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为什么就不爱我
作者:绝意宝宝      更新:2019-10-11 04:53      字数:16316

陈之叶愣了一愣:“你还嫌上次不够狼狈?”

他怔了怔,想起来她在指什么事,笑笑说:“我就记得那个时候,脸肿的像是得了腮腺炎,又红又高,上面全是紫红色的疹子,密密麻麻的。我以为自己要毁容了,结果你还傻呼呼的哭着要嫁给我。后来你走了,家奕就问我,从哪找了你这么一个傻妞儿……”

提到周家奕,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不得不说,他已经成了长在他们心里的一根刺,虽然平时看不见,一但触及,还是刺的人心痛。

幸好周家齐懂得怎么样避免尴尬,立即打忿说:“对了,陈倩妮全国巡回钢琴演奏会开始了,咱们去听一场吧?”

陈之叶一直喜欢听钢琴叮叮咚咚的声音,喜欢看人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跳跃,她经常在那流畅的音符流演出来的一霎那,萌生起一股学钢琴的冲动。所以,这样的机会,她哪里肯错过?

“你有票吗?”

“我已经预订了m市的那场,是后天的,到时候我去接你吧。”

她点着头,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忙问:“不是在会展金色大厅吧?”

他奇怪地抬起头,问:“怎么了?”

“听说那个地方有规定,要盛装出席。”

他扑哧一笑:“我当是什么事,原来你是怕这个?这么多年,你这怕麻烦的性子一点都没变。幸好我早有准备,包间都预备好了,到时候咱们直接从后面进去,没人看见。”

陈倩妮是全国著名的钢琴演奏家,十二岁参加少儿比赛的时候就得了大奖,引起全国瞩目。后来,又到了国外进行深造,一连拿了几个国际大奖,由此声名大振,成为世界级的钢琴家。

主办方为了邀请到她,花了不少心思,不光是服装上大为讲究,舞台背景和现场道具也颇费心思。她极少在国内演出,这次办巡演更是不可多得的机会,消息才一出来,演出票就被抢购一空。

陈之叶坐在包房里,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欣赏着陈倩妮演奏的那首拿手曲目《命运》。包房就是这一点好,居高临下,没有任何阻碍,连表情、指法都看的特别清楚,陈之叶看着她灵活跳动的手指,不禁为之精湛的技艺所折服。

周家齐从打完电话进来,在她的旁边坐下,问:“怎么样?好听吗?”

陈之叶目光不眨地说:“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我看过她的一篇专访,就讲她一个人在外求学的历程,很艰苦,也很辛酸,最穷的时候,连个热狗都买不起,可是她仍然很乐观。她没有自己的钢琴,就只好用一张纸板来练习指法,她打工的钱舍不得花,到了晚上和周末,就去租学校的琴房练。而琴房也很紧俏,每星期的三个小时都要排很久。”

“真不愧是她的粉丝,了解的这么清楚。”周家齐笑笑说:“不过,有件趣事,你可能没听过。”

她一脸好奇地扭过头来:“说来听听?”

“曾经有珠宝商人看中了她的纤细的手指,想找她拍珠宝广告,可是当他看见她手指遍布老茧,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陈之叶咦了一声,歪着头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看过有人为她立的传和一些关她的专访,也从来没有听说过。”

“你当然没听过,我也是昨天我才听我姑姑说起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一向精明,陈倩妮来了,她怎么可能放过?开始人家陈倩妮一直拒绝,她死皮赖脸地贴上去,不惜出巨额的代言费,结果签约的时候临时反了悔,还差点被追索二百万的违约金。”

“太夸张了吧?”陈之叶狐疑地看着他喝咖啡的动作,气定神闲,又并不像是在开玩笑,不由叹了一口气,感慨道,“看看陈倩妮就知道,世界上没有白来的午餐,也没有莫名其妙的成就。”

演奏会听了一半,陈之叶站起来去洗手间,结果再出来的时候,忽然从角落里冒出一个人来:“真的是你?”

陈之叶吓了一跳,拍拍胸口定神一看,竟然是上次在m市厂区帮她的那个人。

他显然早就认出她来,故意扳着语气说:“怎么,又不认识了?”

她立起眉:“你怎么老是神出鬼没的?吓人一跳。”

他不回答,只是上下打量着她,好半天才问:“你怎么跟家齐一起来,你不是躲着他吗?”

“现在不躲了,不行吗?”

他笑的有点痞里痞气:“当然行。走,我跟你一道进去,顺便跟家齐打个招呼。”

周家齐一直在听演奏,因为以前没少受陈之叶的熏陶,对钢琴也有一定的喜好,所以有些入神。结果看见陈之叶和安以柯一起进来,微微有些诧异。

他表情微敛,站起来,同安以柯打了招呼,问:“你们认识?”

安以柯自然不会提起往事,于是避重就轻,笑笑说:“我陪家里人来看巡演,结果蒙蒙说看见了你,我就过来了。”

“她也来了?”周家齐微微一愣,“她没说什么吧?”

安以柯扫了陈之叶一眼,说:“好奇心自然是有,不过是碍着我爸妈在,她不敢过来罢了。”

周家齐闻言,往楼下望了一望,果然看见对面的某一间豪华厅里,坐着安家的长辈和安家姐妹。似是心有灵犀,安蒙蒙也正好朝这边看过来,两个人四目相对,一种莫名的氛围开始在音符之间缓缓涌动。

陈之叶也看到了对面两个正在窃窃私语的女孩子。她虽然同她们素未谋面,却觉得她们并不友善,虽然隔的很远,那目光却让她一直有一种如芒刺身的感觉。

其实,她或多或少也能猜出一些原因来。周家齐长相英俊,气质不凡,年纪轻轻就功成名就,自然受小女生的青睐。更何况,他和安以柯关系不错,平时与她们或有接触,她们姐妹二人对他动了心,是非常正常的事。

她只是受不了那种审视的目光,一经察觉,就慢慢地心不在焉起来,到了最后,居然完全无法集中精神。

这场巡演听的很不舒服,她根本无法融进陈倩妮的音乐中去,散场的时候,陈之叶一脸惋惜地望着台上的钢琴,好半天不肯动。

周家奕知道她意犹未尽,安慰她说:“下一场在b市,我们去b市再听一场。”

陈之叶摇摇头,说:“算了,同样的曲子,再听一场也没什么意思,以后买碟片听吧。”

本来一场好好的约会,演变到不欢而散。但陈之叶工作忙,这片乌云还没来得及在头顶停留,就消散不见了。

这天下班的时候,看到周家奕的车,照例停在门口,应该是在等褚子欣。这阵子,周家奕和褚子欣的关系似乎越来越明朗化,以前是一个月接她两、三次,现在几乎个星期都可以在电视台的门口看见他的车。

陈之叶迅速扫了一眼便立即错过目光,往相反的方向走,却不想,周家奕却开着车追上来,招摇地在她身后鸣笛。

陈之叶停下脚步,诧异地皱着眉:“你想干什么?”

“你的东西还在别墅,什么时候拿走?”

他不说,她倒是忘了,自己还有很多东西没带。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而且大多是他给她买的那些奢侈品,不要也罢。

但他一脸认真,仿佛那些东西真的碍了他的眼。她想了想,还是说:“我哪天有时间再去拿吧。”

他不依不饶:“现在就去。”

她皱皱眉,干脆说:“那些东西我不要了,你自行处理吧。”

“哦?”他笑,“你以前的那些工作记录也不要了?”

怪不得她一直找不到,原来是忘在别墅里。

“一个记录本,你下次来接褚子欣的时候,给我捎过来好了。”

他仍旧是笑,目光闪着几缕诡异:“你不怕被人看见?当然,如果你不介意别人说我们是暗通曲款的话,我也不在乎。”

“可是,我……”

她仍是在犹豫,他却从怀里掏出一根烟来,漫不经心地点着:“我最近打算装修,如果你今天不去拿,也许我一不小心,顺手就扔了。”

他扬了扬眉,“或者……我叫褚子欣拿给你?”

陈之叶身子一僵,全身的血液开始向后倒流。他居然叫褚子欣拿给她?那褚子欣自然就知道她和周家奕的事,先不说传扬出去,对自己的影响有多大,单凭褚子欣是正主,而她只是个小三的这层关系,她以后在台里的日子也绝对不会好过。

她为难地皱了皱眉,但见他一副泰然自若的表情,终于咬咬牙,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她其实是为了和他保持距离,才故意坐在后面,他嘴角向上弯了一个弧度,提醒她说:“坐稳了。”

陈之叶以为他会把车开的很快,结果恰恰相反,一辆宾利也被他开成龟速,若得路人频频回头,投来诧异的目光。

她太了解周家奕,这样费尽心机地叫她回去,一定是在打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主意。她本不想去,但他又捏着她的软肋要挟她。

她小心翼翼地从后视镜里观察着周家奕的表情,他一直抿着嘴,一句话也不说,聚精会神地开着车,面色坦然,完全没有异色。

她稍稍放下心来,坐在车里望着车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发呆。

到了别墅,他率先下了车,熟练地在电子锁上按下一串数字,然后才回过头来睨她:“还不下车?”

她存着戒心,不肯下车:“你上去拿,我在车里等你。”

他嗤地一笑,转身走进别墅里去,不再理她。

以周家奕的脾气,自然不会把记录本拿下来给她。陈之叶在车里等了好久都不见他出来,这才意识到他是故意晾着她,只好不下车自己去拿。

一只腿刚迈进别墅,就见雷霆从角落里窜出来,扑到她的脚底下。一阵子没见,雷霆又长大了许多,背上的毛又黑又亮,耳朵尖尖地竖着,神采奕奕。它在陈之叶的脚底下嗅来嗅去,大概是认出她来,十分激动,居然伸直了身子试图站起来去舔她。

雷霆已经不是最初的小不点了,力气也大,一条尾巴左扫右扫,打在她的裤腿上,隐隐有些疼。通过上次被盗的事,她已经不再害怕雷霆了,但仍是不堪其扰。她伸手拍了拍它的脑袋,等雷霆稍稍安静下来,然后才上楼去。

周家奕已经拿着记录本在等她了,看见她上来,慢条斯理地说:“我以为你改变主意了。”

陈之叶不理他,伸手去拿记录本,结果他反应迅速,把手收回去:“别急。你先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东西要拿。”

陈之叶瞪他一眼,轩过身去打开柜子,检查自己的东西。

柜子里挂满了衣服,都是周家奕给她买的,大多价值不菲,有些一次都没有穿过。这些衣服都很华贵,挂在这里着实有些浪费了,虽然她有很多场合可以穿,但她还是一件都没有拿。

衣柜底下的有一个木制的小珠宝箱,装的自然都是珠宝。她不喜欢这些,直接忽略,去翻另外皮箱里面的杂物。

东翻西找了一大通,最后她只拿了一条毛衣链。她是二月二十九号的生日,四年才轮的到一次,偏巧这条链子又是苏丹送她的生日礼物,自然对她极为重要。

她把链子戴在脖子上,然后伸手找周家奕要记录本。

周家奕靠在门框上,一直状似慵懒地看着她收拾东西,直到她走到他面前,语气冷若冰霜,目光又渐渐地阴沉起来:“就这么多?”

她笑了一笑:“就这么多。”

他把记录本递给她,她接过来扭头就走。他跟上去:“陈之叶,刚才看你收拾东西,这样那样的感慨了半天,是不是舍不得,还想回来?”

她嗤之以鼻:“周家奕,我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一天,打死我都不会再回来!”

他顿住脚步,直到陈之叶快要走出门口,才忽然问:“周家齐就那么好?”

一句话仿佛敲进她的心坎里去,嗡地一下,连她自己都有些发蒙。换作以前,她一定会斩钉截铁地说是,可是现在,她居然犹豫,那个“是”字就在嘴边盘旋,可她怎么也张不开嘴。

她低着头,一个人往外走,直到离开别墅区才给周家齐打电话。周家齐不知道在鼓捣什么,就听电话里一阵手忙脚乱,然后是他略带兴奋的声音:“叶儿,才下班?什么时候回来?”

“我来别墅这边取了些东西,过一会儿就到家。”

“哦,好。”周家齐怔了一怔,“要不要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现在已经出来了,走到路口就能打到出租车。”

“那我在家里等你。快点回来,有意外惊喜等着你。”

陈之叶在路口站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打到一辆车。她坐上去,匆匆报上地址,然后才靠在椅背上胡思乱想。

周家齐的公寓离别墅有很长的一段距离,但她一直在想事情,不知不觉就到了公寓楼下。

陈之叶交了钱,下车上楼,一推家开门就闻到一股饭香味儿。

周家齐系着围裙子,端着盘子从厨房里出来,看见她,把菜放下就即刻迎上来,殷勤奋至地替她拿书包,还敦促她换鞋、洗手,准备开饭。

他在家里是长子长孙,平时受尽宠爱,特别是爷爷,经常把“君子远庖厨”的圣训挂在嘴边,对他的要求极为严格。

陈之叶一直以为他不会做饭,只有当大少爷,坐在桌子前等吃的份儿,结果看着他从容熟练,忙进忙出的身影,总有些难以置信。

周家齐像是感受到她的目光,回过头来,对她笑笑说:“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楼去换衣服?”

陈之叶怔忡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上楼换好衣服,然后主动去厨房拿碗筷。

周家齐做了四菜一汤,都是些家常小菜,素炒蘑菇,凉拌木耳,土豆辣椒,还有她最爱吃的西红柿炒鸡蛋。

这几道菜卖相不错,陈之叶胃口大开,对他的手艺赞不绝口,直叫好吃。

周家齐坐在她的对面,只是看着她的吃相笑,连筷子都忘了动。陈之叶吃到一半,发现他一直是坐着,奇怪地问他:“你怎么不吃?”

他只是笑:“看你的样子,好像饿鬼投胎。大名鼎鼎的节目主持人,平时都是斯斯文文的,这样的情景也算百年难得一见,我怎么能错过?”

“谁叫你炒的菜这么好吃。”她嘟囔着说,“你也赶紧吃一些,不然我管不住嘴,长了肉又要被化妆师骂了。”

“你太瘦了,瞧瞧那锁骨,还是胖一些的好。”

陈之叶照镜子的时候也曾观察过自己的锁骨,横突出来,周围的肌肉便深深地凹进去,好像一个大坑,越发地显得皮包骨头。她也觉得自己再圆润一些才漂亮,但是无奈镜头老是欺负人,总能把人拍的比现实丰满的多,她这样的身材,上了镜头也才是刚刚好,她怎么还敢胡吃海塞?

吃完饭,陈之叶照例去洗碗。家里有洗碗机,并不需要她沾手,但她不习惯用,只是拿了洗洁精把碗泡起来,再一个一个地洗。

周家齐看着她的背影,娇小憨甜,围裙带子系成一个小小的蝴蝶结,松垮垮地揽在腰上。曾经他也是这样看着她洗碗,听着碗边碰撞的声音,他想有一个温馨的家,可以这样和相爱的人一生厮守。

可是,他现在看着她,明明就在眼前,明明触手可及,可是却觉得她离自己越来越远,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只是幻象,不近真实。

他看的有些痴,不受控制地就伸出手去,触到她的发丝,那柔滑的感觉让他的心里微微一漾,忽然想起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替别人洗头情景。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陈之叶。那个时候她上大学,也不知道在哪里看到了一部爱情电影,回来后就朝他撒娇,非要他帮她洗头。

他被她磨的没办法,只好真的端着盆去打水,结果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她已经用毛巾在领口周围塞了个严严实实。

她的头发很长,差不多及腰,她弯腰试了一次,觉得不方便,又只好躺到床上去,只把脑袋空出来,让头发散泻下来。

周家齐把她的头发打湿,又挤了一些洗发露,然后像模像样地替她揉搓着头发,就听见颐指气使地发号施令:“你再用点力气,头皮要充分按摩才能促进血液循环。”

他哭笑不得,只得再加大力气。

这样的情景,他在梦里梦过很多次,但每一次,他都只能看着那个影子慢慢地化开,融进一片黑暗里去。这一次,她就在面前,不过寸步之远,他甚至能够闻到她的发香。

他滚了滚喉咙,有些按耐不住。

陈之叶回过头来,电光火石之间看清了他眼中的情绪,不由向后退了一步,撞在洗水槽上。一声轻响,腿上微微有些痛,下一秒,肩膀就已经被他的手轻轻地扳住。

她慌乱不已,几乎不敢抬头,而他却已经俯下身子,吻在她的额头上。他的唇温热一片,触碰的一瞬间,那感觉就像是通了电一样,钻进毛孔里,随着血液流遍全身。

他以前也经常吻她的额头,她一直觉得能在爱人的怀里,享受他的吻,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可是现在,她却觉得心慌,这久违的吻让她觉得心跳加速,一时间手脚开始无处安放,不知道究竟是该任其发展,还是该果断地推开他。

“家齐……”

“叶儿,我们……我们去领证吧。”

“领证?结……结婚?”她瞪起了眼,大概是太过吃惊,差一点咬到舌头。

“我等不了了,跟你分开这么多年,我都已经绝望了。我甚至都想过,有生之年,再也不会遇到你。后来,我念了许多佛经,就想着我们的相遇是前世的因,但我们的分离又是今世的果,因果循环,你欠我一个解释,下辈子,我一定会再遇到你。可是,我没想到,你现在居然就在站我的面前。我不想再错过和失去,我不想再等了,叶儿,嫁给我!”

他眼里跳动着火苗,熊熊而窜。因为没有心理准备,忽然听到这样的一段告白,一时间心跳的厉害,脑子嗡地一声,乱作一团。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卧室里去的,只知道自己走的很仓惶,脑子里空白一片。她关上门,眼前又浮现出那一天的情景:周家奕靠在门框上,慢条斯理地说:“她跟我那么久,早就是我的人,你不嫌弃?”

其实,她一直都没有忘,那一字一句就好像一杯鸩酒,烧的她喉咙烈痛,所有的委屈只能憋在肚子里,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她一直在逃避,可是,他还是向她求婚了。她知道他不介意,否则,当初他不会就那样把她从周家奕的别墅带出来。

可是,她介意。

就算她刻意躲开与周家奕有关的任何信息,但也还是无法忘记曾经那段屈辱的生活。她甚至想象的到,这段不光彩的过去,如果被人揭开,那么世人该用什么样的眼神来看他?周家齐,她不能就这么毁了他。

这么纠结着,竟然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半夜里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她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拿起电话接通,就听见肖芳在电话另一头说:“叶子,我在派出所呢,你来接我吧?”

她吓了一跳,困意顺间消散:“怎么了,你怎么到派出所了?出了什么事?”

“你来了就知道了。快点啊!”

陈之叶挂断电话,换好衣服走出来,犹豫了几秒钟,还是敲门叫醒了周家齐。

幸好周家齐还没睡,开门的时候衣着整齐,他大概是在熬夜工作,屋里的台灯还亮着,电脑旁的咖啡还冒着热气。

“家齐,我朋友现在在警察局,天太晚了,你能送我吗?”

周家齐二话不说,进屋拿了车钥匙就拉着她往外走。上了车才忽然想起什么,扭头问她:“你朋友在哪家派出所?”

“黄海路。”

他没再说话,踩了油门直奔黄海路。

车子七扭八拐,终于在黄海路派出所门口停下。陈之叶下了车,忽然看见不远的地方停着一辆路虎。她下意识地看了看车牌,心里不由咯噔一声:周家奕居然也在。

因为她的事,他们兄弟势如水火,真不知道呆会碰了面,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她正犹豫的到底要不要周家齐进去,周家奕却叼着烟,从里面走出来。

四目相对的一刻,他有些怔住,但很快就又恢复到之前的样子,说:“肖芳在里面,你进去吧。”

她走了几步,又忽然停住,问:“你来接陆浩?到底出了什么事?”

“扰民,还砸了别人家的门!”

扰门?砸门?

陈之叶吃惊地睁大了眼:“怎么会这样?”

周家奕看看她,又扫了周家齐一眼,含糊其辞地说:“你进去问问肖芳就知道了。”

陈之叶不再和他多说,转身就往派出所里走。肖芳垂头丧气坐在大厅里,乍看上去有些衣冠不整。陆浩正在旁边跟警察做笔记,嗯嗯啊啊的,也是一副颓然的模样。

“叶子,你可来了。”肖芳吸着鼻子,眼圈微微发红,嘴巴一扁,眼里似乎又有泪水涌出来。

陈之叶本来还有些怨嗔,但见她这副模样,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你们到底怎么了?怎么弄成这样?”

“我们俩谈崩了,我一时没控制住……”

“又谈崩了?”陈之叶几乎找不到现合适的字眼来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为什么?”

这时,一名警察走过来,扫了他们一眼,例行公事地问:“你们是肖芳的家属吧?”

陈之叶赶紧点头:“是,我是她朋友。”

“她们俩半夜吵架,摔东西,惊扰周围邻居。楼下的邻居因为不堪其扰,提了点意见,结果你的这位朋友冲到楼下去砸人家的门。现在笔录我们已经录完了,叫你们来就是交罚款,顺便把人带回去。”

陈之叶对着警察几乎是千恩万谢,交了罚款之后,把肖芳从警察局里领出来。

周家奕一直靠在门口的墙柱上抽烟,脚底下七零八落地躺着几个烟头,看见他们出来,他立即站直了身子,一言不发地盯着他们瞧。他在外面呆了很久,头发被风吹的有些凌乱,身影像是镌刻在黑暗里一样,但目光却利如鹰眸。

陈之叶被他烈焰一般的目光灼的难受,却无奈怎么也回避不了,就只好当作不察,挽着肖芳的胳膊从他的眼皮底下若无其事地穿过去。

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刚要说些什么,偏巧有人站在派出所的走廓里喊他:“家奕,陆浩的事处理完了,你赶紧上来一趟。”

“知道了!”周家奕歪头瞥了瞥陈之叶,紧吸了几口烟,把烟蒂往脚底下一碾,转身往派出所里去。

肖芳上了车,仍是望着窗外,极不甘心地唠叨:“我就知道他们有人,从周家奕一进来,那个小警察跟他勾肩搭背的样子,我就看出来了。”

“行了吧。这跟人家有人没人的有什么关系?”

“叶子,这你都不明白?我和陆浩进去的时候,当时正好有几个人寻衅滋事被抓进去。那几个人蹲在角落里,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我在旁边没人答理,就有个警察过来问我事情的经过,可他陆浩就不一样了,他坐在旁边的小屋子里,又是抽烟又是喝水的,哪里像是进派出所,分明是进了茶楼。”

陈之叶好笑地摇了摇头:“砸人家门的是你,又不是陆浩。”

肖芳被她说的哑口无言,只好低着头,用指甲一下一下地点着车窗发呆。

回到公寓里,陈之叶带着肖芳去洗澡,又翻出一套睡衣来给她换,然后就到客厅里去冲牛奶。

周家齐也刚好在冲咖啡,听见她的脚步声,回过头来,问:“你这个朋友跟陆浩谈恋爱?”

她点点头,又听他说:“陆家的媳妇,虽说不是千挑万选,但你朋友这种性格,很难被接受。”

“为什么?”她迷茫地眯了眯眼,“你认识他?”

周家齐端着咖啡,坐到沙发上去,望着她,像是在组织语言,过了好久才说:“陆浩是家里最小的,哥哥姐姐们都护着他,特别是他姐夫,家族企业规模很大,空设了一个副总经理的职位给他做,不光白拿工资,还给他办了一张银行卡,随提随取,不设上限,让他养了一身大少爷的臭毛病。他爸爸最讨厌的就是嚣张跋扈,总是嘱咐他们为人处事要低调,可陆浩仗着年纪小,整天惹事生非,他爸没少骂他。后来长大了一些,知道收敛了,正儿八经地开始学做生意,他爸这才对他改了观。我记得他妈跟我妈说,别看他爸整天训他,其实,骨子里最宠的就是他,对他严厉,也是希望能把他教育好,免得他整天瞎跑胡闹地出了格。你说,陆家儿媳妇的人选怎么可能草率行事?”

陈之叶吐了吐舌头:“不能草率,难不成他们家还要包办婚姻啊?”

“那倒不至于。但是,陆家家教甚严,光凭他们的社会地位和影响力,像肖芳这样的性格是很难生存的。例如今天的事,这不光是涉及到家庭矛盾的事,还要考虑到来自舆论等各方面的压力。所以,她不适合陆浩。”

陈之叶听得一知半解,索性也不再追问,冲好了牛奶给肖芳端进屋里去。

肖芳脸色很不好,坐在床上,有些坐立不安的。陈之叶意识到她大概是听见了自己和周家齐之间的对话,想了一想,还是安慰她说:“你不要太在意,那只是他们的看法。我相信,只要你和陆浩能修成正果,任何阻力都能不在话下,对不对?”

肖芳眼露哀色,绝望地摇摇头:“我们俩个,没可能了,就算我愿意拿出百分之二百的信心来抵抗压力,我们都没有可能了。”

“为什么?”

“他说他厌倦了我,他说他受不了我神经兮兮、一惊一乍的样子,他还说,他以前很爱我,但现在不爱了。”

陈之叶听着她说的一字一句,只觉得心里嗖嗖发凉。其实,所有的字眼仿佛都可以让人接受,唯儿那句“现在不爱了”,给肖芳所有的努力都判了死刑,再也无可挽回。

肖芳的目光有些呆滞,似乎是因为伤心欲绝,连哭都已经麻木。陈之叶在节目里巧舌如簧,眼下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好和她依偎在一起,默默地陪着她流眼泪。

她是看着肖芳和陆浩从相识、相知、相爱这么一路走过来的,虽然是冷眼旁观,但却仍然能感受的到,肖芳对陆浩是投注了多深刻的情感,而且,她也一直相信,陆浩对肖芳,并不是完全没有感情。他们甜蜜的相拥相吻,肆无忌惮地调笑打闹,一幕一幕就像是电影镜头,清晰地铺陈到眼前来,仿佛昨天才刚刚上演。那个时候,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们在不久的今天会发展到这一步。

陈之叶纠结了一夜,第二起来上班的时候也是无精打采的,幸好今天没有工作,她忙完手头的事,就坐在椅子上愣愣地发呆。

组长走过来,拍了拍椅背。她吓了一跳,拧起眉回过头来,刚要声讨,就见组长笑呵呵地对她说:“叶子,外面有帅哥找你。”

陈之叶以为是周家齐,急匆匆地跑出去,结果却看见安以柯靠在电视台的接待处。她自认和安以柯没有多大交情,所以,也猜不出他来找她的目的。

安以柯倒是清闲,靠在前台,跟一名负责接待的小姑娘犯贫套近乎。不知道他跟人家说了什么,那小姑娘只是窘迫地低着头,唯唯缩缩的,耳根子都红了。

他不以为然,仍是摆出一副吊尔郎当的样子,说:“你下班有没有时间?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正窘迫着,那小姑娘发现陈之叶,立即求救一般地看向她:“叶子姐!这位先生是来找你的。”

安以柯收起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站起来,用完全不同的语气说:“陈之叶,我是来找你讨债的。”

陈之叶眨眨眼:“我欠你什么债?”

“你忘了在m市,我把你藏在雕塑底下的事?”

他这么一说,她倒是想起来,当时他站在雕塑上,位置和姿势颇引人遐想,不由哧地一声笑出声来。

“甭笑。你就说,请一顿饭,怎么样?”

他的样子倒有几分耍无赖的意思,于是她笑容更甚:“刚刚还要请人家吃饭,现在就反过来讹我?这人跟人的差别也太大了吧?”

“你一个月开多少钱?她一个月才开多少钱?再说,我帮你那么大的忙,如今不过是让你请一顿饭,不至于这么难吧?”

她知道他不是平白无故找上门来,想了想还是答应下来。

在陈之叶的指引下,车子七扭八拐地开到了粥馆。安以柯降下车窗,望着外面的环境,微微皱了皱眉:“你就请我吃这个?”

她挑挑眉,拿眼瞪他:“我是工薪阶层好不好,哪比的上你们这些人。”

“我们哪些人?听你这口气,好像对我们很有意见啊?”

“不是有意见,只是看不惯。就像你,明明是你自己找上门来要我请客,结果我答应请你了,你还挑三捡四的。”

她说的理直气壮,颇有些喋喋不休的意思,安以柯头都大了,只得把车停好,率先推门下车:“行,我错了,我不挑了成吗?”

走进包房里坐下,服务员立即把菜单送进来。安以柯拿过去翻开一瞧,立即颐指气使地地点开了:“我要百合红豆排骨粥再加这个小菜套餐。”

陈之叶伸头一看,小菜套餐不过是各式各样的酱菜、咸菜,居然要一百八十块。

他还真是不客气。她暗暗腹诽着,目光在菜单上浏览着,挑挑选选,最后要了一碗健脑核桃粥。

过了没一会儿,服务员把粥端上来。陈之叶低头一看,那粥的卖相极好,用勺子搅了搅,发现这粥是用大米、小米加上核桃仁精火熬成的,仔细一瞧,粥里还有切碎的银耳片,营养十分丰富。

她忍不住诱惑,拿了勺子舀了一口,立即有一股甜甜的味道,混着核桃的香味沿着舌尖向下蔓延,十分好喝,不禁又开始好奇,安以柯的那碗百合红豆排骨粥会是什么味道。

安以柯倒是不急着吃,反倒先点了一根烟,慢吞吞地抽。烟雾背后,他的眼皮微垂,大概是在思考什么事,眉头也皱作一团,过了好一会儿,才突然问:“你和周家兄弟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陈之叶身子猛地一顿,一股血液从脚底直冲脑门,她觉得口干舌燥,面热耳烧,捏着勺子的手指忍不住哆嗦起来。

“你别紧张。你们之间的纠葛,我没兴趣,我只不过是想知道,你目前到底是跟谁在一起。”

陈之叶不说话,就像一只倔强的兔子,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安以柯说:“上一次在m市,我看见周家齐在追你,当时就很好奇你的身份。我后来去厂区找过你,但是所有的人都说不认识,没印象,所以,尽管好奇,我也只好放弃。然后就是那次,我去爬山,结果不经意就遇到了你,当时还吓了一跳,后来看见杜云泽才知道,原来你不是工人,而是电视台的主持人。后来我就经常看a市的电视节目,专挑综艺台来看,每次看到你,就会联想到那天在厂区的那一幕,心里就一直猜测,你为什么要躲着家齐。后来我忍不住,就悄悄地去了a市,结果发现你和周家奕在一起。我以为你们是情侣,可是那天听音乐会的时候,看见你和家齐,这才吓了一跳。陈之叶,你希望你能如实告诉我,你和周家齐……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凭什么这样理直气壮地问我?”陈之叶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语带讪讪地反问,“我和他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安以柯,我们不熟,你这样挖掘别人的隐私,似乎有点过分了吧?”

“你别误会,我就是想问一问。”

她嘴角扬起一丝冷笑,硬声硬气地说:“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你又凭什么来质问我?”

那些事已经过去,她以为没有人知道,以为时过境迁,一切都可以重来,可是就在她想当然的时候,又突然冒出一个安以柯来。他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或者说,他已经知道了什么,可是,就算他疑点重重,他又有什么立场跑来问她这些?

他,凭什么?

陈之叶觉得委屈,心里一下一下地,像是用刀剜着一样痛,眼泪也在瞬间凝在眼眶里。她几乎用尽了力气,才没让眼泪掉下来,可是从她横眉立目的神情,也可以看的出她有多么盛怒。

安以柯知道自己犯了忌,不该急于问她这样的问题,她那样高傲,那样戒备,但看眼下的情形,他果然是操之过急了。

他还想解释什么,陈之叶却忽然站起来,从包里掏出几张红色纸钞往桌子上一扔,掉头就走。

她走的急,结果撞到桌角,剧痛袭来,但她仍是不顾,只是豁着头一直往前走。天色已经黑了,还微微起了风,她望着路口的路灯,只觉得那些虚幻的灯光在慢慢地模糊、融化,由一个光点变成一个光圈,再慢慢地扩散,重叠。最后,脸上一热,眼泪忍不住流了了来,眼前的一切立即都变得清晰。

她已经很少哭了,就连在大庭广众之下撞到杜云泽、被周家齐当场撞破真相,她都没有哭过。可是这一次,她的心居然脆弱成这样,完全经受不住任何的试探。

她没有叫车,一路撞撞跌跌地回家去。周家齐在自己的房间里工作,他习惯在疲劳的时候喝杯咖啡。就在一仰头的时候,忽然看见她的影子迅速一闪,而后就听见砰地一下,关门的声音。

他把咖啡放下,走过去敲门:“叶儿,怎么了?怒气冲冲的?”

“我没事。”陈之叶靠在床上,望着门口,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和,“就是有点累,想睡觉了。”

“真的没事?”他似乎有些不相信,又用手背敲了几下门,“你开门,我有事和你说。”

她觉得乱,脑子像是要炸开一样,于是极不耐烦地低吼了起来:“别吵我了,我真的很累!”

话一吼完,她又开始后悔。这件事,周家齐没有半点错,而他永远都是这样一个人,无论你发多大的脾气,多无理取闹,他永远不会生你的气。

她其实不是故意的,只是因为对安以柯的怒气未消,又加上眼睛哭的又红又肿,不敢出来见人罢了。可是,他这样无辜,她怎么能对着他发脾气?

果然,周家齐只是愣了一愣,虽是疑惑,还是提醒她说:“累了就早点睡吧,明天是不是还有节目要录?”

他这么一说,她忽然想起来,今天临下班前主任分派下来的录影任务,吓的一激灵,像是打了催产剂,立即从床上弹下来,钻进浴室里用冷水敷眼睛。

周家奕依旧在酒吧里喝酒。他还是剑眉鹰眸,俊朗不凡,举手投足都狭着那股与生俱来的倨傲,五颜六色、四处狂扫的灯光照亮了他的脸,却掩不去他眼底的落寞。

他一连在这里坐了三天,大多数人都记住了他,特别是几个女孩子,每天换着花样地打扮自己,想吸引他的注意。他一直是不愿意搭理她们的,对于她们花哨的搭讪,他视若不见,只是自顾自地喝酒。

其实他酒量很好,再加上懂得节制,所以在大小场合上,很难看到他喝醉的样子。但这一次,他还是喝的有些高。

他喝的是tepop,重重地在桌子上摔一下,然后一口气喝下去。他很少喝这样的烈性酒,但似乎唯有这样的刺激,才能让他好受一些。

为什么会是她?曾经有那么多女孩子围在他的身边,漂亮的,智慧的,身材火辣的,风情款款的,可他怎么偏偏就看上了她?那个时候,他为了能打消这种奇怪的感觉,甚至刻意地对她冷淡,刻意逃避,可越是这样,就越想得到。

他从来没有这样渴望过一样东西。

从一出生开始,他就受尽宠爱。虽然爷爷的长孙情结比较重,但他长的虎头虎脑,讨人喜欢,再加上他最小,成绩又好,所以爷爷也就双月共倚,不偏不帮。后来上了学,他又一直是在重点班,年年当班委,评三好,再后来又到国外留学,以优异的成绩顺利顶着个海龟的帽子回国。于是,他经常在想,是不是因为他这一辈子太顺利,想要什么都几乎唾手可得,所以才会在感情路上这样磕磕绊绊?他要的不多,只是想要一个女人,可以和他风雨同舟,相携至老。这对于平常人来讲很普通的一件事,为什么在他的身上就变的异样复杂?

他一杯连着一杯,喝的醉眼迷离,就听见身后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家奕!”

他回过头去,在攒动的人影中看见一个人,穿着一件粉色的薄衫,清汤挂面的站在面前。他觉得不可能,使劲摇了摇脑袋,倒是看清了她的脸,随即有些失望地转回身去,继续找调酒师要酒喝。

zoie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劝他:“家奕,别喝了,跟我回家吧?”

周家奕挑挑眉,侧目看过去,此刻的zoie就像是一只乞怜的猫,一下一下地摇着他的胳膊。她没什么不好,至少在他面前,她永远都是这样温顺、小心,知道什么时候应该温柔,知道什么时候应该撒娇。她很听话,一直都听,他叫她去做什么,她就一定会做。这样的女人,他为什么不要?为什么还要去想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人?

“家奕,跟我回家吧?”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把搂住zoie,把全身的重量都卸在了她的身上,随着她亦步亦趋往外走。

他喝的很高,脚步虚浮,腿也发软,zoie费了好大的力气把他扶到副驾上去,然后亲自开车,载着他回去。

周家奕靠在椅背上,着实有些狼狈。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

自从认识周家奕开始,她的心一直拴在他的身上,即使是远在重洋之外,她也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他。她知道他一定是不甘寂寞的,也想过他对自己可能只是一时的兴致,但是,他花在她身上的这点心思,也让她一度觉得自己还是有希望的。只要自己把一切都做的很好,不给他添麻烦,满足他随时随刻的需要,他也未必就是铁石心肠。

她其实不喜欢音乐,不喜欢艺术,但是因为他的一句话,她就真的抱着琴跑到国外去。她的手指不灵活,她就每天活动,选修课学形体,她的腿筋又短又硬,她硬着忍着疼弯腰下叉。其实她每次回国,都有好多的委屈,可是为了让他开心一点,她都恪尽本分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从来都不在脸上表露。

她跟了他这么些年,他虽然花边绯闻不断,但从来都是逢场作戏,她便天真地以为自己一定可以修成正果。

直到近一年来,他从开始的冷淡,到逃避,再到后来费尽心思地为她铺路搭桥,她才猛地惊醒:原来,不管有多努力,她还是走不到他的心里去。

zoie认真地开着车,偶尔回过头来看看歪在一旁的周家奕。路边的浮光从车身上划过,照亮了他的脸。他的眉一直紧紧地蹙着,皱成一个川字型,薄毅的嘴唇也紧紧的抿着。

他一直仗着自己英俊潇洒,博学多长,游戏花丛,逢场作戏,从来都是兴致昂扬,春风得意,从不在人前失态。可在酒吧里,他看到她的那一瞬间,眼里流露出来的情绪,竟然让她心疼的两眼发酸。

她有的时候是真的恨他,可是见到他的时候,那些恨转眼又一击即碎,只剩下结了枷的伤口隐隐的疼。

这一路,zoie想了很多事,快乐的,辛酸的,那一幕一幕如幻影一般向她的脑海侵袭而来。她感慨着,悲叹着,正走神的时候,路中间的摄像头咔嚓一闪,白花花的光线吓了她一跳。她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正在开车,不免有些后怕。

她抓着方向盘,冷静了好久,情绪才算稳定下来。哆哆嗦嗦地开到了公寓,她又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周家奕扶到卧室里去。

周家奕喝的很醉,几乎是一头栽到床上去,四仰八叉,意识不明,嘴唇还微微翻动着,似乎在说着什么话。zoie趴过去,侧着耳朵凑到他的唇边去,却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仿佛刚刚看见的,不过是自己臆测出来的幻觉。

她不甘心,又继续听了一会儿,真的听不到什么,然后才直起身子,跑到床尾去给他脱鞋、脱衣服。

周家奕有一米七九,平时也喜欢锻炼,身材健壮有型。这样的人看起来很养眼,但在无意识的时候,全身重的像是灌满了沙子,光是替他脱衣服就把zoie累的满身虚汗。

喂他喝水,盖被……一切安排妥当,zoie才如释重负地泄了一口气,走到浴室里去洗澡。花洒淋沥,热气腾腾,热水从头顶一泻而下,仿佛将她身上所有的委屈与疲惫都及时冲走。

以往,都是他在外面等,她洗好澡之后就会扑到他的怀里去。其实这一次也差不多,他躺在外面,虽然不能温存,但只要他在,她的心里就是满满的。

洗好澡,吹干了头发,她就躺到周家奕的身边去,窝在他胸口,用胳膊紧紧地环抱住他的腰。

天色微明,已有淡淡的光亮透过窗帘照进来。屋里很安静,安静的能听见电子表嘀嗒的声音。

周家奕睁开眼,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仿佛有什么东西从眉心直插而入。心跳骤然加速,胃里也翻江倒海,一阵一阵的不舒服。他知道这是宿醉,于是又无力的闭上眼。忽然,他觉得在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身边有什么东西靠着自己,又暖又软,似乎是多了一个人。

他慢慢地睁开眼,歪头一瞧,果然看见zoie。她一头黑色长发散在枕头上,像一只渴睡的小兔子一样,睡的很安详。

他只记得自己昨天在酒吧里喝酒,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遇到zoie,又怎么和她搅和到了一起。他觉得头痛,觉得荒唐至极,明明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却还是爬到了她的床上来。

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懊恼之余,又暗自觉得庆幸:幸好他醉了,没发生什么事。

稳了一会儿,他慢慢地坐起来,zoie也十分警醒地睁开眼,翻身按住他的胳膊:“家奕,你去哪儿?”

“回家。”周家奕抚开她的手,从床上站起来,看见桌子上的车钥匙,抓起来就往外走。

zoie急切地从床上跳下来:“家奕,别走,你别走。”

周家奕皱了皱眉:“zoie,我们不是说的挺清楚了?”

“可是我爱你。”

“zoie,别任性。”

“我不是任性!”zoie后退了几步,目光骤然变的凌厉了许多,“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守在你身边,为了你吃尽了苦,做了许多自己不喜欢的事,就是因为我爱你。我这么爱你,你为什么就不能爱我?”

“zoie!”

“家奕,你告诉我,那个主持人真的比我好吗?她哪里好?是比我漂亮,还是比我名气大?”

“你都知道些什么?”周家奕心里一沉,声音也忍不住抬高了几分。

“我不知道,我的确是打听过,但你那群朋友都和你是铁三角,我什么都问不出来。但是不要紧,因为我刚刚担纲女主角拍完一部电影,只要电影一播出来,我就可以声名大噪,甚至可以和费安琪一样。到时候,我就不再是个普通人,我的背景也不比那个女主持人差了……”

她说的有些语无伦次,周家奕还是理解了她的意思,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其实,除了感情以外,他可以满足她任何要求,只要她说的出来,只要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他绝不犹豫。

可是,她偏偏想要这对于他来说最最奢侈的东西。

“zoie……”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zoie打断了他的话,“或者你对我,只不过是一时的寂寞,可是我从来没有介意过。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你让我干什么都行,哪怕是当一辈子情妇,我也情愿。家奕,你别不要我,没有你,我活不下去,真的活不下去……”

她像是怕他跑掉一样,恳求一般地抱着拉着他的胳膊,声泪俱下,几度哽咽。

周家奕心乱如麻,只想找个地方清静清静。zoie似乎看出他的心不在焉,收起脸上的哀色,忽然抱住他,踮起脚尖来吻在他的嘴唇上。

她吻的很急切,又很空虚,像是风中的弱草,被吹的匐身萎地,拼命地抓着一丝一点的依靠。周家奕知道她想干什么,于是急急地推开她,岂料她的两只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腰,怎么也不肯松开。

“家奕……”她喊他的名字,十根手指牢牢地圈在一起,那是她最最顽固的坚持。

“抱歉。”周家奕迟疑了一下,还是一根一根地掰开了她的手指,推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天有些灰,阴沉沉的,空气里带着潮意,还有一股淡淡的腥气,仿佛一场大雨即将袭来。

他以前拒绝过很多人,他一直以为这种事从来是你情我愿,只要给了钱,就可以拍手解决。事实上,那些女人拿了钱,也真的都没有再纠缠他,他觉得理所应当,却想不到,这一次居然会有一丝愧疚的情绪。

他看见自己的车,拉开门坐进去,胡乱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擦着了打火机,用手拢着火苗把烟点着,心烦意乱地吸了几口,这才踩了油门,一路急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