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之叶觉得嘴角发苦,但还是强牵出一个笑容来转移话题:“你周哥昨天发了很大的脾气,连饭都没吃,你一会儿上去劝劝他吧。”
“周哥怎么了?他平时不怎么发脾气的,谁惹他了?”
陈之叶若有所思地往楼上望了一望,说:“要怪就怪我。唉,不说了,我得去上班了,你好好照顾你周哥,我晚上再回来。”
“姐姐,你喝了粥再走吧?”
“不用了,我先走了。”
陈之叶着实怕了小何的好奇心,不敢久留,抓了包转身出门去。
回到台里,组长走过来,表情严肃地问她:“叶子,你前天去酒吧了?还喝成酩酊大醉?”
她脸色一骇,脑子里猛然间就想起那天的情形来。她哆哆嗦嗦地问:“组长,你怎么知道?”
“这是昨天的报纸,你看看吧。”组长从身后拿出一份晨报来递给她,跟里仍是恨铁不成钢似地数落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下倒好,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公众形象一跌到底。”
她翻着报纸,虽然那几张照片拍的不是很清楚,也都没有拍到脸,但是从身形上和气质上都和她难脱干系,更何况,记者还采访了几个当时在场的目击者,证据确凿,她就是长了一万张嘴都很难洗脱。
组长还在喋喋不休,但她半个字也听不进去,趁组长停下喘气的机会问:“组长,主任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下午开会呗。”
一个早上,陈之叶都是战战兢兢,脑子里想着晨报上的新闻和下午的工作会,怎么也集中不起精神来。韵苗给她打气,说这件事是个人私事,就算是有什么影响,顶多是受个处分,应该不会很严重。话虽这样说,但陈之叶想起上一次因为季束阳牵白马上台公然表白,害的她被停了一个月的工作,心里还是紧张的不行,身体里像是有什么在烤,燥乱不安。
开会的时候,主任先是总结了一下前段的成绩,又布置了下一阶段的具体工作,然后才严肃就陈之叶的问题进行讨论。
韵苗积极替陈之叶开脱:“主任,叶子这件事应该理性看待。名人也是人,他们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她不过是在下班的时间去了酒吧,喝了点酒,又没偷没抢,又没做危害社会的事,所以我觉得开会讨论有点大题小作。”
组长跟着附和:“我也觉得韵苗说的有道理,叶子在台里工作积极是有目共睹的,这次的事情纯属意外,不应该由此对她的工作成绩全盘否定。”
讨论间,大家交头接耳,大多意见都是倾向于陈之叶的。主任审视的目光逐一扫过与会人员的脸,就见褚子欣合上文件夹,说:“我倒是和大家有不同的意见。作为一名公众人物,就应该时刻注意自己的行为举止,像叶子姐这样涉及的不光是私事,在观众面前的形象也大打折扣,相信节目的收视率也会受到影响。”
一席话说完,褚子欣又改变凛厉的态度,隔着桌子对陈之叶说:“叶子姐,我是就事论事,没有针对个人,您不会怪我吧?”
现场的气氛有些压抑,所有人的眼睛都紧紧地盯着陈之叶和褚子欣,露出一丝不解。陈之叶也很奇怪,是不是她和周家奕之间嗅出什么味道,所以才几次三番地打压她,甚至发展到现在的明目张胆?
她谨慎谦虚地笑笑,却是朝着主任说:“主任,褚子欣说的对。这件事闹成这样,确实是我始料不及的。我那天心情不好,才会跑到酒吧去,没想到就被观众认出来了。是我考虑不够周全,给工作带来了影响,我愿意接受处分。”
在台里,韵苗和陈之叶关系不错,好打抱不平,说话也一向是直来直去,再加上早就看不惯褚子欣趾高气扬的样子,所以,一听见陈之叶自请处分,心有不甘,继续发表意见:“去年台里的某位同志和官员传出不恰当的绯闻风波来,那才叫形象大跌,结果也是不了了之,而叶子不过是喝了点酒,又没闹出大乱子,如果要处分,会不会有点过?”
去年那件事,大家仍是记忆犹新,台里一位美女主持和某腐败官员扯上关系,被人报料经常一同出现在某些场合,举止亲密。虽然她一味地撇清自己,称与那位官员不过是碰巧遇到,并没有深交,但仍是接二连三地被观众声讨,沸沸扬扬地闹了三个月,事件才逐渐平息下去。
在这件风波的影响下,节目的收视率直线下滑,而电视的形象与威信也经受了不小的考验,但不知道台里出于什么考虑,居然没有对这位女主持人做进一步的追究。
相比而论,陈之叶的醉酒事件只能算是小儿科,如果她因此受到处分,那么台领导就有厚此薄彼的嫌疑,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褚子欣脸色一凛,登时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主任点点头,语重心长地说:“小陈这件事,充其量只能算个人行为,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影响总还是有的,大家都要引以为戒,至于处分,我看就免了。”
听了主任的话,陈之叶这才松了一口气,她稳了稳心绪,再看看坐在对面满脸堆笑、神态极不自然的褚子欣,心里却因为她之前落井下石的那番话,再也无法地她提起什么好感。
散会后,大伙还在对刚刚的唇枪舌剑议论纷纷,就听白倩挽着韵苗的胳膊说:“今天你可是功臣,那例子举的堪称精典,说的褚子欣面色如土,真是大快人心。就是不知道……如果被当事人知道了,会不会对你有意见。”
陈之叶也不免替她担忧:“是啊,霍姐这人挺大度,唯独对这件事敏感,万一……”
“我不过是就事论事。”韵苗满不在乎地撇撇嘴,“再说,她知道了也无所谓,反正那件事又不是什么秘密,情况紧急,所以我也没想那么多,先替叶子过了关再说!”
正说着,褚子欣夹着文件夹从会议室里出来,大伙儿立即闭上了嘴,只听她三寸高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嗒嗒地响。
从陈之叶面前经过的时候,大概是有点心虚,脸色苍白,目光也有些讪然。陈之叶朝着她谈谈一笑,然后目送着她走进化妆室里去。
褚子欣一消失,大伙儿又忍不住议论起来。
“看她那样儿,工作比不上别人就下黑手,真无耻。”
“我看,霍子娴真有可能是被冤枉的,而褚子欣,一定是坐实了的。”
“唉,唉,羡慕、嫉妒、恨也不带你们这样的,人家有后台怎么了,我还想找后台呢……”
组长无奈地抿了抿嘴唇:“行了,行了,都赶紧工作吧。”
下班的时候,陈之叶走的稍稍晚了些,回到别墅,小何已经在厨房里忙碌了。她转身上楼去,经过卧室的时候,迟疑不决地停下脚步。
换做以前,她是不太情愿进这个房间的,毕竟她和周家奕不是夫妻,也没有什么感情,只要他一来,她就会想到同床共枕的背后“父债女还”的屈辱,想到那天晚上,她是如何被周家奕要挟的情景。
但她一直担心周家奕的伤,于是犹豫了几秒,还是轻轻地握住门把手,一点一点地拧开。
门被慢慢地推开一个小小的缝隙,陈之叶整颗心瞬间提到了喉咙里,扑通扑通地跳的厉害。周家奕的态度很明确,不想再见到她,不知道她这样冒昧地进去,他会不会大发雷霆,或者直接扔出什么东西来砸的她头破血流。
有那么几次,她甚至想扭头回去,但最后还是鼓足勇气,推开了门。
屋里仍是静悄悄的,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小灯,空气里弥漫着烟味,床上只有凌乱的一团被子,周家奕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地上仍是扣着那个碗,残茶剩饭散落在周围,一片狼籍。她无奈地蹲下去捡,忽然听见身后有什么动静,再回过头来,就看见周家奕从浴室里出来。
他赤着上半身,只在下面围着一条浴巾,身上到处可以看见伤痕,特别是脸上的伤,已经由最初的烂紫色变成乌青色。
看见她,他愣了一下,目光扫过她的捏着碎瓷片的手,脸上又浮起一丝鲜有的嫌恶:“怎么又是你?”
他的头发还没擦干,有几滴水珠就凝挂在发梢上,随着上下起伏的胸口,一下一下晶莹闪闪的。
陈之叶站起来,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然后无措地看着他:“我就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吃饭。”
她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大概是因为心有顾忌,样子极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不敢出声,也不敢大口地喘气,随时在戒备着什么。
他微微挑了挑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陈之叶,你不觉得自己有点欺人太甚?”
她心口一紧,立即解释:“我没想什么,我只是没地方可去。”
“你不是有那么多好朋友?苏丹?肖芳?或者你愿意,可以去找洛宇飞或者那个去电视台公然求婚的小开。你那么受欢迎,他们总不会把你拒之门外吧?”
陈之叶知道,他又开始胡搅蛮缠,但仍是耐着性子说:“我只要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以后,我不会再烦你。”
“你凭什么跟我谈条件?”他冷冷一哼,讪讪地指着略显凌乱的床,嘴角露出一丝讥诮,“就凭你在这张床上睡过?”
一句话说的她面红心躁,气血上涌,脑子里嗡地一声,想也不想就脱口大骂:“周家奕,你无耻!”
“我无耻?”他挑了挑眉,“陈之叶,你想甩掉周家齐,所以处心积虑地爬上我的床,我如了你的意,你倒还得寸进尺?你说,究竟是谁无耻?”
他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句句如针,逼问的陈之叶哑口无言。小何在楼下听见争吵声,立即跑上来,看见周家奕只围着一条浴巾,脸上不由一热,再他们两个人剑拔弩张的样子,以为周家奕是在气陈之叶擅自进到卧室里,忙说:“周哥,你别生气,姐姐是关心你。她早上还嘱咐我给你熬粥呢。”
周家奕不理小何,目光死死瞪着陈之叶,咬牙切齿地说:“我不是傻瓜,你趁早死了这条心,立即给我滚!”
“我……”
陈之叶还想说什么,关键时刻被小何拉住:“姐姐,周哥在气头上,你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走吧,咱们先出去,让他自己好好冷静冷静。”
她想了想,似乎再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于是不再坚持,跟小何一起从卧室里退出来,跑到餐厅去。
周家奕一直都没有动静,小何上去送饭,他三两下吃完,然后让小何把碗筷端下楼来。小何把碗筷洗好,满脸好奇地凑到餐桌边上去,问:“姐姐,你和周哥到底怎么了?他怎么发那么大脾气,脸上还有伤?”
陈之叶想了想,只好避重就轻:“这件事都怪我,我以前的男朋友来找我,他是为了帮我才……”
“敢情,你让周哥做了炮灰?”小何瞪大了眼睛,摆出一副哗然的表情,“难怪周哥这么大火气。”
她苦哼一声:“小丫头,你懂什么?”
“我怎么不懂?小说里都写啦,像周哥这样英俊不凡又事业成功的男人,怎么能无缘无故地折了面子还忍气吞声的?反正我看的那些小说里,男主角要是受到这样的待遇,肯定是要从那人身上讨回来的。”
陈之叶听了直摇头,脸上不由笑的更苦:他们三个人的纠葛,恐怕比那些酸气哄哄的小说要复杂的多的多,哪里光是面子的问题?
胡乱扒了几口饭,陈之叶就匆匆地上楼去,把自己锁在对面的卧室里。她一直在想周家奕的事,在想今天在台里褚子欣公然针对她的事。她不明白,自己在公众场合一直对周家奕敬而远之,褚子欣又怎么会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呢?难道,褚子欣针对自己,中间并没有夹杂着复杂的感情关系,而就是单纯想要跟她争“当家花旦”的虚名?
她想的头痛,忍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有了困意,却忽然听见对面卧室的门响了一声,然后是一串下楼的脚步声。
过了一会儿,院子车库的电子锁呜咽了几下,之后就是砰地一声摔车门的声音,接着,卧室的整个窗子都被车灯照亮了。
这么晚,他又要出去?
陈之叶从床上跳起来,掀开窗帘的一角往外窥,结果被刺眼的光线照的头晕眼花,瞳孔一阵阵的刺痛。她赶紧缩回到床上去,直到外面没了动静,才又闭着眼睛,慢慢睡着。
一连几天,周家奕都是早出晚归,似乎是公司出了什么事,忙的昏天黑地。她在别墅里遇到他几次,他倒是没有再赶她走,却也是形同路人,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与她半点交流都没有。
这天她要主持一场晚会,散场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了。她拖着一身酸骨头回家,刚洗了澡换了睡衣,就听见门外有什么动静。
她开了门,立即有一股酒气窜进来,再一瞧,周家奕正醉醺醺地靠在对面的墙上。也不知道他究竟喝了多少,大概是太过疲惫,几乎连动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大口地喘着粗气。
陈之叶愣了几秒,就走过去扶他。他微微睁开迷离的眼睛,像是在瞬间触了电一般,把她的手从胳膊上拂下去,冷冷地问:“陈之叶,你够了,我已经尽量在躲着你了,你就不要在我面前晃来晃去了,行不行?”
她怔了怔,耐着性子哄他:“你喝醉了,先回去睡吧。”
他不依不饶:“你懂不懂什么叫适而止?我们之间早就互不相欠,你现在三番四次地来招惹我,是彻头彻尾地把我当傻瓜?还是突然后悔,故意这样一而再、再二三地挑战我的底线,想引起我对你的注意?”
“我知道这件事对不起你,但是你既然已经帮了我一次,就再帮我一次,行不行?”她仿佛并不计较他说的那些话,也不急于解释,只是咬着嘴唇,目光恳切地求他,“三个月,三个月就够了。”
周家奕的目光变幻不定,只是看着她。她脸上薄脂不施,却还是又滑又白,像刚刚剥了壳的鸡蛋,又仿佛盈着一团淡淡的光,显得她那双大眼睛熠熠生辉。
他看的心烦意乱,故意别过头去,她却又固执地凑到他的面前去:“三个月,就三个月。”
她豁出去了,不计一切。而他的目光越来越凛,仿佛除了愤恨之外,还夹杂了一些别的什么情绪。
他一直沉默着,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过,她心里的失望也开始疯狂滋长。她知道周家奕有自己的骄傲,上一次肯帮她就已经是奢求,而自己在他的眼里一直是个不识好歹女人,又有什么资格求他再帮自己一次?
“适可而止”这四个字,像是迎头一棒,打散了她所有残存的奢望。
“抱歉,是我打扰你了。”她敛起脸上的表情,慌乱地向后退了一步,“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她神色黯然地转地身去,手才一碰到门把手,手腕就忽然被人握住,接着,身子被人一转,一推,后背就紧紧地靠在门板上。
她意识到当时的情况,却还来不及思考,一张冷冰冰的脸就贴了上来,腰间一紧,略带着酒气的呼吸喷酒在脸上,耳边响起他低沉又略带无奈的声音:“陈之叶,你懂不懂,在我这里呆三个月是要有代价的……”
她胸口一窒,刚要张嘴,却被他铺天盖地的吻封住。所有的一切都安静下来,而她心底里涌起的不安也渐渐地被他火热的气息吞没。
温热的嘴唇在眼角、颈间和耳垂间辗转,一双手也不老实,到处揉搓,仿佛自己就是一块面团,而他的手只想把这块面捏出油来。
她以为他喝醉了酒,一定早早就偃旗息鼓,结果这一夜,他又像发疯了似的一次一次不知恹足。他的一进一出都像是在惩罚她一样,狂风怒号,她承受着他带给自己的重量与冲击,心底里隐隐地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这种感觉是什么,她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他一次一次的索求让她整个人都快散架虚脱,就在她累的几乎吐血的时候,他终于鸣金收兵。
因为太累,陈之叶连姿势都懒得换,就这样听着身边那个人粗重的喘息声,慢慢地睡着了。天亮的时候,她睁开眼,稍稍动了动,只觉全身又酸又痛,像是被松过骨,又像被重型坦克反复地碾压过一样。
周家奕已经不在了,窗帘也被拉开一半,阳光照进来,在床上映出一片光晕,亮晃晃的照的人目眩。
她又闭上眼睛睡了一会儿,才终于弱恹恹地爬起来去洗漱。换好衣服下了楼,周家奕正像往常一样,坐在桌子前吃早餐。
小何正在周家奕跟前忙前忙后,看见陈之叶从楼上下来,立即拉出一把椅子:“姐姐,昨天你还说要替周哥煮粥,结果自己倒起晚了。幸好我早晨跑来看看,要不,你们俩就得饿肚子了。”
陈之叶听的云里雾里,再看小何正频频地朝她施眼色,立即明白这小丫头想搞什么鬼,无奈地瞪她一眼,然后坐到周家奕的旁边去。
“姐姐,你昨天教我的方法真的管用,粥熬的又甜又香,周哥很爱吃,连喝了两碗呢。你也快点尝尝。”
小何还在喋喋不休,而周家奕明知是假的,却仍是不动声色。陈之叶端着碗,奇怪地悄悄扫了扫他的脸,果然发现他唇边眼角都蕴了一层淡淡的笑意。
看来,人爽透了,心情果然也跟着变好了。
陈之叶暗暗腹诽的同时,也为自己为了演戏演的逼真,好彻底瞒过周家齐而付出的代价感觉到可耻。她从来没有想过,终有那么一天,真的会拿自己去换什么东西,结果,她不光当了一回被逼还债的杨喜儿,后来又变成了自动送进狼窝去的小白兔。
如果说,以前她还可以在周家奕面前发发脾气,可现在,她似乎连矫情的资格都没有。
吃完饭,陈之叶去上班,刚走出去没几步,就听见身后响起汽车鸣笛的声音。白色的宾利慢慢地滑过来停在她的身边,车窗自动升起,周家奕微微探了探脑袋,命令道:“上车。”
陈之叶心存顾忌,但还是拉开车门坐上去。
虽然不止一次和周家奕睡在同一张床上,但经过昨夜的激情,她还是觉得有些尴尬。她靠在椅背上若有所思,周家奕也不怎么说话,只是把车窗开了个小小的缝隙,闷头抽烟。
车子在大街上东弯西绕,到了电视台路的路口,周家奕不等陈之叶开口,主动把车子靠在路边。
陈之叶根本没料到他会这样细心,刚想说声谢谢,就听见他的声音从头顶直劈而来:“晚上跟我出去。”
她好脾气地提醒他:“周家奕,我们以前有过协定……”
他挑眉,斜眼睨她:“我昨天也说过,在我这里呆三个月是要有代价的。”
他让自己做这做那,总会有足够的理由。她知道自己说不过他,只好下了车,忿忿地拍上车门。
陈之叶觉得心里像是着了一团火,气恼之余,她一直在想,周家奕又要带她去什么地方?上一次,似乎是她激怒了他,所以他逼她去参加什么宴会,当了一晚上炮灰不说,还当场被杜云泽撞了个正着。
这一次,会不会再被什么人看见?
她心不在焉,越想就越觉得心慌,脚步也不由加快,结果不小心,差点迎面撞上恰好从电视台里出来的苏丹。
陈之叶吓了一跳,整颗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脸色也变的有些苍白。
“叶子,什么事这么急?”
陈之叶回了回神,说:“没什么,早上起晚了,怕迟到。”
苏丹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瞪大了眼睛,气鼓鼓地说:“我还不了解你?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我走了。”
她和苏丹在一起那么多年,好到跟亲姐妹似的,自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她。她只好拉住她的胳膊,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岂料,苏丹听了她的话,脸上的怒意有增无减:“陈之叶,这么蠢的事都做的出来?你这几年书都白念了,啊?周家齐本来就是你的男朋友,就算这么多年你不在他身边,可他心里想的人一直是你。她安蒙蒙算五还是算六,有什么资格突然蹦出来让你离开他呀?再说,你知道你这么做有多伤人吗?周家齐要是因此一蹶不振,就是你害的!”
陈之叶被她说的六神无主,而苏丹却唯恐世界不乱,郑重其事地问她:“你,是不是爱上周家奕了?什么为了周家齐的前途,什么要成全安蒙蒙,都是借口对不对?其实,你是想回到周家奕的身边去,对不对?”
“怎么可能!”陈之叶摇头否认,“我现在的确有点乱,但有一点很明确,就算我已经不爱周家齐了,也不可能和周家奕在一起。我们之间隔阂太多,根本就不能融洽相处。”
苏丹见她信誓旦旦,也只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转移话题:“对了,上次开会的事我听说了。有传闻说最近台里正在做新的节目策划,花落谁家还不知道,也不难理解褚子欣为什么冒着“撕破脸皮”的风险也要把你压下去。你多防着她一些,看样子,她对这个新策划是势在必得的。”
陈之叶眼下有三档节目,已经顾之不遐,哪里还有什么觊觎新策划的念头。她想明说,但又怕苏丹骂她没志气,只得作罢。
回到办公室里,陈之叶的耳边依旧是苏丹的话。她之前并没有听说过什么新策划的事,但一联想到上次的醉酒事件,褚子欣落井下石,对她诸多打压的一幕,再加上平时她一直擅于不正当竞争,这个新策划的传闻倒是有了几分可信度。
她想的头痛,干脆晃了晃脑袋,想把这些事情从脑子里甩掉:反正自己也没有什么想法,谁喜欢争、怎么争、争不争的到,都跟自己没关系。
下班后,周家奕果然在家里等着她。她迅速洗了个澡,给自己化了个淡妆,然后才从衣柜里翻出一件淡紫色的改良旗袍。
这款淡紫色的旗袍是专门订做的,她一次也没穿过,结果上了身,连她自己都不相信,镜子里面的人是自己。旗袍裹在身上,把腰线衬的小巧玲珑,侧衩开的恰到好处,既显得腿部修长,又露的不多。
记得当时设计师把设计图拿给他们看的时候,周家奕发表了不少意见,特别是下摆的包臀风格被他说成是“卖弄风骚”,设计师被他的言论打击的差点吐血,最后只能改成了现在的直筒风格。偏偏就是这看似普通的直筒风格,穿在陈之叶的身上,就像一朵出水芙蓉,清丽非常。
周家奕从首饰盒里拿出那套珍珠首饰让她戴,她接过来,一边往耳垂上套着耳环,一边问:“穿戴的这么华丽,你是想让我去演《色戒》?”
他哧地一笑,满是嘲讽:“你倒真的是王佳芝,可我却没有易那么幸运。”
她知道他在说什么,也承认他说的对。他没有易先生那么幸运,而她也根本比不上王佳芝半丝半毫。王佳芝虽然目的不纯,可以紧要关头,还是放过了易先生,可是她,不光利用周家奕去骗自己的哥哥,还要利用个彻底。
穿戴完毕,她就随着周家奕下楼去,坐上那辆拉风的宾利,直奔b市。
车子在快速路上急奔,道路两边的风景在迅速倒退。陈之叶靠在椅背上,一手抱胸,一手托着下巴,看着车上挂着的那串平安挂饰愣愣地出神。
周家奕把烟蒂碾进烟灰缸里,不经意地侧过头,隔着残余的烟幕,就见一道道浮光掠过她的脸,长长的睫毛像扇子一样铺在眼睑上,淡淡的腮红晕染在白皙的面颊上,就像个一触即碎的瓷娃娃。
他看的有些心猿意马,只觉得那微微张着的嘴唇,好像樱桃一样煞亮光鲜,惹的人口干舌燥。
他立即收回目光,刚刚那一瞬的情景在脑子里却怎么也挥之不去。他松开方向盘,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叼在嘴里深吸了几口,情绪才稍稍稳定下来。再看看无聊的她,又翻出半盒口香糖来递给她。
意识到有东西横在面前,陈之叶立即回过神来,一见是盒半敞着盖子的口香糖,伸手捏了一颗,问:“你让我打扮成这样,究竟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他表情不改:“抓你去卖。”
她不理他,他也就不吭声,只顾一口一口地抽烟。
到了b市,车子绕过豪华的街道,往郊区的方向开,直到把所有的繁华抛到身后甚远,才隐隐地看见一处别墅群。
她望着远处的灯影幢幢,忍不住问:“又是你的私产?”
“我哪有那么多私产?这里其实是个私人俱乐部。”
“私人聚乐部?”
他懒得解释,只是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车子一路直行,走的近了,陈之叶才终于看清,那一幢幢豪华的欧式建筑,看似孤立,之间却修葺了各种甬道相通。有的是雕梁画栋的走廊,有的是鲜花似锦的阶梯……与其说是私人聚乐部,倒不如说成是私人皇宫。
周家奕的宾利缓缓停在大门口,立即有泊车小弟上前来把车子开走。陈之叶下了车,往四周瞧,这才发现,这里名车豪聚,简直可以办一场展示会。
他们的到来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周家奕则不以为然,像模像样地牵着陈之叶的手,一路往别墅里去,还格外熟稔地同遇到的每一个人打招呼。
显然,他与这家私人聚乐部的常客,几乎每个服务小妹都认识他。大概是他平时过于放荡不羁,招惹过一二,所以有几个小姑娘干脆不干活,聚在一起交头接耳,对着他们指指点点,还有几个则红着脸,含羞脉脉地往他的身上偷瞄。
这种场面,陈之叶见的多了,也就习以为常,所在自动忽略那些饱含了各种情绪的目光,欣赏起周围的装潢来。
这里欧式风格比较重,壁画色彩凝重,以花卉、人像居多。大红色的地毯从四面八方延伸而来,汇聚到一座石头砌成喷水池边。喷水池的装饰花纹非常精致,被能工巧匠磨的圆润光滑,池水不深,清彻透明,伸头望下去,就能看见水池的底部堆了厚厚的一层硬币,被顶上宝石般璀璨的灯光一照,银浪滚滚,仿佛大漠焦阳炙烤下的浮沙,又仿佛是北国极地皑皑茫茫的雪丘。
陈之叶觉得有趣:“谁把这里当许愿池了?”
周家奕笑而不答,反倒指着水池中间的一个雕像问:“你知道他是谁吗?”
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赤去,才注意到水池边上还有一个雕像,是一个站着撒尿的小男孩,神形兼备,稚气未脱,憨态可鞠。
她学过历史,知道雕像的来历,于是讲给他听:“在一次比利时人民反侵略战争期间,战败的西班牙人侵者在逃离该市之际,点燃了通往市政厅地下火药库的导火索,企图将市中心夷为平地。当时一个名叫于廉的小男孩发现正在燃烧的导火索,急中生智,立刻撤泡尿将导火索浇灭,使该市幸免于难,但小于廉却中弹身亡。人们为了纪念他,于是就给他立了一座铜像。”
她讲的有板有眼,周家奕却像是在听笑话,嘴角翘起来,一副不屑的表情。
她忍不住发问:“难道我说的不对?”
“这个雕像是我们几个朋友送给俱乐部主人的礼物,这个是他小时候玩稀泥的样子。”
他答的煞有介事,陈之叶听了,简直哭笑不得。但提及俱乐部的主任,她便好奇起来:“这到底是谁的俱乐部?这么大手笔?”
“开始几个朋友起哄,想弄一个来玩,一天二十四小时,只招待熟人,但说来说去也不过是起哄,没有人真的当回事儿。后来,瞿正扬感兴趣,就真的买了整片的别墅群,改成了俱乐部。”
陈之叶对瞿正扬印象颇深,特别是那两次见面,让她记忆犹新。第一次是假扮洛羽飞的女朋友,原以为是帮朋友的忙,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结果被瞿正扬和费安琪撞了个正着;第二次就是喝醉那次,是他把自己带到酒吧后门交给周家奕的。
这两次,一次比一次狼狈,真不知道她和瞿正扬是不是八字不合,五行相克,否则,为什么每次丢脸的时候,都要被他撞见。
随着周家奕到了主宴厅,人渐渐多了起来。有熟识的朋友端着酒杯来跟他打招呼,眼睛却一直往陈之叶的身上瞟:“家奕,今天怎么带了个生面孔?不过瞧着,还真是比上次那个好。”
周家奕半真半假地说:“她头一次跟我出来,什么都不懂。”
“哟,瞧你说的!”那人又朝陈之叶的身上扫了几眼,忽然暧昧不明地压低了声音,说“怕哥儿几个闹过了头,心疼了?”
“我心疼她,谁心疼我呀!”他笑容更甚,一口白牙露出来,颗颗发亮,“倒是你们几个,悠着点来,别叫我丢面子就成。”
那人不说话,只嘿嘿地笑了几声,便端着酒杯走了。
周家奕带着她进入宴会厅,服务员立即接过陈之叶的手提包放到衣貌间去。陈之叶往四下里望了望,除了瞿正扬之外,并没有看到任何熟悉的面孔,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然后又把目光又落在瞿正扬的身上。
瞿正扬吊尔郎当地靠在一排雕着缕空花纹的铁架子上,嘻嘻哈哈地和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说着话。那个女孩子留着齐眉刘海,眼睛很大,有些局促地站在他的对面,被他说的低眉浅笑,满面浮春。
陈之叶冷冷一哼,再回过头来,正巧对上周家奕诧异的表情。
“怎么?瞿正扬跟女孩子搭讪,你心里很不高兴?”
陈之叶瞟瞟他,讪讪地说:“他跟女孩子搭讪,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这群人,从来都是花言巧语,逢场作戏,我是替那小妹妹担心呢。”
他哧地一笑:“人家比你会来事儿,我看你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比较好。打起精神来,别给我丢人。”
其实,这还是一场自助式的晚宴,只是参加晚宴的人对工作的事闭口不提,一个个地携男带女,张口闭口讨论的全是那些风花雪月。
陈之叶对那些不感兴趣,除了陪着周家奕和熟人打打招呼之外,大多时间就是围在长长的宴桌前吃东西。
男人到这里来,大多数是拿酒,只有一些女人才喜欢吃些甜食和水果。陈之叶在宴桌前忙的不亦乐乎,结果就听见几个女孩子小声地提起周家奕的风流韵事,她兴趣大增,干脆找了个座位,拿了两块芝士蛋糕,边吃边听。
“上次就在这个地方,有个三流女明星公然勾引周总。”
另一个瞪大了眼问:“真的假的,太夸张了吧?”
“是我亲眼看见的。”
“那周总什么反应?”
“周总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怎么可能看的上她?结果那女明星搭了半天的讪,他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当时场面那叫一个尴尬,后来那女明星挂不住脸,抓了酒就往他身上泼。满满的一杯极品拉图就那么泼出去,真是可惜了。”
陈之叶知道周家奕有足够的魅力,但从以往的经验来看,他一向是来者不拒,忽然听说他这样坐怀不乱的场面,只觉得不可思议。
正想的出神,周家奕忽然走过来,问:“在想什么?”
她眨了眨眼,说:“你周大总裁魅力无限,相信愿意陪你来这种地方的女孩子多的是,你干嘛非得叫上我?”
他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咧开了嘴,眼睛也跟着眯了起来:“我答应让你在我身边多呆三个月,你是不是也得尽尽义务?”
不等她反对,一只大手已经揽在腰间。
她虽然恨的咬牙,但众目睽睽之下,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同他闹,只好任由他搂着往人群里去。
几缕艳羡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来,有的嫉妒,有的羡慕,有的不屑,有的猜测……各种目光像是一柄柄利剑直插飞来,陈之叶只觉得周围寒光凛凛,如果不及早抽身,迟早要被那些目光戳成筛子。
她知道周家奕是万人迷,平时刚腹内敛,又帅又酷,特别是一笑起来露出两个酒窝,再加上出手阔绰,没点定力实难招架的住,特别是那些刚刚告别校园的女孩子,被他迷得颠三倒四,交往三天就发誓非他不嫁,所以,她在这样的场合遭人非议是情理之中。
但她没有想到,居然有一个女孩子,端着酒杯,醉态醺醺地跑过来,毫不客气地对着她指手画脚:“真没看出她有什么特别的,身材不够好,皮肤不够细,样貌一般般,哼,家奕哥哥,你眼光越来越差。”
周家奕皱皱眉:“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这次又带了什么样的货色出来丢人!”
开始,陈之叶只以为她是来和周家奕搭讪的,却没想到她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莫名其妙地对自己评头论足了一番。
她的脸色煞地一沉,周家奕的表情也瞬间凝住。
“辰依,你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我过分?家奕哥哥,我想怎么样,你一直都清楚,可你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说究竟是谁过分?”
气氛开始有些不太对,大伙儿听见她大放阙词,都变得诧异起来,而原本三三两两凑成一堆闲聊的人也都纷纷扭过头来往这边张望。
那个女孩子打扮的还算中规中矩,只是妆有点浓,特别是眼睛,经常上镜的陈之叶,一眼就看出她粘了假睫毛,还戴了淡紫色的美瞳。
她喝的有点高,脚步虚浮,身子摇摇晃晃的,似乎是控制不住,说话间,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她显然没有意识到周围的变化,依旧醉眼迷离地盯着周家奕的脸,深情地表白:“家奕哥哥,我一直都喜欢你,可是为什么你从来都没有注意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我的存在?你每次交女朋友,我都在旁边看着,看着她们华丽地进入,黯淡地退出,任她们在你的生命中充当一个又一个的过客。因为我知道,她们都不适合你,你迟早会发现,最适合你的人,其实一直在你身边。可为什么,你身边的女人换了一茬儿又一茬儿,你却还是一直都看不到我?是我做的不好?还是我长的难看?”
陈之叶突然明白眼前的女孩子之前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身材不够好,皮肤不够细,原来,她是在把自己和她做比较。
不得不说,这个女孩子长的足够漂亮,也足够年轻,但自己也没她说的那么差吧?再说,以前和周家奕出双入对的女人多如牛毛,什么差错都没有,而她越想低调,越不想惹人注意,偏偏就冒出个搅局的女人来,把所有的目光都聚拢过来。她的运气,怎么就这么悲催呢?
陈之叶暗暗腹诽着,就听见身后有一个声音响起来:“瞿辰依,你够了没有?快给我回家去!”
瞿辰依愣了一下,表情一凝,眉毛立即挑起来:“我不走!”
“还嫌在这里不够丢人?”瞿正扬的语气里半怒半嗔,目光里也透着几分无奈。
“我怎么了?”瞿辰依扬起声调,“这场子里那么多的女孩子,整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不就是为了到这儿来碰运气,巴望着你们‘七大公子’能看她们一眼?我也是女孩子,我也有喜欢的人,我到这里来追求自己的幸福,有什么不对?”
瞿正扬哼了一声,不知是气恼过度,还是真的觉得她的言辞可笑,嘴角一弯:“瞿辰依,别让我说第二遍,赶紧回家!”
他这一怒,倒是有几分威严,众目睽睽之下,霸气十足。很难想象,他居然是喷水池边撒尿和泥巴的雕像的原型。
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这么一顿喝斥,瞿辰依觉得面子上挂不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憋了好一会儿,才露出一副可憎的嘴脸:“哥!刚才,你不也拉着人家女孩子不放?你们几个人建这么个地方,不就是为了可以猎遍群雁?做都敢做,有什么资格说我?”
陈之叶微微一怔,满眼同情地朝瞿正扬望过去。众目睽睽之下,老底被无情地揭开,听起来还有几分龌龊,到底是丢脸。
看的出,瞿正扬已是怒极,只是碍着众人在场,没有发难。他狠狠地瞪了瞿辰依一眼,伸手拉住她的手腕,用力地往外拖。
“哥,你放手,你干嘛?你放开我,我不走,我不走!”
“瞿辰依,虽然我平时宠着你,但也绝对不会放任你胡作非为!”瞿正扬动了怒,一双眼睛怒瞪起来,吓得瞿辰依脸色一煞,瞬间苍白起来。
“我怎么胡作非为了?你整天钻在女人堆里就不是胡作非为?要不要我挨个儿给那些被你莫名其妙甩掉的女人打电话?叫她们一起来看看,瞿大少爷在这里又找着了新的目标?”
瞿辰依说着,突然就嗤笑起来,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事,脸上的表情也突然带了几分嘲蔑:“哥,你说如果她们真的来了,场面会有多盛世空前?是不是连你自己都没数过,自己究竟有多少个情人?”
“啪”地一声,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连陈之叶也没有想到,瞿正扬居然动了手。
“哥……”瞿辰依用手捂着脸,往后退了几步,难以置信地看着瞿正扬,呆愣愣地眨了几下眼,眼泪一下子就充盈了眼眶,“我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打我?就因为我喜欢周家奕?我告诉你瞿正扬,我就是喜欢周家奕,我就是喜欢他,你管不了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反正我就是喜欢他!”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冲出人群,跑了出去。
陈之叶担忧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口,犹豫了一下,说:“还是我去看看?”
周家奕瞥她一眼:“你不是一直想要独善其身?这会儿凑什么热闹?”
“独善其身?”她冷笑着一哼,“我不去凑热闹,也独善不了其身。每一件事,每一个人都是冲着你来的,瞿辰依这样一闹,她成了人人同情的痴心小妹,我难免会落个“只会勾引男人的狐狸精”的名头。反正我在这儿也呆不下去,不如出去跟她解释清楚,也免得她伤心。”
他看也不看她,只是沉着声音说:“我敢保证,你现在去解释,明天我哥就会知道你和我的关系。”
陈之叶看着他漠然的样子,恨得咬牙切齿,如果不是有求于他,她一定甩头就走,可是现在,尽管她恨的牙痒,却还是忍着没有动。
周家奕无奈地摇摇头,拍了拍瞿正扬的肩膀:“你不出去看看?”
“小付早就跟过去了。”瞿正扬往陈之叶身上瞟了几眼,又笑笑说,“其实,我倒是觉得你当我妹夫也挺好。”
周家奕听得头大,苦笑着摇摇头:“算了吧,她那个脾气,我可消受不了。”
瞿正扬说:“我妹妹就是脾气差点,但是碰到你,绝对是服服贴贴,怎么样,考虑考虑?”
“你可别害我。她可是醋坛子,回家指不定怎么审我呢。”周家奕伸手揽过陈之叶的腰,稍稍使了点劲儿,露出一口白牙,笑的暧昧非常。
这个人,演戏绝对是实力派,说谎的功夫一流,还面不改色,从容自如,那表情跟真的似的,仿佛他在家里受尽了奴役一样。
陈之叶没好气儿地撇撇嘴,再一抬头,恰好对是瞿正扬的含笑的目光。她觉得尴尬,表情一敛,微微垂下头去。
瞿正扬却不依不饶,目光一直在她的脸上扫来扫去,大有打破沙包问到底的架势:“据我了解,陈小姐可不是这样的人。”
“不信你问。”周家奕显然是捏准了她的脉,所以才敢这样明目张胆、不动声色地把“皮球”踢给她。
陈之叶敢怒不敢言,也只好尴尬地对着瞿正扬笑了笑,心里暗暗乞求他能放自己一马,不要再纠结在这个问题上了。
“算了算了,你们俩是一伙儿的,问也白问。”瞿正扬的目光里有一种莫名的光彩,透着暧昧,透着揶揄,又仿佛带了几分猜测,但好在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指了指楼上说,“走,人都齐了,就等你了。上次你赢了不少,这次,一定要让你把衣服都输光了。”
陈之叶立即意识到他们又有牌局,想起之前她陪他去打麻将的情景,难免觉得头大。这群人向来喜欢犯贫,说话从不避讳,她一个女孩子被一群男人包围着,总有些尴尬。特别是上次,那些人居然还把她拽到牌桌上去,结果输了钱,差点被周家奕榨出油来。这一次,会不会又要像上次那样?
她不情愿地跟着他们上了楼,推门一瞧,屋子里除了男人以外,还有很多女人。她略微松了一口气,跟在周家奕的身后,慢慢地蹭了进去。
屋子的格局有点像传说中的总统套房,欧式风格的装修和摆设,如果不明就里,乍一看上去,根本就不会想到它居然是一间棋牌室。
陈之叶下意识地打量着四周,一眼看见角落里放着一张桌球台,绿色的植绒又新又亮,几个球零零散散地在台面上,似乎好久没人动过。而另一张桌子上的水晶象棋也格外晶莹剔透,不远处藤盒里的黑白云子也混作一团,胡散在棋盘周围。
这里的东西都比较贵重,又五花八门,繁杂不堪,看的人眼花缭乱,但最夺人眼球的,还是墙上高高低低地挂着几个飞镖靶盘。
记得周家奕也玩过飞镖,而且手感非常好,他练了十几年,如果不受干扰,几乎百发百中。她第一次去周家,就差一点被周家奕射到,开始,她还以为他是不小心,后来她才知道,他其实是不欢迎自己。
那个时候,她没少和周家奕吵架,也知道他不少风流韵事,经常在理亏的时候,抖落出来挽回面子。
周家奕拿她没办法,也只是恶狠狠地瞪着她。
周家奕很少对她和颜悦色,她也一直很自觉地回避他,免得同他生气,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个醉酒失控的夜晚,会和他滚到一起,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在未来的哪一天会和他有这么多的交集。
正想着,忽然听见有人叫她。
“陈小姐,你不来替周总看看牌?”
陈之叶回过神来,就看见几个女人早就围坐到桌子旁边,有的缩在男人的怀里当“会计”,像模像样地捏着钞票;有的则伸着纤长的手指,对着眼前的牌指手划脚。
她不想去凑热闹,笑笑说:“我手气不好,我要是坐过去,他会输的。”
话音刚落,立即有人哄笑道:“周总财大气粗,哪会在乎这点小钱?”
又有人说:“以前都是看见别人花周总的钱,第一次看见有人给周总省钱呢。”
这句话含义颇多,说的大伙儿都纷纷朝她看过来。察觉到他们眼中的暧昧,陈之叶觉得局促,不好意思地咬着嘴唇,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周家奕眯了眯眼,神情里多了一种莫名的异样,但只是一闪,便消失无踪。
有人见陈之叶迟迟不动,又开始起哄:“周总,你也不说句话,你看陈小姐一个人多无聊啊。”
这话听起来,让人意测连连,好像平时周家奕家教颇严,没有他的命令,她不敢轻举妄动似的。
陈之叶深吸了一口气,径直走到牌桌旁边坐下,像只温驯的小狗一样靠在周家奕的身上,撒娇地说:“家奕,我替你打?”
周家奕意外地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站起来给她让地方。
这次他们玩的是blackjack,俗称的21点,简单易学,陈之叶输了几把就摸透了规律,赌注越下越大。
她是第一次这样豪赌,拿牌、看牌,下注,面不改色,从容自如。输了钱,周家奕就主动掏腰包,赢了钱,她也数也不数地敛收回来,让周家奕替她保管。
周家奕一丝不苟地替她数着钱,偶尔也会探着头去瞄她的牌。这样的动作十分暧昧,特别是他的脸,总会似有若无地贴在她的脸上。
大概周家奕鲜少在人前这样,所有的人看着他们的表情,都有一种“惊窃”感。陈之叶毫不在意,只是一味地把钱抓起来往台子中间扔。她的样子,倒像是个久经沙场的“赌徒”,特别是连赢了几把之后,那种无所谓的姿态,惹的对面的几个女人艳羡不已。
中场休息的时候,陈之叶和几个女孩子们一起去洗手间。洗手的时候,便有人问她:“陈小姐,你跟周总相处多久了?”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镜子,说:“没多久,我跟他刚认识。”
那人又问:“周总是不是很宠你?”
“何以见得?”陈之叶弯了弯嘴角,心里暗想:周家奕只有压榨她的份儿,怎么会宠?这一次,如果不是自己死皮赖脸地贴上来和他达成协议,这会儿在他旁边的人哪会轮的到她?
但那人却说:“周总平时看起来,总是一副很严谨的样子,以前他也带人来打牌,但从来没像今天这么有耐心。”
周家奕确实没什么耐心,经常对着她疾颜怒色,但在众人面前,他却像是变了一个人,温柔体贴。就像刚才,一路上他都极少有话,但一脚迈进俱乐部,他就挂满了笑,还耐着心给她讲俱乐部的来历,讲那个撒尿的小男孩。
她知道他是因为不甘心陪她演那三个月的戏,所以才故意把她带到这里来,还刻意把气氛搞的暧昧非常,她本来就理亏,也不想在这样的场合惹人注目,所以,就算有什么事,也只能一笑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