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被还道终此一生，也不会有亲口说出来的机会。岂料在生命即将耗尽的这一刻，却还是忍不住。

终归到底，无非也是不甘心，只要一想到这人并非天生冷漠如斯，也能对她人那般好时，就怎么都隐忍不住了。

“执念也罢，怨念也罢，即便是到了这一刻，却还是参不透，到底为何？同为女人，那人，未必就能有妾身这般，对您一心一意……”

不得不说，凤千羽这番话，让人听着还是极易动容。

尤其是此时此刻，她便无力地靠着博古架站在那里，浑身是血。表情空洞而凄美，濒临死亡，却字字句句全无怨恨，悉数都是对他的情。

但凡稍稍有点儿恻隐之心，也该动容。可惜莫约是此前曾见过施红泪最为凄惨的一幕，已经被那等场面给刺激的提高了承受能力，这一刻的轩辕无极，薄凉的都超出了他自己的想象。

就那么淡然地看着，内心全无波浪。便是连出口的话，也依旧还是带着丝丝薄凉。

“心里储了我这么多年？如此，便也可惜了。然而我心悦之人，从来都不是你。”

“妾身……知晓。”

我心悦之人，从来都不是你。

所有的柔情蜜意，所有的不舍跟款款深情，所有那些紧靠着追忆往昔才能坚持下去的动力，便悉数折在这几个简简单单的字眼里。

立在书桌旁的男人一脸的冰冷，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即便是看着她已然如此，也没有任何的动容怜惜。

那一刻，凤千羽突然就很想笑。

可惜胸口实在是太疼了，莫约也是因为被刺了一剑的缘故，只觉着有巨大的冰冷从那处翻涌而起，要生生将她整个人悉数吞没的架势。

即便就连最后一丁点儿的气力，也消失无踪，纵然背靠着博古架，也还是控制不住地慢慢往下滑。

随着无力的动作，博古架上的几个古董花瓶摇摇晃晃，最终跌落下来，砸在她的脚边，在刺耳的声响中，碎的彻底。就好像是凤千羽整个人一样，再也没有了任何的价值。

愣愣地看着，她的表情也跟着变得很奇怪。有释然跟执着交织，形成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觉。

莫约最心凉，也不过如此了。便是这份心甘情愿，他也不想要呢。本来已经想好了要放手的，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算是给了自己一个解脱，可是突然之间，她就又不甘心了。

就这么放手，那此前的种种，又成了什么？

拖着受伤的躯体努力进来，说什么也不肯在众目睽睽之下倒地，便是想着要成全他最后一程。可是现在这个男人却说，从来都不是她。

也是被轩辕无极那份蚀骨的薄凉冷酷给刺激的暂时没有了理智，凤千羽的眼底，逐渐开始迸裂出了奇异的幽光。

虽说脸上的表情依然是没有太大的变化，可是出口的态度，已经隐隐有些变了。

“殿下，妾身此生，别无所求。事已至此，除了自嘲自作多情之外，也没有什么好说。

只是能不能求您，至少看在我们夫妻多年的情分，看在我那未能出世的孩儿份上，不要休妻？

至少

能依旧给我一个名分，便是生不能同你在一起，至少百年之后能共穴，也不枉我这虚妄的一生了。”

莫约是被一生这两个字给刺激到，轩辕无极脸色微微一沉，眉宇之间也出现了轻微的折痕。

顺手扔了指间的笔，抬脚一步一步走了过来。一直走到距离凤千羽两步之遥的距离时，才堪堪停住。

听着她的话，下意识地就想着要拒绝。只是对上她的目光，在最后一刻也不知怎么的，竟然变成了神使鬼差一般地点了下头。

“嗯，允了。”

得了这句话，莫说是凤千羽，就连轩辕无极自个儿也是愣了，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样子。

也就没有注意到，待最初的震惊过去之后，她的表情紧跟着出现了几分难以形容的扭曲，以轩辕无极根本没想到的速度突然出手拽住他的袖子奋力一拉。

猝不及防之下，还当真是被拉的一个踉跄跌倒在地。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手臂就被对方抓住，同时袖子也撸了起来，随即胳膊上传来一丝刺痛。

冷然皱眉，看到的就是凤千羽伏在他手臂上，亮出了自己牙齿的模样。

“妾身终究是不甘心呢，既然殿下允了这夫妻之名，不若再成全妾身一次，如何？”

在你身上留点儿印记，这样至少偶尔看见了，也会顺带着想起她这个人来。

莫约也只能如此，才能让他偶尔记得了。那一刻的卑微，又何止是低到了尘埃里。

根本没想到会有此一遭，轩辕无极成功愣住。并没有挣扎，也没有动，只是就那么看着凤千羽的动作，面无表情。

也是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便是连他，也没料到重伤到已经连说话都勉强的凤千羽，竟然还能有此一遭。

不挣扎任由着她动作，自然是不可能的。不过随即而来的触感，却让他连挣脱的打算，也没有了。

能以残躯拉着他倒下来，应该已经耗尽了凤千羽仅有的力气，便是想要咬人，又怎么可能会得心应手？

说是咬，可是就那点儿红痕印记，连皮都没破，莫说是留疤，估计不消片刻的功夫，就会消失的一干二净。

正待鄙视，便听到抓着他胳膊的人，再次喃喃低语。

“原本想心狠一次，好教殿下偶尔想起，哪怕是恨也好。可是到底，妾还是不忍伤你……”

这话说的极轻，有了这样一番折腾，其实凤千羽早便体力透支。身下的血迹也汇聚了一大滩，便说是气若游丝，也不为过。

轩辕无极本也没有过多的留意。只是伴随着这句话，也有一滴热泪砸了下来，恰好落到了他手臂的肌肤上。

明明不过就是眼泪罢了，温度却是高的吓人。烫的轩辕无极一时没控制出一个哆嗦，奋力缩回了自己的手臂。

随即脸色一变，罩上了一层薄薄的寒霜。也不再迟疑当即起身，扬声朝着外面吩咐。

“来人，传信去凤西府，就说王妃突发暴病，薨了。”

可是，她人还没死呢。

紧随着落到对方手臂那滴，又有一滴眼泪悄无声息地滑落下来，直直砸到了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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