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弄巧成拙，只能勇于面对。

应无凡的眼神亦是一变，变得决然，涌动的战意让他觉得体内泛起阵阵燥热。

狭路相逢，勇者胜！

放空一切杂念，谨记战斗要诀，应无凡义无反顾地扑了出去。

深坑中人影攒动，怒吼声、叫嚣声、金属撞击声混在一块响彻工地上空。

泥水四溅、污泥翻飞、血腥味渐渐弥散开来，场面可谓一片混乱。

这是一场以一敌众的大乱斗，暴动的工人们冲昏了头脑，前赴后继。退无可退的应无凡杀红了眼，拼命抗争。

一方人多势众，气势高涨。一方骁勇善战，万丈决心，注定是场两败俱伤的悲剧。

几分钟后，这场混战才缓缓平息下来。

应无凡双手撑地，跪在黑子身边一阵猛咳，满嘴的鲜血喷溅，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撕的支离破碎，暴露在外的皮肤更是伤痕累累，但这些皮外伤他并不在意，真正让他感到不支的是胸腹间阵阵的气血翻涌。他庆幸这些人并不想真的杀了他，要不然早就死了。

“黑子，黑子。”应无凡呼唤两声。

黑子垂着头一动不动，让人担心。

在刚才的混战中黑子遭到包工头表弟的泄愤，等他回援已经晚了，更是因为心浮气躁乱了阵脚，差点把自己都搭了进去。

抬手摸了一下黑子的脖颈，不由松了口气，脉搏还在。这时才感觉到右臂钻心的疼痛，侧头看了一眼红肿隆起的肩胛骨，似乎是骨头受损了，忍着剧痛双手插入水中，紧握那根自来水铁管，他缓缓站起看向场中，因为战斗还没有结束。

场中站着的工人只有寥寥三两人，除去因重伤退场的六人外，其余之人都就地坐在泥塘里，一番激斗下来让许多人都气喘吁吁，先前被激发的血性也为之消磨殆尽。

众工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得神情迷茫，似乎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

他们并非没了再战之力，之所以选择停战休息，疲劳只是一方面，主要还是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跟着包工头出来打工，是为了养家糊口，给他帮忙讲的是知遇之恩，但真的要是失手打死了人，这种后果任谁都不想承担。

场中的不作为让坑岸上的墨镜男人很不爽，呵斥身边的包工头，“你看看你这些手下，都是些什么废物？一群人对付一个小子竟然要这么久，真是一群饭桶！如果换了我的人，早就结束了。”

包工头面色一紧，似有不快，但转身面对时却变成了笑容满面，“是是，您说的是，我的这些人都是泥腿子，怎么能和陈总的人比呢，要不让您的……”

“少来这一套！”墨镜男人厉声打断，“这件事因你而起，别想着扯皮，赶紧叫你的人动起来！怎么？还想来个中场休息？我可没时间耗在这里。”

包工头无奈，走出雨伞向着坑边挪了两步，但很快又折了回来，“陈总，我怕是叫不动了，这下面的人都是我老乡，不少还跟我沾亲带故的。您也看到了，为了对付那小子，我这边都躺下好几个了，这平白无故的谁肯卖命呀？”

墨镜男人扯了扯嘴角，“哼！别转弯抹角了，不就是要点钱吗？传我的话，事情完了一人给五百，医药费全包，这样叫得动了吗？”

“高明。”包工头满脸堆笑着竖起大拇指，“陈总，您别见怪，都是些穷弟兄，有了钱就好办事，我这就传话去。”

包工头到坑岸边扯着嗓子喊：“大伙听着，再加把劲，只要把这两个小子废了，陈总答应每人发五百！”

话音一落，深坑中顿时一片议论之声，很快就有人受不住金钱的诱惑起了身，有了榜样自然有人学习，一顶顶黄色安全帽接二连三地起身，最后竟无一拉下，很多人都想着滥竽充数一把，只要自己不是最后的“行刑者”，干嘛要跟五百块钱过不去？

应无凡紧了紧手里的铁管，心里暗骂那包工头真不是个东西，这时候来这么一记强心针，这是要赶尽杀绝的节奏，而且一出手就每人五百，可谓出手阔绰，确实打动人心。

他自己就是穷苦大众的一员，试想与这些工人换位，自己应该也会选择站起来挣着五百块钱吧？

眼看众工人缓缓围拢过来，稍显颓废的应无凡小幅退了两步，之前的混战已经让他受伤不轻，盘算着再来一轮估计是凶多吉少。但信念还在，绝不会束手就擒，既然坚持到了这个地步，就算是错，也只能一错到底了，现在只能尽力拖延，相信奶瓶已经报了警，但愿警察能及时赶到，平息这场纷争。

坑岸上的墨镜男人环抱双臂，等待着解恨的一幕，坑内工人们的表现让他满意，暗叹钱能通神，对于接下来要进行贿赂的事更有信心了。

“啊啊——”

墨镜男人突然惨叫着抱头俯身。

“谁！是谁！”墨镜男人捂着脑袋咆哮，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涌出。

突兀的惨叫声让原本凝重的气氛为之一凌，紧接着夺去了所有人的目光，多数人都在心里疑问，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这是怎么了？

短暂的惊疑过后，最先动起来的是那些黑衫人，近身的两人迅速将墨镜男人保护起来，其余的黑衫人四散戒备，一个个东张西望却搞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墨镜男人推开两名黑衫人，大声怒吼：“找出来！给老子找出来，是谁扔的石头，老子要宰了他！”

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黑衫人开始寻找可疑目标，有眼尖的立刻锁定了一名带着安全帽的工人，这人的行为有些突出，正沿着土坡下到深坑中。

“嗨！你，给我站住！说你呢。”

黑衫人一喊，坑内的一众工人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了，但错愕之后也是发现了那名正在接近他们的同僚，只是他的黄色安全帽扣得很低，完全看不清长相。

“下面的人，给我拦住他！”黑衫人喊着。

众工人犹犹豫豫没什么反应，没谁会听一个跟班之人的命令，只有包工头表弟觉得这人有点不对头，跑出人群把来人拦下。

“喂，你是谁？”

“我、我小张啊！”那人低着头说。

“小张？”包工头表弟复述一句，表情依然迷惑，“哪个小张？你把头抬起来我看看。”

“噢。”

那人猛地一抬头，“看你妹啊看！”抡动的手臂带出一道红色残影。

“啪！”一块红色的板砖碎开了。

事出突然，来不及回避的包工头表弟用面门结结实实地干碎了一块砖，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踉踉跄跄地摔倒在泥塘里。

那人一击得手，毫不停留，飞也似的奔向应无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