染,他变了,曾经的穆修染,是那么的阴郁狠辣,而在国师府的他,又是心事重重,让人捉摸不透。但是如今的他,却多了几分豪放不羁。所以,不过是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便足以让一个人做如此大的改变,看来,这穆修染也是已经放下了他心中的执念了,而放下了仇恨的穆修染,好像还真的让她恨不起来。
其实,对于穆修染,蓝桉一直都是说不出的一种感情,那是一种爱恨纠缠的感情,但是这种爱,并不是男女之情,蓝桉知道,这大抵是因为前世沉央的记忆的缘故,沉央对于元歌的感情,便是那种亲人之间的感情。在回忆起前世的种种之后,蓝桉对元歌,是心存愧疚的。而穆修染,大抵是因为他是元歌的哥哥,大抵是因为他的眉宇之间,与元歌有几分相似,蓝桉总是会觉得,穆修染的身上,有一种熟悉的亲切感,有一种像元歌一样的亲切感。穆修染与元歌,本就是兄弟,所以,其实他的本性从来都不坏吧,也许,原本的他,就如同元歌一样,是一个温暖的人。只是,仇恨慢慢地将他侵蚀了。所以,对元歌的感情,让蓝桉一直对穆修染有着一种错觉般的感情。但是蓝桉一直告诉自己,这种感情,是错的。另一方面,蓝桉是恨他的,他做的所有的一切,都让蓝桉不得不恨。如果不是他做的这一切,自己和洛君年不会是这般的结果,即便她和洛君年之间,可能注定没有好的结果,但是至少,在他们之间,不用白白牺牲了一个叶青提。
但是,当初恨着穆修染的时候,本以为他是一个十恶不赦之人,因为他将整个暗影堂灭门。但是如今才知晓真相,虽然暗影堂所有人的死,的确是与他有关,但是,他们却并不是他亲手所杀。若是细细想来,这穆修染,似乎从未亲手伤任何人性命。当时,他本是有机会,可以杀了洛君年,但是并没有这么做,所以,从一开始,他根本就没有打算要任何人的性命。其实,若是站在他立场,为了救自己唯一的亲人,为了自己最在乎的人,不管换做是谁,难道又能做的比他更好吗?就如同洛君年,细细想来,他与穆修染,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都是为了报仇不折手断,不一样的只是,在洛君年的身边,有着那么多支持着他的人,而穆修染,只有他独自一人。所以,似乎同样的都是错事,做的人多了,好像也就并不是那么的错误了,这世上,这样的事情,难道还少了吗。而关于幽州,即便是没有穆修染,幽冥族卷土从来,难道就不会发生了吗?幽冥族与华夏王朝几千年来都是如此,穆修染所做的,只是让幽冥族与华夏王朝之间的大战提前发生了而已。
所以,是不是也到了自己应该放下一切的时候了,毕竟,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如果真的如同穆修染所说的那般,整个华夏王朝,将要遭遇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浩劫,那现在也只有他才能告诉他们应该要如何去做。
莫白与穆修染二人已经聊开了,看上去莫白哥哥的心情似乎已经好了很多了,看来,现在的确是一个好的时机来告诉他这件事,所以,要如何找一个机会,让他与臣欢大哥见面呢?还有莫善长老,阿爹和云霁,若是他们知道了莫白哥哥还活着,一定十分开心的。
所以,他们要见面,只能让莫白哥哥去江南城了,只是,现在这般情景,她怎么可能放心让莫白哥哥只身前往江南城呢。
蓝桉转过头,看着穆修染。
当穆修染察觉蓝桉一直盯着自己时,有些诧异,不解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说到:“怎么,我的脸上有东西吗?”一边说着,还一边转头向莫白投过去疑惑的表情。
莫白摇了摇头:“没有啊。”随后他也转头看向蓝桉,接着说到:“怎么了小桉?”
“你,应该是想与我讲和吧,你说了,我华胥一族的守护神,托梦让你保护莫白哥哥,寻我,要你护我们周全,所以,你现在是神使的身份,而我是你要保护的人。那我们之间,自然应该是将之前的恩怨都一笔勾销对吗?”蓝桉瞪着眼睛望着穆修染说到。
“那是自然。”穆修染笑了笑,这丫头,看她的神情,不知道是在打着什么主意。
“那好,要我原谅你,不再提从前的事也可以,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情。”蓝桉说到。
“什么事,你说吧。”穆修染道。
蓝桉看了莫白一眼,随后才望着穆修染,开口说到:“你答应我,将莫白哥哥带回江南城,找臣欢大哥,还有我的阿爹,和莫善长老。”
穆修染听完之后,却笑了,开口说到:“这么严肃的表情,我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你既然这样说,那你这便是答应了?”蓝桉问到。
“不行。”穆修染突然收起了笑容,板着脸说到。
“为什么?”
“现在,还不是时候。”穆修染回答到,随后,他看了莫白一眼。
莫白听完蓝桉的话之后,先是一愣,随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地坐着,也并没有开口说话。
蓝桉再一次看了莫白一眼,随后有些愠怒地说到:“为什么,这对你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没错,这对我来说,的确不是什么难事,但是,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刚才对你说过的话。”
“什么话?”蓝桉问到。
“我们来这里找你的目的!”
“保护我?我说了,我不需要你们保护,我在这里,很安全,我并不认为,有谁能在凌夜的眼皮底下动得了我!”蓝桉开口说到。
穆修染听了蓝桉的话,笑了笑,有些戏谑地开口说到:“看来,你这个国师夫人的身份,你倒是适应的很快嘛。不过,别说是一个凌夜,即便是十个凌夜,恐怕这一次也不一定能护得了你的周全,你可别忘记了,凌夜,他可是燧人氏族人。而这一次,关系的是整个燧人氏族的存亡,罗腾说过,若是雪鸢真的要对你下手的话,她是无法亲自对你下手的,所以,一定是她的族人对你下手,而首先,雪鸢也是同样的,需要先选择一个神使,由神使去选择族人,若是到时候,那个被神使选中的族人,恰好便是凌夜呢?对了,我忘记告诉你了,被天神选中的神使,有一种能力,一种让其族人无法拒绝他的能力,所以,若是雪鸢选中的神使,对凌夜施展这种法术的话,你觉得,凌夜,他还能保护你吗?所以,我现在的使命,便是护你周全,不管发生任何事情,我都一定要保护你,所以,我现在不能离开,不仅仅是我,莫白也不能离开,这种时候,我们两个,都不能离开你,除非,你与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是啊,小桉,你愿意同我们一起离开吗?”一直沉默着的莫白也开口说到。
莫白与穆修染还在途中的时候,穆修染便已经对他言明了一切,所以,他知道这一次事情的严重性,从一开始,他便提议,他们就一同带着蓝桉离开北疆便好。但是穆修染说了,若非必要,他不会对蓝桉施法术的,罗腾说了,神使与族人之间,一定要建立起相互信任的关系,否则,守护神的威力,将无法释放出来,到时候,若真的发生了天崩地裂的灾难之时,就未必一定能护得所有族人的安全了。而另一方面,穆修染本也是不愿意去控制蓝桉的,他已经这样做过一次了,那一次,让她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让她痛不欲生,所以,他不愿意再做任何可能伤害到她的事情了。
蓝桉没有想过,他们会这样说。离开这里?自从下定决心好好留下来之后,蓝桉便从来没有再想过要离开这里。不得不说,在北疆的这些日子,发生了很多事,也让她慢慢地改变了许多,但是,她竟然似乎有些习惯了,竟然开始慢慢地对那国师府,对那国师府里的人,有了一些感情。但是就是这种感情,却让她恐惧。因为她一直都记得,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留在这里的,也许,自己有一天会为了华夏王朝,选择背叛凌夜,所以,她很害怕,若是真的当那一天来临的时候,自己却下不了手了。而当自己听到穆修染和莫白哥哥让自己离开,自己却开始犹豫了的时候,蓝桉也知道了,若是真的有一天,让自己为了华夏王朝而背叛凌夜,自己能做到吗?即便是当初没有答案,现在也已经有了,不能!
“你们做什么?你们在说什么?你们要带我家夫人去哪里?”蓝桉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回答,一旁本还在躺着没有知觉的居月突然醒了过来,气呼呼地冲了过来大声地吼到。
穆修染被居月的声音一惊,转过头去吃惊地说到:“这个小丫头,竟然清醒地如此之快,难道,是我的法术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