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每每会有人做出标新立异的举动，多是为了吸引最大程度的关注。墨云天并不属于这一类，他无意于此，却每每能引来最为广泛的关注。

这一次却赖不掉了，他就是在聚焦人们的关注。但这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

人们却不会关心这些，也顾不上。“道虫”所造成的后果实在太过震撼了一些，光是等人们的热情降下温度就耗费了许多时间。

待得场间之人俱都安静下来，墨云天整了整衣衫，肃然道：“库克家族的要求已经说过了，我也已经做出了回应。是的，我拒绝。一则，家族对于我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再则，墨云天绝不接受要挟。”

奥利弗意甚轻蔑，斜睨着墨云天，哼道：“哦？那你要怎么办呢？试图用这种方式来迫使老夫放人吗？”全球直播又如何？奥利弗自认手段虽不光明，却有着极正当的理由。便是没有，凡人的唾沫就真的能淹死人了吗？笑话！

墨云天摇了摇头，应道：“所以我给你们三个选择。”

不管墨云天有没有停顿的意愿，奥利弗只是随意插口道：“说来听听。”

“第一，就此释放鬼山。之前的事，我不再追究；第二，杀了鬼山。我只会就此整件事的因果进行清算，以为其报仇。若依旧还是这般冥顽不灵，我将采取最后的措施。”

“哦，这样。那就直接说这‘最后’的措施吧。很显然，前两个选项都不符合我们现在拥有的资本。”奥利弗轻松道，完全没有将墨云天的威胁放在眼里的意思。在奥利弗眼中，墨云天那些层出不穷的小把戏确实让人恼火，但仅此而已，终究不过是些旁门左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那些根本不值一提。

墨云天无所谓奥利弗对自己的不屑，面无表情地宣布：“参与挟持鬼山要挟于我的人将遭受我的怒火。”

“别这么扭扭捏捏的嘛，来，再具体点儿。”这已经有些挑逗的意思了。奥利弗眯眼笑着，言谈间仿佛外公在逗弄正咿呀学语的懵懂小外孙。妙的是，他真的是墨云天的二外公。这让他觉得现场直播也许并不全是让人恼火的环境。说到底，还要看各自的手段。

没想到墨云天竟然很听话，果真将具体措施和盘托出：“鉴于十三飞星有十三天的延缓期，所以我将给你们七天的时间。在这七天之内，库克家族中所有七岁以上的人必须在我刚刚建立的这个‘灭门’网站填写个人资料，并宣布自己退出库克家族。否则将被视为此次要挟事件的参与者。七天一过，所有此次要挟事件的参与者都将成为我墨云天的死敌。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其消灭。其它所有参与此次事件的非库克家族人士亦同此理。”

没人想到具体措施会是这样的……意外。原来墨云天并不是外孙式的乖觉，而是刽子手般的冷漠——在杀戮面前，言语没有任何意义。

声息俱无，万籁寂静。有人是因为吃惊，有人则是感到震撼，也有人是觉得荒谬。但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所有人都选择了沉默。就像所有在荧屏前的观众一样。因为墨云天的答案，整个地球都安静了一些。虽然只是那么几个呼吸的时间。

然后整个世界就躁动了起来。躁动，并且混乱。

“灭门？我没听错吧？”

“不会的，殿下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情？”

“他亲口说的，还能有假？”

“哼，什么狗屁殿下！一个月圆之夜发狂的疯子有什么干不出来的。”

“就是！我听说他上次发疯的时候差点把生吃了。要不是佛子阻止，事情还不定怎么样呢。还有你们知道他的疯病是怎么来的吗？我听说他吃了……”

“吃你妈个头！你知道个屁。你知道殿下为什么要生吃吗？因为那家伙想陷害殿下。就像现在这样，天阶法宝、道玄真器、传承秘法……这里面随便一样就够换鬼山的命了。殿下眼皮都不眨一下就交出去了。奥利弗这老混蛋拿了东西还想得寸进尺。那些库克家族的人也根本就是一丘之貉。如果我是殿下，我早把这老狗的皮扒下来了。还有你这个王八蛋，你敢说殿下的坏话，老子揍死你！”

“去你妈的！当老子怕你啊？”

“靠！要打架滚远点，别影响老子看直播！”

“操！等直播结束，老子非揍死你这王八蛋！”

“谁怕谁，老子等你这个灰孙子！”

……

“哎，要你是殿下，你怎么办？”

“操，你想害我是吧？我那配跟殿下比。”

“靠，老子跟你打个比方嘛。”

“打比方也不行！”

“******妈的，打比方也不行！我真服了你这种狗腿子！要我说，我觉得殿下就应该先答应下来，等救了人再翻脸。”

“你想让殿下出尔反尔吗？殿下连战皇传承都不放在眼里，却把信誉看的那么重。你觉得殿下会做这种事情败坏自己的信誉吗？”

“这倒是。唉，难道只有殿下这种办法才是真正可行的？”

“其实以前有国家的时候也是这样：国家绝不会向恐怖分子妥协。”

“这你就错了。政治的核心内容就是妥协。美国就多次向伊拉克、阿富汗、巴基斯坦这些‘恐怖分子’妥协。”

“所以国家消亡了。而现在是属于殿下的时代。”

“唉，我说。咱们就别在这瞎哔哔了，还是看正主们怎么说吧。”

“看什么看！他们已经沉默了好一会儿了。”

“说了说了，嘘……”

墨云天再次开口：“这就是墨云天的答案。我想我已经说的够清楚了，对吗？”

奥利弗终于忍不住怒呵：“你敢！”

看着奥利弗咬牙切齿却又色厉内荏的模样，墨云天忍不住嘴角翘起，讥嘲道：“不要摆出一副弱者的嘴脸，这跟你的强者之欲太不搭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想要成为强者，就要有与其他强者争锋的准备。这就叫做强者之心。不是靠践踏弱者横征暴敛就能达成的。须知，最强的弱者，依旧还是弱者。战胜弱者并不能成为强者，只有战胜强者才能。现在，我给你这个机会。”

奥利弗也是怒极而笑：“你，也配叫做强者？还给我机会？”奥利弗的意思不言而明。其他之前为墨云天声势所迫的人也是回过神来：对啊！这小子还只是结丹期啊，连元婴都没有，他凭什么这么狂？

于是笑意渲染开来，很快就演变成莫名其妙的哄笑。

看着这些以境界取人的井底之蛙，凌可儿也不由得大摇其头。问的却是别的问题：“灭门……铁哥，你说他真会这样做吗？”

铁矢却是翻手从须弥戒中拿出一个似亭似船的玉辇来，笑道：“既然是看戏，咱们还是先安顿好再说。亲爱的，坐。”凌可儿也是莞尔，任凭铁矢拉着她的手一同坐下。待得两人一起舒适落座，铁矢这才反问道：“你觉得墨云天是在虚张声势？”

凌可儿摇了摇头：“不像。这也不是墨云天的作风。”

铁矢也是点点头，随即又撇撇嘴，很是别扭地道：“那倒未必，反正我见过他虚张声势瞎咋呼来着。”这指的自然是天心殿苦海幻境中墨云天虚言骗得喘息之机的往事了。

时间过去太久，凌可儿还真有点淡忘了，经铁矢这么一提才又想起，心道：“是了。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他平时只是太过游刃有余罢了。今天这事可由不得他再那么云淡风轻了。虚言恐吓、不择手段，面对要挟就应该这般才是！”

心中这般想到，正要开口，却又听铁哥疑惑道：“但今天这阵势却不像是虚的，也不应该是虚的。”

凌可儿心中不明，奇道：“为什么？”

铁矢下意识地正了正身形，肃然道：“大道至真，不容半丝虚妄！”

与铁哥朝夕相处，她绝对相信铁哥的判断，但这并不能解开她的疑惑：“道？墨云天？”

铁矢握了握爱妻的玉手，“灭门。不是杀只鸡，杀只狗，杀个把人。尤其还是灭他自己的门。如果没有正当的理由，没有他的道理，他就算真的灭了门，之后的修道之路也基本走到头了。”

修道修道，不讲道理，何谈修道？

杀人灭门可不单单只是持强凌弱那么单纯的事情。生老病死，因果循环。杀人便是干扰因果，也势必承担业力。杀一个人的业力其实非常微小，凡人便是杀上十个百个也不会有多大影响。但对于魂念强大且敏锐的修行者来说，就不是那么简单了。尤其杀无辜之人所产生的业力要较杀死相互之间有紧密因果关系的人产生更多的业力。所谓罪孽深重，业火焚身便是这么来的。这可不是单纯的虚无缥缈的因果报应那么简单。

库克家族总共有一万多人，可说是家大业大。倘若这一万多人都是“宁死不屈”之人，到时候墨云天就算没有业火焚身，也要落个岚若那般的怨煞缠身。当然，这倒还没有铁矢说的“道尽”那么严重。

关键那毕竟是自己母亲的家族啊，如果没有坚实的道心支持，这件事将深深地刻在墨云天的灵魂深处，极有可能成为他的心魔。心魔一起，心魔道劫随时而至。即便能够自我压制，也挡不住知道底细的有心之人将之视为打击他的突破口。

而这些都还只是成功灭门后的问题。如果没有站得住脚的道理，其它各大势力、以及世间的正义之士们是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墨云天做出这种事情的。到时候成为天下公敌，就不是“修不修道”这么高自由度的问题了。

这些道理凌可儿自然是一点就透，所以思绪自然也转到对墨云天这种措施的内在道理上来了，秀眉微蹙道：“可这是灭门啊！怎么说都很没道理吧？”

铁矢自然已经有了些看法，却谨慎道：“听墨云天怎么说吧。他必然要解释的。”凌可儿也是下意识地随着铁哥的视线往旁边瞥了一眼，心道：“有这位在，他还真是得好好解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