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作者:薛长歌      更新:2019-10-11 04:52      字数:17371

与此同时,妖精酒吧后门,四个极品帅哥正鬼鬼祟祟的翻着围墙。

“不,不行了……呼呼……真要累死个人了……歇歇……歇会会……”混血帅哥白池穿着一身阿迪耐克的限量版运动装,气喘吁吁的爬在墙头上,扑通掉了下来,趴在地上吐着舌头直喘大气,不肯爬起来,死活要赖着歇歇。

“不行!”走在前面的绝美帅哥林伊跺脚,“姐姐还等着我们去救呢!蛟珠的波动很大,姐姐很害怕,一定是遇到坏人了,我们要赶快去救姐姐!”

“少啰嗦!钟伯!”站在林伊肩头的某鸡帅哥拽拽大喊一声。

墙面立刻渗出黑雾,很快凝聚成人,正是一脸严肃的老帅哥钟伯。钟伯二话不说,一手拖着白池就往前走。白池哇哇大叫着如同一只麻袋一样被拖进了酒吧后门。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林伊“啊”了一声,捂着额头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紧跟随在他后面的钟伯也停了下来,眯起眼望着这座气息妖异的酒吧。

拖着他的钟伯停下了,白池才终于得以机会站起来,啪啪拍掉身上的灰,他疑惑的看着他们,自己则纳闷的大步往前走:“你们怎么不走……”

“邦”的一声,白池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紧接着就“啊啊啊啊”惨叫着被狠狠反弹了回去,“砰”的撞到对面的墙上,撞墙面撞出个裂痕。

白池死狗般掉到地上,手指动啊动的:“有……结界!!……”

林伊用无比怜悯的眼神看向他:“是啊,林伊撞得好痛痛呢!”说着,委屈的揉揉额头。

“好霸道的反弹结界!”钟伯三叉戟往前面一划,前面明明什么都没有的空气中立刻“滋滋”闪出一道蓝色的电流。钟伯若有所思:“想来这里面定然有个深藏不露的妖怪了。”

“让开!”拽拽不耐烦了,直接一口凤凰真火喷出,明明什么都没有的空气中却在接触到凤凰真火的刹那呈现出一个半圆形的结界罩,并迅速被红芒覆盖,然后消失。因为一切发生得太快,所以所有的路人都只觉得是刹那间太阳像是爆发了一下般的炽亮炎热了一点,但也仅仅只是一秒钟,下一刻又恢复了清天白日。

“好、好厉害……”白池眼睛都瞪圆了。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爸爸!”林伊很得意的抬起尖尖的下巴。

“少屁话,还不快带本大爷去找笨女人!”拽拽根本没心思去理会林伊的“爸爸论”,一心心急火燎的要去找苏沫。他最近正在化形中,特别懒散,没精打采,动一下都特别累。要不是事关苏沫,他才不会大老远的跟着林伊跑这一趟。精力有限,所以他必须速战速决。

几人刚刚从后门走进酒吧,通往前厅的黑暗廊道上,突然两边的灯全亮了。

紧接着,一道黑影一闪,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他们前面,拦住他们的去路。“不知贵客来访,殷某真是有失远迎啊。”

来人拱手作揖,一副客气谦和的模样,骨子里却透着一股凌厉。这是一个身穿唐装,头发微白的老人,他拄着盲人杖,每向前走一步都发出嗒嗒的敲地声。然而即使明知道他看不见,可是当他就这样面朝你直勾勾的“看”着你的时候还是能让人由心底生出一种惧意。

他的“视线”扫过白池,白池为不可见的瑟缩了一下。钟伯立刻挺身挡在众人最前面,与盲人殷先生对峙。两个同样头发花白的老人互不相让,用小孩子掐架的劲头沉默着用气场比试,力图压到对方。

五分钟后,两人齐齐退了一步,各自头上皆见汗水。殷先生从口袋里摸出一方白手帕擦了擦,缓缓道:“原来是个厉鬼……咦?厉鬼也能在白天出现?”

钟伯一声冷笑:“钟某得贵人点化,不惧阳光。倒是你,一介妖孽也敢不自量力挡住我们的去路!”

殷先生怔了半秒,“视线”慢慢右移,落到林伊脸上时,眉头蹙了一下。而在“看见”了拽拽之后,突然他全身一震,瞳孔无比放大,像是受到了什么震撼一般。

时间滴答,滴答的过去,拽拽面无表情,或者说还是保持着那副不耐烦的神色,而殷先生却慢慢的汗流浃背,嘴唇发白,颤抖,最后他全身一震,神情极其庄重的,动作无比缓慢的弯腰,屈膝,落地——跪下了!

他双手伏地,弓腰撅臀,神情无比庄重的以头抢地,重重一磕,在地砖上发出“咚”的一声,然后就一直维持着那个俯首的姿势,纹丝不动。

拽拽盯着他看了足足有四五十秒,才不耐烦道:“起来吧,本大爷要找人!”一转头就收到林伊小白乃至钟伯好奇的目光,干咳了一声,恶声恶气的解释,“他是山鹰。”

“哦!”三人恍然大悟。难怪这个深藏不露的殷先生一见了拽拽就立马消了锐气,臣服膜拜呢,原来他是山鹰。要知道,凤凰为百鸟之首,作为禽族,他们对凤凰的忠诚是绝对的,与生俱来的,绝对不会因为时间空间的改变而改变,这就是最古老的洪荒时代的信仰!

“咳,既然是一家人,大家就不要见外了。我是钟伯,暂时是大人家里的管家。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我是林伊,最喜欢姐姐和圣代冰激凌!多多指教!”

“我叫白池,不过大家老喜欢叫我小白痴!哈哈哈,多多指教!”白池招牌动作,挠头傻笑。

“蔽姓殷,区区不才,正是这家妖精酒吧的老板,大人可有什么需要鄙人效劳的地方?”殷先生毕恭毕敬的问拽拽。

“少唧唧歪歪!快,本大爷要找人!”

“不知大人要找何人?”殷先生被拽拽的暴躁吓了一跳。

“我姐姐!姐姐在这里!很害怕!”林伊急忙插嘴。

“姐姐?不知令姐什么模样?”

“卷发,长长的,眼睛很大,很温柔,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睫毛很长,有点翘,嘴巴很小,不过吃东西很快!有点点笨,但是大多数时候还是很聪明的!(*^__^*)嘻嘻……”林伊想了想,补充,“哦,她今天穿的是粉色的无袖裙子!可好看了,像仙女一样!”

殷先生黑线。这样的女人在他这一抓一大把的好吧?每天进进出出的女人多了,谁知道她姐姐是哪个?尤其他一个瞎子根本看不见,哪知道粉色无袖裙子这么抽象的东西!擦擦汗,他恳求:“能……再详细点吗?”

林伊歪着头想了想:“姐姐个子高挑,哦,比我略高点,恩,胸很大,很软,屁屁很翘,打起拽拽来很凶悍……”

“我擦,你他妈闭嘴!”拽拽吼住林伊,转向殷先生,“去,找一个脾气倔强,脸蛋漂亮,有点凶悍,报复心强,第一次来,刚刚还被人欺负了去的死女人!”

殷先生一愣,马上想到先前在302遇到的一幕。能让龙哥看上的,应该是个极漂亮的女人。又想起刚刚过来之前听到属下的汇报,说是龙哥被人踢伤了老二,昏死在302包间了。这样一想,殷先生心里马上有了底:“是不是一位大概姓……苏的小姐?”因为敢对龙哥出手的女人还真不多,所以他特意让人留意了一下那女人。没想到居然正是大人要找的人。

“八成是了。请问她现在?”钟伯也有点急切了。虽然相处的时间不是很长,可是他现在是真的把苏沫当女儿了。

“哦,她没事。倒是欺负她的人,被踹得有够惨的……”搞不好这辈子都要“空前绝后”了。

“没事就好。她现在人呢?”拽拽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好像跟着两个男士走了。看情形他们应该是认识的,一路有说有笑。”

“……”拽拽咚的一下,昏了过去。也不知道是活活被气成这样的还是心情放松下来就彻底被疲惫打垮了。

“这!……”殷先生担忧的看看摔在地上的拽拽。

“没事。那我们先回去了。谢谢你殷先生,多多联系!”钟伯将拽拽放进包里,跟殷先生握手道别。他当然不会跟一个外人说拽拽化形的事情。

“好的,再联系!”殷先生客客气气的将钟伯一行送走。

钟伯一行回到家,刚好碰上苏沫搭了霍远宸的车被送回来。

苏沫跳下车,诧异的看着自己一家老小:“钟伯?林伊?小白痴?”

而随着她每喊一声,保时捷里的霍远宸俊脸就抽蓄一下,到最后,几乎就要掀掉方向盘暴走了。

妖怪啊妖怪!厉鬼啊厉鬼!

看看,看看!这一窝的大大小小的妖怪!简直就像土拨鼠啊,拖家带口的一大串!!

因为大妖怪气息的掩藏,所以他竟然一直都没发现,这个苏沫,她家里样的,就没一个正常人!

一只手搭上霍远宸青筋突起的手。司徒岚朝他飞了个桃花媚眼:“贪多吃不烂,咱先回去再从长计议。”

霍远宸这才从捉妖的狂热中恢复过来。贪多吃不烂,尤其这么多大大小小的妖怪齐聚一堂,他根本毫无胜算,倒不如回去拟定一个捉妖方略,利用苏沫这个软肋,将这群妖物一网打尽!

霍远宸淡淡跟苏沫打了个招呼,保时捷飞速开走。

“姐姐!”林伊欢呼着扑进苏沫怀抱。

仰起头正要诉说他今天的丰功伟绩,突然漂亮的葡萄眼塄得圆圆的,小手抚摸上苏沫的脸颊,声音也尖锐起来,“谁打你的?我,我……我骂他全家!!呜呜呜呜……姐姐痛不痛……呜呜呜呜……”林伊一下子就像个小自来水龙头样的哭得稀里哗啦一发不可收拾。

苏沫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脸颊上被龙哥和毛利哥打的手印子还没消!想到自己顶着这么多个手印的包子脸跟着霍远宸一起去吃甜点,逛商场……苏沫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呜呜呜……都是林伊不好……林伊去迟了……呜呜呜……”林伊抱着苏沫的腰放声大哭。苏沫腰前的裙子马上湿了一大块。

苏沫赶紧安慰:“没事没事,林伊乖~~姐姐真的没事!”苏沫抱住这个小宝贝蛋,把手上在甜点猫猫打包的一盒子甜点送到林伊手上,“给,甜点,可好吃了!林伊不哭了哈。”

林伊抽抽鼻子,眼睛红红的,像只小兔子:“真的没事?”

“比珍珠还真!”

“喔。”林伊擦掉眼泪,他对苏沫的任何话都坚信不疑。姐姐说没事,就肯定没事了。拿过苏沫手上的盒子,拈出一个小心点往嘴里一塞,林伊马上水汪汪的大眼睛瞪得圆圆的,大叫好吃,快活的拉着小白去分享了。

苏沫和钟伯摇头失笑。这个林伊,真是傻乎乎得……如此可爱。

几人前脚刚进屋,安置好昏过去的拽拽,后脚白池家的管家来了。

“少爷,老爷让您回去。”管家一看到沙发上的白池,马上快步过去朝他行了个礼。

“回去?他终于想起来他还有个儿子了?”白池拍掉手上的点心屑子,嘲讽的说。

“少爷……”管家的面色明显带着恳求,“老爷他最近身子都不大好……”

钟伯留意到白池听到这话时身子明显一僵,立刻打圆场道:“是啊小白,不管怎么说,终究是父亲,做儿子的还是要尽孝道的。”

“孝道?他都不认我这个儿子了,我还热脸贴他冷屁股,尽个什么孝道!”白池的声音有点尖锐。他的拳头攥得紧紧的,看得出来内心正在激烈的交战着。

苏沫一抬小下巴,哼了一声,一把把白池从沙发上推起来,就把他往管家身上推:“去去去,咱家养不起你了,每天吃那么多!给姑奶奶滚回家去!”

“你们……”白池被推着站不稳,连连后退,一直被推倒门口,眼睛却慢慢雾气蒙蒙,鼻音愈发重了起来,“我知道了!”

管家深深朝苏沫和钟伯举了个躬:“谢谢苏小姐,谢谢钟管家!”

“客气,客气~~啊哈哈哈哈”苏沫学起了小白的招牌笑容——挠头傻笑。

“对了,苏小姐,刚刚看见少爷太激动了,差点忘了正事。这个,是半个小时前送来的,因为您不在家,所以托放到我这的。没放到小区门卫那,似乎很重要的样子。”白池家的管家恭恭敬敬的递上一个信封。

苏沫看到信封上的印戳,心就沉了下去。法院传票?

一把抢过来打开密封的信封,取出来,果然是法院传票,而且日子竟然就定在明天?!

“怎么可能?”钟伯瞄了一眼也惊出声。“苏小姐,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法院传票?而且法院传票不是都要开庭提前半个月就发出了吗?为什么这单这么急?”

苏沫心头都是震惊,也顾不上回答钟伯的问话了,赶紧一个电话打到张华警官那。

张华那头似乎正在跟茶君做什么少儿不宜的运动,苏沫的电话响了很久才接,气喘吁吁的粗着嗓子跳动着隐隐的怒火:“你好!张华!”

苏沫脸刷的红了一下:“你好,张警官!我是苏沫!”

“哦?苏小姐啊。”张华的火气似乎降下来不少,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服声音和茶君欲、求不满的抱怨声。

苏沫也顾不上打扰人家好事尴尬什么的,赶紧迫切的问:“张警官,我刚刚收到了法院的传票!”

“这么急?”张华似乎也吃惊了一下。显然他也不知道这个事情。

随即那头的电话似乎被茶君抢过去了,就听动荡了一下之后传来茶君的声音:“苏小姐?恩,我是茶君,今天我们也收到指示说明天开庭了,据说这个案子是证据确凿,而南方又发生了特大恶性枪杀案,特警要赶过去处理,才会突然决定不再等待受害人醒来,直接提前判决的。”

苏沫没来得及说什么,电话又被张华抢了过去:“苏小姐?……抱歉,我没想到一下子会这么快。……看来这次所谓的派遣特警调查恐怕也只是打个虚幌子,意在走个过场就给你定罪,好向那些广大群众给个交代罢了……”

说到这里,张华的语气渐渐沉了下来,有点苍凉:“苏小姐,必要的话……明天你还是服软认罪吧。虽然我们知道……也相信你,可是,现在没有证据难以服众,多余的辩解只会让他们觉得你认罪态度不好,徒劳的挣扎只会害你被判得更久而已……”

苏沫沉默了。手摸着包里的那只证据手机,苏沫的心跳得有点快。如果不是今天,如果不是华主管,那她岂不真是百口莫辩,真成了替罪羊?

“苏小姐?苏小姐?”那头的张华似乎有点急,怕苏沫想不开,“苏小姐你镇定点听我说,我和茶君也认识点人,到时候我们会尽量帮你走动,把刑期尽可能见到最少的,然后你再在服刑期间表现好点,就可以减刑……”

“我拿到证据了。”

“减刑了以后……什么?你,你是说,你拿到证据了?”张华几乎跳了起来,声音大得差点震破苏沫的耳膜。

“恩,我拿到了。就今天。足以证明我无罪的证据。”苏沫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那真是……太好了!”张华的声音有着掩饰不了的豪迈。

“真的?真的?”电话那头的茶君似乎也沾染了喜悦之情。

“张警官,茶警官,谢谢你们!”苏沫衷心的说了句。然后深呼吸,“你们就等着看吧!……好了,不打扰你们了,再见!”

苏沫挂了电话,信心百倍的上楼梳洗去了。

明天,她要用最好的状态,狠狠将这一拳还击回去!

第二天,苏沫没带家里任何一个,独自出席了庭审。当苏沫站在被告席上,看到座无虚席的旁听位时,才算知道自己有多么引人关注。

旁听席上,座位爆满,走道上,门口,到处都挤满了人,指着她窃窃私语;记者相机的闪光灯从她出现起就没停过,似乎许多全国知名的电台杂志都派记者来了,甚至还有几架摄像机居然在直播!所有人似乎都对终于近距离接触到这个传说中的恶毒女配兴奋不已。记者堵了她公司、住宅小区两天都没堵到她,此刻怎么放过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又据说有霍氏庇护的女人;而观众也伸长脖子去看这个传说中貌美如花,心如蛇蝎的女人。甚至在她入场时差点引起暴动,许多群众都拿手上的水壶书本文件之类的东西砸她!如果不是张华他们一干警察出现得快,及时维护了秩序,只怕她今天还没洗清清白就被这些不明真相的群众给砸死了。

即将开庭时,居然还有个记者不顾法庭庄严,冒死跑上来问她:“请问您作为一个全国关注的情杀凶手,此刻站在被告席上是什么样的心情?”

苏沫:“……”

法官:“安静!!”

锤子一敲,法庭立刻静了下来,于是最门口有个人的大嗓门就听起来特别突兀“霍远宸的女人……”然后说话的人意识到自己声音太显眼了,赶紧闭了嘴。

可是苏沫心里的涟漪却被他点开了。是啊,其实这事最受害的人是霍远宸。他最无辜,什么都不知道,就被人冠上“绿帽子”“情妇脚踏两船还搞谋杀”之类莫须有的罪名,甚至她被人骚扰的同时,霍远宸也不停的被人骚扰辱骂,这对一向骄傲的他来说是多么大的污点,多么严重的荣誉抹黑啊。可是他却没向她抱怨半句。

苏沫的视线不禁投向听众席。霍远宸今天没来。

收回视线时不经意一瞥,看到听众席最边上的位置,坐着的,可不正是严骆峰?!

严骆峰似乎也知道了苏沫看到了他,他用口型朝苏沫说:想清楚了没?我是你唯一的希望。

唯一的希望?

苏沫冷笑着转过头去,根本不屑看这个人渣的嘴脸。

这头,庭审已经如火如荼了。诉讼词宣读后,是辩解时间。此时那卡车司机正站在中央比手画脚的跟法官、特警和审判委员们描述着当时的情形,还不时转过身朝后面旁听席的记者们摆出几个慷慨大义的pose,痛斥苏沫的“无法无天,没有羞耻心”的行为。

苏沫看得出来,原告律师有点头痛,几次想插嘴都被司机堵回去了。再看上头的法官,特警,都是一副不耐烦的神色,却又奈何底下听众席起哄的群众不停的鼓掌不好发作,只能黑着脸听着卡车司机一千零一遍的裹脚布。

“我开车十七年,从来没出过差错,大伙说说,怎么可能到了这次就会出问题了呢?是吧?我又没喝酒没违章!大伙的眼睛是雪亮的,大家都有看见,是这个女人推了那个女人一把,把那个可怜的女人哟,推到我车前,幸好我刹车快呀,不然就是一尸两命啊!哎!虽然我也算救了那可怜的女人,但到底没能保住她的孩子……我这心里头啊,可真是……哎……”司机一手捂住额头,几乎垂泪。

记者的闪光灯啪啪响个不停。感动得一票子群众掌声雷鸣。对着苏沫,众人骂得更凶了,居然还有几瓶矿泉水就这么扔了上来。幸好苏沫闪得快,没被一击毙于矿泉水下。

张华和茶君站在两边挡着愤怒的人群,不无担忧的回头看苏沫。

苏沫骄傲的站直身子,眼神示意他们看法官。

法官此时的脸已经全黑了。这什么个事儿啊,明明是庭审,他不停的朝着旁听席说“大伙大伙”是什么意思?大伙是谁?是法官吗?都拎不清到底是谁给他判案子呢?娘的,彻头彻尾藐视法庭啊!

卡车司机还想鼓捣,法官黑着脸“啪”的敲了一锤子,“被告方陈述!”

苏沫立刻就想呈上那只手机,旁边的律师拉了她一下。

这是霍远宸连夜从美国空运过来的律师,据说是霍氏最好的律师,随便咨询他个问题收费都要上千美元!

苏沫不知道这个花白头发的大律师到底想干什么,但是既然是霍远宸推荐的人物,自然不会差,她只管相信便是。于是苏沫不再有所动作,任由大律师发挥。

大律师清了清喉咙,丢了四个字:“哗、众、取、宠。”

因为他是外国人,所以不太会说中文,这四个字的音调就显得有点阴阳怪气,更加把那种讽刺的味道衬托得淋漓尽致,一下子就让司机暴跳如雷。

“你说什么?你这个律师怎么说话的?你个外国佬不说正经的,侮辱人倒是很有名堂!我告诉你,别以为咱国人好欺负……”司机说着就要冲上来揍人,张华一把架住他:“请保持法庭秩序!”

法官也狠狠的一敲锤子,瞪了司机一眼,转向大律师:“请被告律师陈述。”

大律师点点头,推了推眼镜,一阵叽里呱啦的纯正鸟语。苏沫好歹大学毕业,听懂了一些,周围的旁听,尤其那个卡车司机,完全莫宰羊。这时一直站在苏沫旁边的一个女士出声了:“林巴律师是说,根据事后交警事故记录,地上刹车痕迹足有十七点四九米长,请问一辆空卡,该有多少的速度才能在地上刹车留下十七米的痕迹呢?”

周围一阵沉默。

被叫来给原告做证人的交警也愣了一下,才诧异的问司机:“你超速了?”

交警的话无疑给刚刚冷静下来的锅中投进一磅炸弹。

旁听席上马上沸腾起来。

司机的冷汗慢慢滑出:“刹、刹车的痕迹长点有什么关系?我车轮大嘛!你神经病啊你!谋杀人还扯东扯西的!”

特警和法官对视一眼。法官敲了一下桌子:“被告陈述完毕,休庭二十分钟。”

休庭时,苏沫在张华带队的一干武警保护下到了休息室休息,严骆峰不知怎么也进了来,直直走到苏沫面前。

“你想干嘛?”苏沫立刻戒备的后退。

“你请的律师不错嘛。”严骆峰拍拍苏沫的肩。

苏沫只觉得一身鸡皮疙瘩直往外冒:“谢、谢!没事的话,你可以走了。这里不欢迎你。”

严骆峰嗤笑着低下头,贴在苏沫耳边低声耳语:“易玲玲已经醒了,正往这边赶呢。你猜,她会站在哪边?”

苏沫一惊,望着他。他却大笑着走出去了。

苏沫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安。听严骆峰的意思,似乎易玲玲准备趁机落井下石,死磕一下把她坑到底了?

二十分钟的休庭很快结束,法官、特警和审判委员们商讨过后继续面无表情的开庭审判。但是这一次,法官、特警以及几个审判委员心中的天平有些倾向苏沫这边些了,就连让他们陈词的时间都多了些。

甚至审判长直言不讳的说:“事实上,所谓的证据只能证明被告有足够的杀人动机,多方证人也只能证明被告确实推了受害人一下,而根据原告的说词,推是为了救受害人,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其实是关键证据缺失的。按这个情节,被告或者无罪释放,或者从轻发落。原告卡车超速,不论是否确定如被告所说一般全责有罪,但是违章惩罚肯定少不了的。”

此话一出,旁听席沸腾了。几大电台记者甚至不顾法庭庄严,拿着话筒对着摄像机直播就大声喊道:“大翻盘了!!原告成了违章,被告极可能翻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其中还另有隐情?今天从开始就没出现的霍氏在其中又扮演了个什么角色?请各位观众不要走开,继续关注我们的《快言快语》,让我们拭目以待继续看下去……”

“你们胡说什么!分明是她涉嫌谋杀?怎么会牵扯到我?关我什么事?我揭露她丑恶嘴脸,你们怎么不抓她还挑我的刺?”司机惊怒交加,脸涨得通红。周围的闪光灯对着他一阵狂拍。这回他再没了先前的镇定和义愤填膺。心中不禁暗暗后悔当初不该贪图名利把事情闹大。

见官方态度基本已经确定开始松动,大律师微微一笑,让苏沫拿出手机,对着法官、特警和一干委员一阵叽里咕噜,说是让诸位看个小短片,放松一下心情。

取得法官同意后,大律师手一挥,马上就有人搬来投影仪,电脑,连接数据线等物。数据线连上手机,传到电脑里,用电脑播放并投影出来,手机里的视频便播放了出来。

各家记者全部举起摄像机,一秒钟都不肯错过。旁听席也全伸长了脖子鸦雀无声的看着法庭上的动作。严骆峰脸色不善,清白交错的看着视频中易玲玲跟苏沫道别,苏沫大喊“小心”然后扑上去推开易玲玲救下了她……

视频在全程安静中播放完了。

一直到屏幕上最后定格在苏沫滚落路边,全场一片安静。

谁也没想到一直被人人喊打的恶毒女配真的是为了救了人,是个英雄,是个做了好事却被所有人喊打喊骂的英雄!

死一般的寂静中,没有掌声,有人当场哭了,有人掉头走了,还有几个人小声的一遍遍说“对不起”。不知怎么的,说“对不起”的人越来越多,最后融合成一道声音,势如洪钟,一遍一遍的吼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安静的法庭上就回荡着一遍遍的“对不起”。

法官的眼睛有点潮湿,单手捂住脸坐在那没说话;特警走下来抓住苏沫的手,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大众都被欺骗了!”

苏沫心里有点感动,有点真相大白的轻松,又有点小小的嗔怒。妈妈地,你们当初咋就不信我喃?难道我长得就这么像坏女人,一看就是专门害人不做好事的女人?

“啊啊啊啊,大众都被欺骗了!现在真相大白,睿智的律师,伟大的法庭,正义的人民还给了我们真相!”一个记者拿着话筒大声的喊了出来,一下子震醒了其他同行,众记者对着自家摄像头不停激动的大喊“真相大白”“真相如此出乎意料”“大家都被蒙蔽了眼睛”“是谁欺骗了我们”云云。

这时,摄像头和相机焦距全部下意识的对准了事情的另一个关键人物——卡车司机。

此时司机的腿彻底抖成了麻花,他怎么也没想到被全国人民怒骂了两天一直不吭声的女人居然在最后一刻拿出了翻身的证据!完了,一切都完了!终于,最后在某个记者冲上去提问“你好!请问作为忘恩负义诬陷咱x国第一女英雄的白眼狼反派,您有什么特别的想法?”时,司机再也人不受不住,嘘的尿湿了裤子,眼一翻,彻底昏死过去。完了,一切都完了!

千夫所指中,一切尘埃落定。司机在一片闪光灯中被武警抬了下去。

反正,法律不会放过他。

在这戏剧性的变化出现后,就在法官与审判委员们商量了一会,修改好判词准备宣读的时候,清脆的声音插了进来。

“沫姐!沫姐!!我来迟了!!”

堵在门口的人群被拨开,一身病服面容憔悴的易玲玲扑了过来,一把抓住苏沫的手,深情款款的看着苏沫,眼泪簌簌而下:“沫姐!玲玲醒迟了,让你受苦了!”

然后不顾苏沫诧异的眼神,易玲玲举起苏沫的手就转向正中的法官:“法官大人!沫姐是被冤枉的!她是为了救我,为了救我啊!!”接下来易玲玲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将事情简单叙述了一下,一下子换来众人唏嘘无数。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苏沫被易玲玲一下子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蒙得摸不着头脑,傻乎乎的被她拉着上演姐妹情深。闪光灯不停亮起,苏沫脑子一团浆糊。为毛易玲玲出现得这么及时,为毛易玲玲就突然改变了立场呢?

晕头晕脑中,苏沫也不记得后来跟易玲玲敷敷衍衍的说了些什么,反正一直到庭审结束,她在张华茶君的帮忙下避开记者群之后,还在纳闷为毛易玲玲会临场变节,突然站在她这一边了。

回到家,苏沫刚到小区门口就被一窝蜂的记者围住了。

“苏小姐你好!我是xx电台记者,对于你见义勇为却反被撞人司机反咬一口,继而全国观众斥责甚至网友恶意人肉时,你有没有想过放弃?听说你日前曾一度趴在办公室嚎啕大哭?请问你那段日子您是怎么熬过来的?”

“苏小姐,听说你和霍远宸总裁关系非比寻常,而这次帮你打赢官司的律师似乎也是霍氏的王牌律师,请问在你失意的时候,是不是霍总一直支持你,伴随你,才让你有了勇气面对这一切的责难并坚强与之对抗呢?”

“你好苏小姐!我是xxx杂志社记者!对于法庭上您镇定的微笑瞬间倾倒全国,被誉为蒙娜丽莎的再次微笑,全国观众评选你为内外兼具的全国第一美女,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苏小姐,听闻你父母是北方小镇的有识之士,不然怎么能培养出像你这么智勇双全、才德兼具的女儿,请问你父母真的是先秦隐士长歌的后裔吗?……”

“苏小姐,请问你对美国驱逐印第安人有什么看法……”

苏沫泪流满面。老娘刚刚无罪释放,关你印第安人屁事啊……

“啊!快看,有灰机!”突然一个声音叫了起来。

吃惊的是,所有人还真傻乎乎的去看了。

苏沫也下意识的想抬头起看,却被谁一把拉住就跑。

一直奔出记者们的视线,苏沫才看清来人,上气不接下气:“林,林打打?”

拉着苏沫狂奔的林打打眨眨眼:“恭喜苏主管洗脱嫌疑啊!还一举力压四方,成为公认的全国第一美女!”

苏沫泪流满面:“你丫的就别拿我开心了行不?第一霉女还差不多!”

“好像是有点。”林打打送开抓着苏沫的手,由奔跑改成了蹦蹦跳跳的行走,“最该惩罚的人非但没罚到,还给她落了好处。是蛮霉的。”

“哦?”

“苏主管你不会傻了吧?易玲玲那坏女人坑死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真的站在你这边!明显是她一赶到看到情势不对,才立刻改变了立场转而投靠你的!为此还蹭了个姐妹情深,情深意重第二小美女的名号呢!”

“啊?”苏沫大叫。被林打打一点,心里一直迷糊的一团霍然开朗。

易玲玲极可能来的时候发现苏沫找到了证据,知道再落井下石非但没用了,反而会吧自己搭进去,于是干脆顺应大势,转了立场,上演了一出姐妹情深的好戏,既保住了自己,又为自己捞了好处,堪堪是名利双收。

“这个狡猾的女人!”苏沫生气的直咬牙。

“那你还答应她做伴娘!”林打打有点埋怨。

“我?我以前答应的,现在啊,切,打死我也不去!”苏沫不屑。

“可是你自己先前明明又答应了啊,还是在无数记者闪光灯和电视直播下。电视都直播全国了!现在她和严骆峰的婚礼都成了全国都在期待的下一场盛事了!”

“不是吧?真的假的?”苏沫傻眼了。这个易玲玲,竟然趁着她发傻的空挡,当着所有媒体的面请她做伴娘?她当时敷衍着没听清傻乎乎的就答应了?

苏沫气得直跳脚,真的想骂人了。

“得啦,现在事情这样了,苏主管你就是气贯山河,骂穿长江都没用了。还是想想怎么解决吧。……伴郎你打算怎么说?邀请哪个?”

“这个……你觉得呢?”苏沫把话题又丢回给林打打。

“哎呀,这还用说吗,当然是邀请我们霍大总裁了!哇咔咔”林打打马上又两手叉腰的大笑起来。

苏沫没承认也否认。两个人继续在路上走。

因此苏沫也没看到,林打打偷偷给自己比了个v的手势。

沿着小河走往回家的路上,柳堤长长,垂柳依依,一两个女人手牵着手一路唧唧歪歪。话说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于是这一千只鸭子沿着小河弯弯走过枫林大道,一会排成s形,一会排成b形。

“哈哈哈哈,于是我就这样左勾拳,右勾拳,外加一个连环夺命踢——彻底制度了他!取得了我们搜查的第一手资料!哦活活活活……啊对了,苏主管,你知道duk为什么处处针对你吗?”林打打两手叉腰自我神化之后,又忽然神秘兮兮的拉住苏沫。

苏沫呆了呆,挠着头想了半天,才冒了句:“为什么啊?”

“因为他——”林打打说着,还神秘兮兮的四处看看,“暗、恋、你!”

轰隆隆——

苏沫被雷到了,雷得风中凌乱,内嫩外焦。

“你……说……啥……?”苏沫只觉得自己全身都被雷的直冒青烟。

“duk他暗恋你啊,据他坦白,他在你一进公司就对你一见钟情了,可是你却高傲又虚伪的践踏他的感情,狠狠羞辱了他,让他尊严扫地受到了伤害,所以才对你因爱生恨……”

苏沫傻眼了,这说的是她吗?她真做过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情吗?赶忙巴巴的拉住林打打,苏沫问了个很有含金量很高科技很博大精深的问题:“duk他,到底是哪位啊?”

“吖?”林打打震惊了,“你你你,搞了半天,他暗恋你恋得死去活来,你你你,你连他是哪个都不知道?……哦,买疙瘩,可怜的duk!”林打打一手捂住脸。不知道是在偷笑还是在怜悯那个duk。

“咳,那个你们美工组对过人事科的大李知道吧?”

苏沫怔了怔:“……谁啊?”

林打打顿时泪流满面:“duk他错了,真是错得彻底!你根本就不是践踏他羞辱他,你根本就是彻头彻尾的无视他啊!”

苏沫:“……”

一直到了家门口,苏沫突然一拍脑门:“啊!我想起来了!”

“吖?”林打打被吓了一跳,差点一头栽进小河里。

苏沫握住林打打的手:“我想起来了!大李他好像是找我说过那么一次话的。在我刚进公司没多久那会,有天我晚上要加班,他忽然跑过来跟我说要不要一起吃晚饭,加勒比饭店的,我想肯定是大家一起订盒饭,所以很高兴的说要,结果他大哥放我鸽子,我一晚上加班饿的头昏眼花都没等到他的盒饭!!”

“不是吧?”林打打怪叫,“在他的表述中,他是很浪漫的邀请你共进晚餐,然后特意预约了气氛优雅的加勒比饭店,包下了大厅,只为了和你共度晚餐时向你表白,结果你却说一套做一套,明明答应了却根本去都没去,让他在服务员的嘲笑中独自在那干坐了一晚上!”

两人一对说辞,顿时风中凌乱泪流满面。

苏沫:“……不带那样约人的……”

林打打:“……竟然因此由爱生恨,让你吃了多少闷亏啊……差点蹲大牢……”

苏沫:“……你说我咋就这么衰呢?这算个什么事儿呀这……”

林打打:“命、中、注、定!”

“命个屁!”苏沫一巴掌拍在林打打后脑啥上,拖死猪样的拖着她就进了屋。

苏沫暗示钟伯回避,让林伊招待了林打打,林打打马上美得直冒泡,口水横流,不知今夕是何年勒。林伊说什么她都是“好好好,小林伊最卡哇伊了~”,然后抓着林伊的小手不放,一边揩油一边鼻血横流大呼“爽哉”。看得苏沫直念阿弥陀佛。暗道咱家小林伊又毒害了一个视觉主义色女。

自从法庭洗冤苏沫一举成名之后,苏沫的生活可热闹了。先是三姑六姨的不断打电话来联络感情,然后是左邻右舍的登门拜访,甚至还有商家邀请苏沫去给他们拍广告!就连苏沫爸妈都不胜其扰,打电话来诉苦。要不是苏沫住的这个小区治安极好,估计苏沫家的大门都要给别人敲破了;要不是苏沫家里没装电话,手机屏蔽陌生人,估计苏沫所有的时间都花在接电话给移动做贡献上了。

在家休息了两天,把美女热的主力风头避过了之后,苏沫又去上班了。

没想到的是,这一路上,认出苏沫的人可真不少,好几次差点围观闹得交通堵塞,吓的苏沫赶紧找了块方巾做贼样的遮住脸,才得以继续安然前行。

到了单位,苏沫再次被人指指点点,只不过这次全部换成了羡慕和景仰。苏沫大大方方的微笑着跟众人打了招呼,上了28楼。

到了办公室喝了一杯水,苏沫坐在电脑面前无所事事,犹豫了好一会,才决定:去找霍远宸!

到了36楼总裁办公室,苏沫踟蹰的敲开门进去。

“有事?”霍远宸坐在办公桌后,严肃的面对她。他的面前,堆了一大摞的文件。

“那个……”苏沫有点被他严肃的工作狂模样吓到,讷讷的开口,“那个……易玲玲月底结婚,你看要不要……咳咳……咳”苏沫紧张得脸都红了。

“恩?”霍远宸挑眉。

苏沫急了,干脆眼一闭,心一横,大声就朝他喊道:“我是问你要不要做伴郎!”

说完偷偷瞄开一只眼看霍远宸的反应。

明明是极短的时间,对苏沫来说却比一个世纪还长。诡异的沉寂中,霍远宸脸色不变,苏沫的心却越跳越快,大有蹦出喉咙之势。

其实总共也不过短短的两秒,霍远宸淡淡一颔首:“好。”苏沫邀请他做伴郎,是不是说,苏沫心里其实还是有他的?

苏沫见霍远宸答应了,心弦一松,有点害羞却更多是快乐的马上转身就跑:“那就这么说定了啊!月底二十五号!盛典十八层!我等你哦!”

霍远宸怔愣的目送苏沫跑出门外,看着她快乐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阳光中,跑到他看不见的地方。他的情绪激烈的动荡起来,俊脸也慢慢沉下来。

该死,他刚才为什么要答应?为什么??你看,你看,你一答应,她马上就跑得飞快,跑到你再也捕捉不到的地方,然后像个妖精一般站在高处看你一个人独自舔舐寂寞,痛苦的抱着回忆哭泣。

不!

不!!

不!!!

难道还要跟这个女人牵扯不清吗?

难道还要被这个女人踩在脚底下再一次践踏成泥吗?

难道一次次的丢人现眼伤心劳神还不够,还要把自己伤得体无完肤才知道这个女人未必是他的另一半吗?

霍远宸抿起薄唇,捏紧拳头。

——不,不不,苏沫你休想!

“我先回去了,有事电话。”

“霍总?”外间的总裁助理简彬诧异的看着总裁收拾了一下就早退了。这可是他第一次看到总裁居然无故早退,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霍远宸没理他,大步乘了专用电梯到了地下停车场,保时捷呼啸开走,一路风驰电掣的离开。

霍远宸狠踩油门,任耳边的风呼呼刮过,脑中一片混乱。他为什么会答应苏沫?他为什么看见苏沫就会卸下心防?他为什么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碰到苏沫就出状况?难道苏沫这女人真是生来克他的?

不,他需要静一静,他需要找个没有苏沫的地方想清楚。他只是对苏沫有点好感而已,对,只是有点好感。如果苏沫不是他命中注定的另一半,那么他就应该收敛起自己的感情,不要浪费在一个无所谓的人身上,更不能再放任它一次次泛滥坏了自己的事。是了,如果红线另一端的女人不是苏沫的话……

突然混乱中的霍远宸发现路口的绿灯突然变成红灯时再刹车已经迟了,惯性让车子一下子滑行老远,跟右边过来的一辆一看到绿灯就领先狂奔的奔驰撞成一堆。

“砰”!!!

混混沌沌的黑暗中,霍远宸神智飘渺无依,悠悠荡荡中似乎来到一个临水的有点古老的城镇。如同乌镇一般的古朴,似乎周庄一般的安宁。喜庆的唢呐声吸引了他。他下意识的努力飘了过去。

这是一队迎亲的队伍,走在金灿灿的油菜花田中,那红艳艳的一条线有点刺痛了他的眼。他只觉得心里的某个角落,就那么隐隐的痛了起来。

无意识的跟着队伍走着,长长的迎亲队伍上了船,溯游而上,到了大城里上了岸,花轿继续被晃悠悠的抬起,沿着古老的青石板,一直到了一户门口蹲着石狮的大户人家门前停了下来。

“新娘子下轿——”礼官喊了起来。

鞭炮声响起,在一片恭贺声中,骑马走在最前面的新郎官下了马,将马交给小厮,自己在众人簇拥中过来接新娘下轿。

当他往这边走近时,队伍后面的霍远宸睁大了眼,随即心头剧痛起来。痛得仿佛喘不过气,仿佛那个朝他走来的男人就是他前世一般。只因为——他长了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不但面容一模一样,就连那神色,那气质,那种居然千里之外的冷漠都一模一样!甚至,他习惯性的不高兴会微微抿起嘴角,这个小动作也一模一样!

他是谁?他到底是谁?

霍远宸迷惘了。

难道,真是前世今生?

突然间,霍远宸无比的期待看到新娘子的面容。

他只想知道,花轿中的新娘,到底,是不是苏沫!

他踉踉跄跄的在人群中飘来飘去,跟着新人进了礼堂。

新人拜堂,“一拜天地”,新郎新娘鞠躬,新娘盖头的流苏晃了晃。看不到面容。

“二拜高堂”,新郎新娘拜了新郎长辈,新娘被人扶着上前奉茶。突然新娘脚下一踉跄,整个人晃了晃,盖头也动荡了一下,露出下半张脸。霍远宸只看到她红艳艳的樱唇。

“夫妻对拜——”

余音未落,霍远宸却突然仿佛有谁召唤他一般,只觉得周围恍惚起来,一切都又变得那么的不真实,就像在看一幕电视剧一般,声音渐渐褪去。冥冥中像有一股力量,将他在飘渺中逐渐拉远。他的魂魄往后去退去,那热闹的拜堂声音消逝,慢慢与他拉开距离。

突然礼堂好像遭遇了什么变故,所有人都面露惊讶的朝他这边看来。就连新娘也不可避免,激动的掀开了自己的红盖头。

那一刻,霍远宸清楚的看见——

她,不是苏沫!

脑中神经狠狠一抽,霍远宸痛得睁开眼睛。不知是病房太敞亮还是刚才真的很痛,霍远宸只觉得眼角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滑过,悄悄渗入枕头里,消失不见。

眼睛慢慢张开的那一刻,他看到,白色的医院病房外,一个身穿护士装的女孩子披着柔和的光晕,托着药盘婷婷走近。一步一步,袅袅婷婷,走过春华,走过秋实,走到,他的面前。

是她——

霍远宸突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的新娘!

“乓当——”

水晶的姻缘镜落地,砸出惊颤人心的脆响。

“怎么了?”苏沫刚洗完澡,擦着头发冲进卧室,却在看清地上破碎的水晶镜子后抱头尖叫起来。“拽拽!!你做了什么——”

拽拽若无其事的跳到柜子顶上:“不小心砸烂了。”

“你!你是故意的!”苏沫被拽拽不痛不痒的回答气得浑身直抖。他是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

“没。”拽拽翻了个白眼。

“撒谎!!”苏沫声音尖锐起来。那可是霍远宸送她的生日礼物!可恶的拽拽!这个混蛋!竟然砸了她的宝贝礼物!

将毛巾狠狠摔在地上,苏沫冲上去就去挠柜子,一副势必要把拽拽挠下来拔毛清蒸的模样。够不着拽拽,苏沫转身去拿了根鸡毛掸子来,对着柜子上的拽拽一阵乱捅,“还说不是故意的,还说不是故意的!你太过分了!”

拽拽也被追的飞到窗台上,瞪着黑亮的眼睛看着苏沫,燃起怒火:“对,本大爷就是故意的!你有意见?”

“你!!……你找死!”苏沫听了拽拽的亲口承认,更加勃然大怒,挥舞着鸡毛掸子就去打拽拽。

“乓当”一声,拽拽没打到,窗子的玻璃倒被打碎了。

“混账!有种你别跑!”苏沫更怒,又挥着鸡毛掸子追着拽拽满房间跑。

一时间,鸡毛乱飞,乒乒乓乓之声不绝于耳。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苏沫终于把拽拽踢出大门,当着拽拽的面“砰”的甩上房门。

不理会外面的拽拽,苏沫垮下肩,无比沮丧的回去将地上的碎片捡起来放进盒子里。水晶的镜子砸成了十几块碎片,苏沫捡的时候一不小心,锋利的边沿一下子就割破了苏沫的手。鲜红的血马上渗了出来。

苏沫一惊,赶紧将手指含到嘴里止血,心里却升起不好的预感。她不是迷信的人,但是遇上拽拽林伊钟伯小白他们之后,现实真的由不得她不信。那么,此时此刻,姻缘镜碎了,伤了她,是不是命运的一个预示?

心里不安的涟漪一圈圈扩大。

苏沫的心,慢慢的慌了,乱了。

后院,拽拽躺在绿油油的树冠上,眯着眼睛望太阳。

刺眼,真的很刺眼。

就像那把破镜子一样。

刺得他眼睛生疼。

尤其是镜子背面的三个金字,明明白白的昭示着死女人跟那个男人命运的纠缠。姻缘镜姻缘镜,只有在姻缘天定的璧人手中,才会显现那三个字。

他嫉妒,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他打破了姻缘镜。什么狗屁倒灶的命运,他才不信。他偏要破坏轮回,他偏要挑战命运!他是神,他和她的未来,他自己做主!即使打破天道,即使撞得粉身碎骨,他也下定决心要抢回她!

可是死女人似乎一点都不感动,也没有半点开心的样子,她只是很生气,很大声的骂他,说你太过分了!她追他,打他,把他赶出房间,用一扇门把他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

怎么办?她好像讨厌他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喜欢他,会亲亲他了。她现在心里只有那个男人,那面镜子了。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天好热,阳光好苍白,炫得他头昏眼花。他好讨厌这种无力的感觉。明明他是神,却什么都做不了。对于感情,苏沫就像一朵荷花,活力四射,诱人采撷。她悄悄在他的心里种下了种子,却没有告诉他,原来莲子的心是如此的苦涩。在希望中沉沦,在糜烂中绝望,莲子心好苦,好涩,却再也拔不掉,挖不出。只怕这一拔,便生生扯出扎在心底的根,披着满身的鲜血淋漓破碎了伤口,永远也无法拼回原来的自我。

死女人,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天空的阳光一炽,拽拽突然闭上了眼睛,“啪”的一下从树顶直直掉落下地。午后的微风拂过,绿油油的夏草一浪一浪的波动,草上的拽拽一动不动,就像睡死过去一般。

与此同时,阳光炫出诡异的淡红色,一丝一丝的波动着,笼罩了这个炎热的世界。整个世界在看不清明的金红色淡光中,如同一个巨大的子宫一般,孕育着即将成熟的生命,感觉敏锐的妖灵们甚至能感受到“嘭”“嘭”的心脏有力的收缩声。

阳光苍白得如此可怕,像惨白的命运,在轮回的齿轮上缓缓的转动着。引领者所有人一步步堕入深渊,万劫不复。

这样一个普通的烦躁的夏日,却让太多的人面临着命运的交叉点。

白玉茶杯“砰”的砸到大理石地上破碎成残渣,滚烫的茶水溅起,却惊不起对面沙发上的人半丝的表情波动。白池气得脸色铁青,手上还保持着摔茶杯的姿势,目光喷火的瞪着对面的男人。

这是一个斯文而阴鸷的男人,白衬衫,西装裤,站在他身后的保镖拿着他的黑色风衣。他推了推金边的眼镜,收拾了桌上的东西,留下一瓶子蓝色试剂后,阴沉沉的笑着站起身:“白池,你可想清楚了。你父亲的性命可掌握在你手上呢……呵呵呵呵”

“你,你滚!我才不受你威胁!那个老家伙自己识人不清,引狼入室,活该自己承受后果!!休想我出卖朋友!你滚,你滚,你滚啊!!”又是一个茶杯飞去。

个头高大的保镖一伸手就抓住了袭向丹尼的茶杯。

丹尼回头看着白池,露出志在必得的阴鸷笑容:“你会答应的,我知道。你爱你的父亲,所以……你只有三天的时间哦。”

“滚!我不想再看见你!”白池激动的冲着丹尼咆哮。

“呵呵呵,再见,我可爱的小白痴!”丹尼得意洋洋的大笑着离开,钻进一辆银边劳斯莱斯。

隔着模糊的车窗玻璃,白池看着丹尼在车上冲他挥手,车子慢慢开走,白池咬紧牙关,双目赤红,扶着门板的手不自觉加重力道,终于“啪”的一下子抓裂了厚实的梨花木大门。

“砰”的甩上大门,依着门,白池卸下强硬的伪装,慢慢蹲下身子,把头埋进膝间。鎏金的大理石地砖上,一滴,两滴,三滴的落水打湿了地砖。

夕阳慢慢西沉,老鸦哇哇叫着回巢,晚风轻抚着大地,月牙悄然升起。

蝉鸣枭叫,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