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陈之叶渐渐地平复了情绪,伸出手来,用指尖点了点他的肩膀。
他似乎是没有知觉,一动也不动,连头也懒得抬。但她不气馁,继续去拍他的肩膀,最终,她深呼吸了一下,仿佛是下了什么决心,之后便坐直了身体,望向远处光离耀眼的霓虹,缓缓地说:“肖乾,你确定你很爱我吗?你确定你喜欢我,不是因为一种猎奇心理?”
肖乾微微抬了抬头,仍是没有说话。
“其实,我并不像你看到的那样。或者你觉得我就像一张白纸,外表过的去,业务也不错,肯努力,肯付出。可是,真实的我并不是那样。我的过去乱的一团糟,而且很复杂,如果……我告诉你一些事,一些你听都没有听过、甚至是难以想象的事,你就不会喜欢我了。”
“其实,你想的没错,我和周家奕不光是认识,而且关系特殊。我以前是周家齐的女朋友,因为一次醉酒,稀哩糊涂地上了周家奕的床。醒来以后,我懊恼过,绝望过,但最后还是选择离开。我到了a市,当上了主持人,还被誉为当家花旦。我觉得我的生活可以重新开始,没有后台,我可以靠自己的勤奋和努力来争取机会,没有经验,我可以加班加点,和师兄师姐们多学习。但是,就在我以为我可以的时候,周家奕出现了,他就那样不顾我的生活,霸道地闯进了我的生活。或者你想不到,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我是他的情妇。情妇,你知道情妇这两个字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肖乾总算有了点反应,坐起来,不屑地哼一声:“陈之叶,你的这段过去不用给我讲,事实上,我比你还要清楚。你被迫当了他的恨妇,被人揭穿关系之后,他托了关系,帮你调到省台来。如果我想的不错,他喜欢你,从你跟他哥谈恋爱的时候,他就已经爱上你了。”
“你……你怎么知道?”陈之叶表情一骇,觉得有些不可思异。
肖乾耸了耸肩膀,说:“你来之前,聂谨薇就把你的底细给摸透了。这件事,她跟谁都没说过,只不过后来,她瞧出我对你有点意思,才把这件事告诉了我。”
她警觉起来,神色骇人地盯着他的眼睛:“你都知道,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还……”
“你说我为什么?”他瞪着她,目光灼灼,“陈之叶,我肖乾要是爱一个人,那就是纯粹的。你过去发生过什么事,有过什么男人,那都不是我在乎的。我在乎的事情只有一个,那就是你的未来属于谁!”
陈之叶苦苦一笑,幽黑的瞳眸里忽然黯淡下去,仿佛是被黑暗吞没的星子,光彩顿灭。
她的未来属于谁?
她无时无刻不在想这个问题。自从和周家奕有过那一夜情,她就一直不觉得自己会有未来。做错了事,必然要承担后果,而她的后果就是永远抱着这样不堪的过去生活,担惊受怕,随时准备承受着别人嘲讽指责。
她的未来,就是如此。
“陈之叶,我不是逼你,我也从来都没有想过用你的过去要挟你什么。就算你选了别人,我也不会有意见,但是唯独周家奕不行,他不行!他做过那么多伤害你的事,你们已经分开了,他就没有权力再介入你的生活。”
“他是没有权力,我也和你一样,觉得他没有权力,可是他如果想要介入,我根本就阻止不了。肖乾,你不是我,你可以把事情想的太简单,可是我,要顾忌这个,害怕那个。你知道吗,我在a市的时候整天提心吊胆,就怕被人揭穿这一切。我的同事是一线主播,就因为被富婆包养的事被公诸于众,前途尽毁,他现在做什么事都要背着‘小白脸’、‘吃软饭’的罪名,走到哪里都抬不起头来。我亲眼看着他从云端坠到谷底,我亲眼看着他从春风得意变的颓废不堪,我怕的整天都做恶梦。我几乎拼了命地要和周家奕断绝关系,我以为只要我赶紧和他做了了断,我以后就可以安枕无忧。可是结果呢,我和他在云南的照片被当作参赛作品寄到台里去,几乎在那一夜之间,全台的人都知道我跟他之间的关系,甚至因为这件事,大家怀疑我的人品,怀疑我的工作能力,几个要好的朋友也和我断了往来。这些有多痛苦,你知不知道?”
陈之叶找到车上的控制按钮,把车锁打开,推开门就往楼道里跑。她走的很急,很怆惶,好不容易开了门,闪进屋里,再重重地把门关上,这才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口气。她靠在门板上,望着满屋里的黑暗,疲惫地滑坐下去。
四周一片黑暗,微弱的光线从窗外投进来,在地板上映出浅浅的光影。周围很安静,她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甚至是血液汩汩湍流的声音。
她就那样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响了起来,在黑暗中犹为刺耳。她愣了一下,从书包里把手机拿出来,往屏幕上瞄了一眼,一见是周家奕,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心底里腾地一下烧起来。她不受控制地把手机扔出去,啪地一声撞在墙上,又被反弹到地上。电池掉落下来,手机总算是安静了,她蜷着腿,把脸深深地埋进膝盖里。
彻夜无眠。
天一亮,陈之叶便从床上爬起来,到浴室里去洗漱。镜子里,她看上去很憔悴,脸色很差,眼睛也有些肿,整体看上去,便像是涂了一层蜡膏。她从冰箱里拿了一些冰块化在冷水里洗脸,然后又给自己化了个妆,这才有了些精神。
她打车赶到电视台里去,结果才进了办公室,大伙儿便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小陈,你认识费安琪?”
“是啊,她是不是要邀请你去拍电影?”
“陈之叶,你能不能跟费安琪说说,跟我合个影?”
“还有,还有,她能不能参加台里的综艺节目的录制啊?如果她答应了,那一期的收视肯定高!”
陈之叶有些发蒙,待大家问的差不多了,她才疑惑地问:“谁说她找我拍电影了?”
小严指了指门外不远处的会客室:“她就在里面,还有那个执导过《后宫奶爸》的导演,我听他们说是希望你去加盟的。我看主任也没怎么反对,估计他们在里面,已经开始在谈价钱了吧……”
如果不是了解大伙的性子,也知道今天不是愚人节,她一定怀疑自己听错了,或者是有人在跟她开玩笑。
但大家一脸热情的样子,并不像是在说谎,那现在是什么状况?她是一个主持人,除了上镜不紧张以外,对于演戏根本就是外行,那样大名鼎鼎的导演要亲自跑到电视台里找她这个外人演戏?
不可能。她虽然不做演员,但对于行业的动向还是了解的比较全面的。现在的演员多如牛毛,漂亮的屈指可数,有经验的大有人在,这么好的事,凭什么会找上她?
唯一的可能是费安琪的鼎力推荐,而费安琪的鼎力推荐,多半是看了周家奕的面子。也就是说,这次的事,十有八九和周家奕有关。
她不想再和周家奕有什么瓜葛,特别是在这个时候,她更想让自己的生活里纯粹一些,让自己可以更冷静地思考问题。
想到这儿,她脑子一热,想也不想便夺门而出,一下子推开会客室的门,对着屋里的人说:“对不起,这个电影,我不拍!”
突如其来的声音嘎然而止,会客室里突然安静下来,所有的人都微微侧过头来,一脸诧异地望着她。
陈之叶看清来人,果然是费安琪,还有那位知名导演。费安琪处变不惊,只是笑着同她打招呼:“陈之叶,好久不见了。”
“你好。”费安琪也客气地朝她点点头。
主任见她们相熟地打招呼,原本有些不悦的脸突然变得和蔼起来,亲切对她招了招手,还拍了拍沙发上的某一处,示意她坐下:“小陈,你有什么话,进来说,进来说。
陈之叶没有动,黑白分明的眼珠望着费安琪,恳求地问:“费小姐,我能和你谈一谈吗?”
费安琪望了导演和主任一眼,似乎是在征询意见,见他们都没有反对,这才笑着欣然点头。
电视台的第十二层的后走廓平时很少有人去,四面安静,是个适合谈话的地方。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照进来,在深色大理石地面上映出一团光晕,仿佛是一汪明晃晃的水潭,又像是动画片里画画的通往另一时空的时光门。空气里浮着一颗一颗的粒子,如同一粒一粒的金沙,费安琪一脚踩进光晕里去,整个人便都站在了变幻莫测的光影里。
她突然回眸望过来,因为是迎着光,把头发照的光亮如丝,而脸上的表情反倒显得不尽清晰。她就像是镌刻在时光里的油画,脚下的光晕,空气里的金沙……仿佛她正准备穿越,用不了几秒,她就会消失遁空一般。
“陈之叶,你想和我谈什么?”
“我听说,你们来是想找我拍部电影?”
费安琪不置可否,只是微微眯了眯眼,静待下文。
“我能不能拒绝?”
“为什么?”费安琪十分不解,“据我所知,你目前在电视台里并不是很好。得不到一线类的节目,上不了黄金时间,而这部电影的导演这么有名气,又是一部大制作,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吗?”
陈之叶看着费安琪的表情,总觉得她的目光里透着一丝让人难在琢磨的意味。如果说以前,她平易近人,没有架子,那么现在,她的目光里便复杂的多,似乎有许多冷漠、厌烦甚至是怨愤……
陈之叶觉得她不光是跟以前不一样,作为演员,这些表情,这些流露,应该是费安琪轻而易举就可以做到的,也完全可以把这些表情隐藏起来。
然而,但她没有任何理由突然在她的面前大秀演技,也并没有任何理由来隐瞒自己的情绪,由此可见,费安琪对她的确是有一种抵触的态度。
但她没有仔细去想这些,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验证这些,去究其缘由,于是但开门见山地说:“我只是个主持人,没有任何演出经验,我不相信这么大的制作,这么有名的导演会来找我。唯一的可能就是,这部戏,周家奕投了资,然后说服你,让你去说服导演来找我拍。”
“这就是理由?”费安琪转过身来,一步一步朝她走过去。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咯嗒咯嗒的声音,一下一下地叩人心门,而她鲜红的嘴唇随着脸颊向两侧微微一展,发出一声轻笑,“陈之叶,你很聪明,这部戏,家奕是投了资,也的确是求我,让我说服导演来找你当女二号,但这些都有关系吗?我知道你们台里规定严格,所以我和导演亲自来和你们台里的领导协商,你们领导都不肯错过这么好的机会,难道你就真的无动于衷?”
陈之叶笑了笑,沉沉的目光开始闪烁,仿佛在这一瞬间便盛满了水,盈盈而动。
“如果换作是别人,我说不定也就欣然接受了,但是事情一但沾了周家奕,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我想,你应该不知道我和周家奕的事,如果你知道,一定不会这么问我,一定不会这样义无反顾地帮他。”
费安琪笑了:“以我和家奕的关系,你觉得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是和周家齐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还是和周家奕那难以启齿的一夜情,还是最后,你不得不低三下四地当他情妇的事?”
“你……你都知道?”陈之叶瞪大了眼,结结巴巴地问。
“你说呢?”
陈之叶忽然觉得有点心灰,原来她的事从头到尾都不是秘密,也只有她一厢情愿地以为只要她不说,周家奕不说,行事小心低调,就不会有人发现。但事实呢,即使她远在云南,也有人会不经意间拍下他们的照片,送到电视台去参赛,即使她行事低调地来到省台,也有人知道她是通过什么关系,因为什么才调动了工作。
她俨然是所有人眼中的笑柄,她却全然不知。想到这儿,她的嘴唇微微抖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
“陈之叶,我一直都不知道,你究竟哪里好。论样貌,你只能说是姿色平平,论家世,你连小康之家都算不上,论才艺,也算不得出众,可为什么他就对你那么着迷,甚至是死心塌地。
你或许不知道,他为了给你开那家服装公司,给你提供服装,煞费心思地网罗了多少设计界的翘楚。你和他的事早就在媒体的视野范围之内,你也想象不到,他花多少时间和精力来堵住悠悠众口,你更不知道,为了能让你去省台,他究竟花了多少钱,打通了多少枢节。
为了你,你一向骄傲的他居然肯低头,居然肯去签一些根本就无利可赚,甚至是赔钱的合同。他为你做了这么多,你非但不知道感激,还对他是这副态度,是不是有点不识好歹?”
听了费安琪的指责,陈之叶觉得愤懑不已,她疾颜怒色地瞪着她,冷冷地反问:“也许你说的都是事实,他真的做了很多事,但就因为他做了这么多,我就必须要感激他?就因为我无法接受他,我就是不识好歹?
他做的那些事,我并不知道,但就算知道了,我也无法接受他逼我做情妇的事实,我更无法接受他用我爸爸来要挟我的做法。
人都有思想,都有感情,我不是你,或许你觉得他怎么做都对,但是对我而言,他做的一切都一种伤害和负担。
费安琪小姐,我不知道你说这番话的立场是什么,但是我必须要让你知道,我今天和你单独谈话,只是为了请求你转告诉他,他的这种方式我接受不了,请他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这场谈话还是不欢而散,陈之叶本来跟费安琪和颜悦色地好好解释,却没想到被她咄咄逼人的架势激怒。她怒,费安琪更怒,嘴里说的每一个字都在替周家奕声讨。
陈之叶总算看出来费安琪对周家奕的心思,她表现的这么明显,几乎毫无掩示,就差亲口承认那三个字了,她若再看不出来,也实在是太过于没心没肺了。
她一步一步地往办公室里去,高跟鞋踩着瓷砖地面,喀嗒喀嗒的回声旋漫在走廊里。她在气头上,所以骨头硬气的很,过了一会儿冷静一下,又不得不开始重新思考这些问题。
费安琪也是有脾气的,虽然不至于骄纵,但这次谈话之后,她也总归不会再对她客气。她不知道费安琪是否会跟导演商量取消这次的合作意向,如果她没有,甚至又在导演在是极力促成,那她该怎么办?如果台里有合作意向,她一味地辞演,那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会不会由此从台前转到幕后,或者直接就断送了她的主持生涯?
想到这儿,前所未在的压力又慢慢地笼罩在她的心头。
“小陈,那个事儿怎么样了?”小严走过了,端着杯子,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声问。
她在走神,忽然被拍醒,根本就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于是本能地反问:“什么事?”
“就是拍电影的事啊?”
“那个还不好说,我刚才和费安琪说过了,不打算接这部戏,但我不知道她们最后和台里会怎么协调。”
“你不接?”小严瞪大了眼,扼腕叹息地低吼起来,“为什么不接?拍了这个电影,你就出名了,就算你不想在电影界发展,也完全可以再回来主持节目,到时候,你的收视率一定能超过聂谨薇的。”
陈之叶苦涩一笑,她现在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只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声名狼籍,哪有什么心思和能力去跟聂谨薇叫板?
她不是没有想过,接了这部电影会给自己带来多少好处,可是她就是无法说服自己再去做和周家奕有关的事。
她不能和小严说实话,只好笑笑说:“你别光想着正面收获啊,也得想想负面影响。我没有表演经验,如果在表演的时候老是ng,耽误进度怎么办?如果我的演出得不到大家的认可,最后不但没有票房,还招来骂声一片,那我以后还怎么混?对咱们台的声誉也不好啊。”
小严终于被她堵的哑口无言,不死心地瞪了她一眼,转身回到座位上去。
这一天,陈之叶的工作都不在状态,频频走神儿,而费安琪进了会客室之后,许久不见有人出来。她实在是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如何,这种等待形同煎熬,心里像是悬着什么,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
她想,解铃还需系铃人,这件事的始作俑者说到底还是周家奕,只要他撤资,或者提出换演员的要求,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这样想着,她竟然鬼使神差地拨通了周家奕的电话。
电话响到第二声的时候,她忽然觉醒过来,想要挂断却已经来不及了。周家奕已经接通了电话,沉沉的语气从对面传来:“叶子。”
叶子,他居然叫了她叶子。陈之叶呼吸一窒,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以前,他只会叫她陈之叶,指名道姓,而现在,满腹柔情,看来,他那天的话不是在开玩笑,他是真的想追她?
她还在发呆,就听对面的声音问:“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找我有事?”
“那个……你……”陈之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居然会舌头打结,心里想的什么话,突然就说不出来。
“你……你什么?”他在对面轻笑出声,陈之叶觉得那一声仿佛离自己很近,她甚至能够想象的到他弯起来的嘴角,想起他对她表白的那个夜晚。
这家伙,该不是以为自己对他有意思,所以才……想到这儿,她赶紧厉声厉气地问:“你为什么要投资那部电影?”
“就为了这个事儿?”电话另一头,周家奕的笑容更深,两颊上的酒窝微露,鹰眸绽亮,“这才几个钱,你心疼了?”
她哪里就心疼了?他的钱,和她有什么关系?陈之叶简直佩服他胡乱理解的本事,眉峰一皴,怒道:“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我也跟你说正经的呢,这部电影的投资真的不多。”
她终于不耐烦起来:“我在问你,投资拍电影的目的。”
“当然是利润!现在电影行业虽然不好做,但关键要看导演和演员,这部电影的构思和剧本我也都看过,很有投资潜力。”
他答的含含糊糊,像是在搪塞什么,陈之叶听出他的意图,不由怒从心生,情不自禁地抬高了声调,厉声厉色地问:“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我只是想知道,这部电影,这么强大的阵容,这么有我听导演,这么大的投资,有多少人争着抢着去演,你为什么非要找我拍?”
大概是她的声音太过彪悍,电话里突然安静下来,连办公室里也频频有人探出脑袋来,用一脸探究的表情打量着她。
她不好意思地朝大伙儿笑笑,然后转过身去,走到一处不起眼的角落,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但周家奕是谁,不能说的事,就是你真的用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绝对不会吐露半个字。更何况,这件事,他根本就没打算告诉她。但她还是知道了,打电话来质问一切,他就算要向她解释,也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的就让她达到目的。
想到这儿,他忽然弯起了嘴角:“你想知道?不如我们见个面吧?”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邪肆,尾音稍稍扬起来,仿佛是在征求她的意思,语气里却有一种不容置噱的意味。
他凭什么这么命令她?他凭什么跟她见面?见了面,他又想干什么?想起那一夜,他把她推进草堆里的情景,她就觉得全身发抖。同样的情景,他还想再来一次?
可惜,她不是傻瓜。陈之叶冷冷一笑,一字一顿地说:“我不去!”
说完,她便喀嗒一声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陈之叶余怒未平,于是便靠在墙上,胸口一伏一伏地喘着粗气。事到如今,他还要挟她,用各种口吻。各种理由,有些借口明明荒诞至极,他却说的格外轻松,就仿佛是预料好了她会妥协一样。
她知道,就是那段不堪的过去才让他这样肆无忌惮,让他觉得他捏着了她的软肋,所以,不管他提出什么要求,她都一定不会拒绝。
这个男人把她的脾气性格摸了个透,而他却阴晴不定的让人难以琢磨。有的时候他触及她的底线,她也会忍不住爆发,可是事后,某人或者只把这些当作了生活的一个小调剂,而她就必须要东想西想,担惊受怕。
这样的日子,她真的过够了,有的时候她都想激流勇退,把一切都公诸于众之后,自己一个人消失。可她现在什么都没有,想那些无异于痴人说梦,所以,她只能委曲求全,只能抱着侥幸心理,想方设法地从中周旋。
陈之叶努力让自己不要去想,不要被周家奕的话所干扰,好不容易稍稍平复了,这才从走廊回到办公室里去。
办公室的人不知道她怎么了,但从她的脸色来看也知道她心情不好,倒也没有人在这个时候去打扰她。
她坐在电脑前,打了几行字,又一点一点地删除,再打,再删除。她根本没有心思工作,写出来的东西简直是文理不通,最后,她心情烦燥到了极点,干脆用手掌随意地往键盘上一拍,任凭光标一下一下地在屏幕上打空格。
她在猜测周家奕会不会就此作罢,费安琪和导演会不会突然取消决定,想着想着,眼睛就不由自主地往会客室里瞄。深红色的实木大门紧紧地关着,严不透风,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在谈什么,竟然谈到下班都还没有结束。
她晚上没有节目,只好收拾东西回宿舍去。但她没有想到,才到了小区的门口,就看见周家奕的车缓缓驶来。
她假装没看见,低头快步往前走,岂料他直接冲下车,三两步便追了上来。
“陈之叶,如果不想我把所有的人都叫出来,你最好停下来。
陈之叶脊背一紧,不由停下脚步。周家奕不怕丢人,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可她不一样,台里三令五申要大伙儿注意形象,注意私生活,如果被人爆料给报社,主任不骂死她才怪。
她的往事,她的工作还有最新找上门来的电影合约,无一不和周家奕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果再出什么绯闻,就算台里不追究,光是同事们如刀的目光和冷颜冷色都会让她生不如死。
想到这儿,她越发地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蚂蚁,长的再大,爬的再快,就算最后修炼出一对翅膀来,也始终都是捏在周家奕的手心里,逃脱不得。
她忿然地回过头去,拧眉厉色地低吼道:“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他挑了挑眉,又往前走了几步,冷笑道,“你说我想干什么?”
周家奕眉毛微微挑起来,笑的怪异。
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才跟她深情表白了没几天,就又露出真面目,动不动就要挟她。
陈之叶忿忿地瞪起眼来看着他,而他却仿佛浑然不觉,只是一动不动地用那样怪异的目光盯着她瞧。气氛骤降,两缕目光对视在一起,电光火石之间,陈之叶忽然明白了什么,于是咬着牙冷道:“又想要挟我?我不怕,你信不信?”
周家奕勾了勾嘴角:“我当然信,所以我没想要挟你,我不过是想真诚地邀请你一起去吃饭。”
“你说什么?”陈之叶傻傻地看着他挑眉浅笑的表情,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愣了几秒,总算愤怒地低吼起来,“你都做的这么明显了,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表情,你居然告诉我你在真诚地邀请我?”
“没错,就是邀请。”他忽然换了一种语气,“陈之叶,我请你吃饭。”
“对不起,我很忙!”陈之叶恨恨地咬牙拒绝。
她的语气很冷,据人于千里之外,周家奕不怒反笑,上下打量着她那副处处生刺的模样,道:“据我所知,电视台的节目主持人是不允许搞副业的,现在是下班时间,你说你很忙,这不得不让人怀疑……”
“我就不能去见我自己的朋友?”陈之叶打断他,失声低吼,忽然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又怒道,“我去干什么,用不着跟你报备。周家奕,既然当初我们都讲的清清楚楚,以后再无瓜葛,那么就请你遵守约定。请你和你的朋友不要再来打扰我,可以吗?”
“那怎么行?也许你还不知道,你们台里已经答应了让你出演这部戏,你如果不想演,就得看我的心情好不好。如果我高兴了,或者可以说你非专业,又或者找别的理由换掉你,但是如果我不高兴……”他依旧是笑,目光里却透出丝丝寒意。陈之叶不由打了个哆嗦。这样的表情才是真正的周家奕,自我、阴鸷。曾有那么一秒,她甚至以为时光又回到了以前。
她终于垮了垮脸:“我要怎么样,你才肯放过我?”
“陈之叶,难道你还不明白?我都跟你说的这么清楚了,你还不明白?我的目的不是要挟你,我是要你的心。为了你,我盘算了这么久,设计了这么久,隐忍了这么久,不管我用什么方式,都只是为了这一个目的。我不管你是讨厌我也好,恨我也罢,你最后都只能是我的!”
陈之叶看着他,深深的眸子里突然闪出一道亮光。仿佛是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她忽然嗤笑出声:“周家奕,你未必自信的过了头,我凭什么就是你的?我活了二十多年,为了还你的债,不得已才做了你的情妇。但是我的债都还清了,现在我们互不相欠,怎么忽然就成了你的?我告诉你,我陈之叶不是任何人的!你摸摸你的良心,我曾经遭受了那么多,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为难我,还拿什么电影来要挟我。我告诉你,不用你要挟,不就是一部电影?大不了我就去拍!再大不了,我就再经历一次被人揭穿一切、戳骨羞讽的痛,再大不了,我们就鱼死网破,谁也甭想置身事外!”
“既然如此,我只好拭目以待,或许,这部电影会挖掘出下一个影后也说不定!到时候,你还得谢我呢!”他笑的轻松,甚至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看来,他的功力不是一般的深厚,任凭她这样义愤言辞,这样退避三舍,都无法撼动她半分。陈之叶算是领教了,她忽然觉得凭自己的能力想跟他对抗,无疑是在痴人说梦。
现在是下班的高峰期,陆陆续续有人从电视台里出来,看到门前这样的一幕,纷纷驻足,投来异样的目光。
陈之叶有点急窘,周家奕却不以为然,反倒掏出一根烟来,好整以暇地靠在车门上抽了起来。
夜色渐凝,微风轻起,拂动着他额头的碎发。他长的很英俊,平时便惹人注目,而现在,那副老谋深算的表情被镌刻在淡淡夜色里,将所有玩世不恭的一面全部掩埋,只剩下一股深沉。
她瞪着他,终于在被他无视的态度泄了气:“好,你说请我吃饭,我答应你,去哪儿吃?”
周家奕不冷不淡的说:“回我新买的别墅去吃吧,最近我请了个厨子,手艺不错,去尝尝?”
她就知道他没安好心,于是拒绝:“没必要去别墅吧,不过是吃个饭,随便找个小饭店就行,或者你再叫几个人来,大家一起比较热闹。”
周家奕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我请你,叫别人算怎么回事?你要是不想去就就算了,我又没逼你。”
他挑着眉看着她,说的云淡风轻。陈之叶恨得直咬牙,他都这样了,居然还说没逼她,难道真的要等他动手动脚,强把她拉到车上去才叫“逼”?
她根本不想去,可他很强势,他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脸上的表情明明是在笑,却总能让人心底发虚。她知道,她越是犹豫,在外面曝露的时间越长,被人撞见的机率就越大。她想了想,还是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周家奕的手放在方向盘上,目光望着前面,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而陈之叶却低着头,在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两个人一路无语,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街景倒退,灯光流溢,眼前光影幢幢。周家奕随手打开音响,梁静茹的一首歌传了出来。
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曾一起走却走失那路口……
梁静茹的声音有一种特殊的磁性,将这首歌里体现的遗憾演绎的淋漓尽致,曾几何时,陈之叶一听这首歌,便心怀感触,想起周家齐,想起更多的人。但在这样的情形下响起这首歌,怎么听都怎么觉得讽刺。
陈之叶微微侧过头去,轻轻靠在车窗上,看着周家奕侧身硬朗的线条。
车子一路向前左拐右拐,终于驶进了别墅区,在一间别墅前停下。周家奕推开车门下车,陈之叶却开始犹豫了。
“周家奕,你知道吗?自从和你划清界限以后,我曾发过誓,再也不会跟你有任何瓜葛,更不会再出入你的家。”
周家奕不以为然地说:“那你就别把它当作是我的家,这里也的确不是我的家。我不过是临时买了它,将来我们回a市去,这间别墅迟早是要卖的。”
他说每一句话里都强调“我们”两个字,陈之叶不由皱了皱眉。但她不想再跟他解释什么,只怕越解释就越乱,干脆闭上嘴,下车走进去。
大概是比较懂得享受生活,周家奕对家的要求一直很高,以前是,现在亦是如此。穿过门外高大的西式花纹围栏,便是种满花草的小院子,踩着柏油小路穿过人工草坪,便到了门口。周家奕把手掌往门口的一个小液晶屏上一放,只听嘀的一声,大门便打开了。陈之叶跟在他的身后走进去,发现里面的布置简直和a市的别墅如出一辙。幸好她一直清醒,否则,她一定会以为自己又回到了a市。
餐厅里,厨师已经把晚餐布置好了,他关了灯,点了蜡烛之后,又亲自替他们倒了一杯红酒,然后便自动消失了。
周家奕笑着替她拉开椅子:“你还记不记得第一次去吃西餐时候的事?”
陈之叶有些发愣,他却笑着说:“那个时候,你是第一次吃,刀叉都用不好,叫了一块十分熟的牛排,结果那牛排端上来跟牛筋似的,怎么切也切不动,一下子就从盘子里飞出去了。”
他不说,她倒是真的想不起来,那是她第一次吃西餐,当时出了那样的糗,窘的恨不得找地缝钻,倒是周家齐替她解了围,而周家奕脸黑的像包公,仿佛她给他丢了多大的脸似的。
她不知道他提起过去出于什么目的,于是不吭声,周家奕却目光沉沉地说:“陈之叶,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会爱上你。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也一直在想,为什么会是你,为什么,后来我梦见以前的事才终于知道,因为你在我的面前是真实的。那些女人围在我的身边,察言观色,趋之若骛,只有你,从来都不做作,你的脸,你的表情是生动的,是鲜活的。你讨厌一件事,脸上就写着讨厌,你不高兴,也绝对不会像别的那些女人来故意奉迎任何人。只可惜那个时候,你满眼满心全是周家齐,陈之叶你可能从来都不知道,我当时有多羡慕。”
陈之叶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一副深情满满的样子,仿佛那时的他真的很落陌。她还在怔忡之时,周家奕已经慢慢地俯下身来,他的脸在她的瞳孔里骤然放大,无止无休,直到他的鼻尖微蹭着她的鼻尖,才忽然停顿了下来。
他近距离地望着她细腻的皮肤,忽闪的睫毛,还有微微颤抖的嘴唇,气息越来越重,像是把持不住,灼热地扑在脸上,好像沸水扬的蒸气,带来温热一片。
他就这样看了她几秒,随后他又迅速啄住她的唇,铺天盖地地吻下去……
轰地一声,陈之叶只觉得仿佛有什么鱼贯而入,脑子里猛地一涨,嗡嗡作响,意识却是一片空白。她愣住了,丝毫动弹不得,俨然一座蜡像,有着最细腻的纹理,最生动的表情,却只能久久地保持一个姿势,永无改变。
他吻的很狂肆,双手紧紧地抱住她的头,几乎毫不费力便撬开她的贝齿,用舌尖勾住她的舌,瓷意汲取。他一路横冲直撞,风卷残云,但他仍觉得不够,只恨不得此刻能把她嵌进身体里去。他的吻渐渐平复也来,由狂野变得缠绵悱恻,每一次触碰都让他的心软化,像是剥皮的洋葱,去掉一层,再去掉一层,藏在内心深处的欲望便开始蠢蠢欲动。
那种感觉是最原始的,也是他最想束缚却又最束手无策的。他的气息很灼热,带着一股淡淡的薄荷味道,轻柔地吻着她,一点一点地流连、辗转,最后又吻到她的耳根上去。他耐心地吻,细细地吻。
胸口的水晶扣被一颗一颗地搓板开,突如其来的落空感唤醒了陈之叶的意识,她本能地搂住他继续向下的手,眼里满是惊惧。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耐心地哄她:“叶儿……叶儿……”
一声一声低喃,仿佛真是深情备至。陈之叶稍稍挣扎了一下,便忽然松开手,任他为所欲为。
他的手微微顿了一顿,心里欢喜迭起。其实他不是没有想过,她根本就是爱上了他,却一直被那些前尘往事蒙蔽双眼,浑然不觉。他希望是如此,起码他不再是一厢情原,哪怕她挣扎,她抗拒,他也总会有办法化解她心里所有的隔阂。而现在,她忽然的默许让他更加觉得自己的臆测或许是对的,不管是她真的妥协,还是坦诚于身体的反应,至少,她开始试着接受他了。
想到这儿,他不再犹豫,横抱起她就往楼上去。
他跑的急,三步并作两步,用脚踢开门,直接就把她埋进软软的床垫里。床垫一陷,陈之叶觉得有些晕眩,仿佛有什么往脑袋里扎,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终于找回自己的意识,却发现,上衣早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不见了。
他把她压在身下,一边轻吻,一边熟练地扯开她的文胸,然后又去解自己的皮带……动作熟练而急切……
她被他吻的轻颤连连,忽然有一股怪异的想法窜进脑子里:她该不是一直都在渴望着他吧?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变成了女人,尝到了那种事,也会有一种欲望吧?
但很快,她又放弃了这种天马行空的想法。她拼命地告诫自己不要去想更多的事,不要再往更深处去挖掘,也许那结果并不是自己想要的,所以,所有的事都只限于眼前。
她勾住他的脖子,甚至开始回吻他,像是久违不见的爱侣,只是渴望着彼此,渴望着有一种东西填补心底里的缺失。她难得的主动,主动的不像她的风格,周家奕有些迷惑,但身体已经越发地绷不住,只想得到更多,更多……
就在他蓄势待发之时,某人的声音从身下飘来:“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哗,一盆凉水泼下来,狗血淋头。他俯身看着她满脸的潮红,却又咬牙拼命抗拒的模样,忽然觉得心里扎进一只手,生生地把心都挖出来。她把他当什么?就在他向她表白之后,他为她做了这么多之后,她仍然像以前那样看待他?那些扫兴的话并没有浇落他的欲望,反倒勾起他的怒火。
原来这一切,不过还是一场交易。
他自嘲地弯了弯嘴角,忽然胴眸一凝,向前一纵,瞬间侵入。之前的温柔荡然无存,他每一次的索取都带着一种毁灭性,他的表情也随着每一次的占有而变得越发深沉。
陈之叶知道,她做的有些过分,但如果不是周家奕咄咄逼人,她是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用这种方式去解决问题。
但以周家奕的骄傲,怎么能允许自己这样被人恣意践踏?她早就料到不会那么简单,至少她不会很轻松地从床上爬下来,但她还是咬紧牙关承受着,只希望这场凌迟能早点结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等周家奕折腾完,外面已经黑透了。
四周安静极了,空气里弥漫了一片汗湿气息。黑暗中,周家奕坐起来,拿起打火机啪地点着了一根烟,黯自吸了起来,只剩下陈之叶趴在床上,听着自己砰砰的心跳,大口地喘息。
周家奕身体很壮,平时又喜欢健身,永远精力旺盛,再加上刚才被她气到,心中怒火未平,结果床上缠了她整整两个小时。陈之叶休息够了,想从床上起来,结果刚动了一下,就觉得全身空的几乎散了架,根本连动的力气都没有。
可是她真的动弹不得,更让她纠结的是,他没用任何措施,而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自己会不会中招。
不过,她看过很多女性杂志,知道男人都是不喜欢负责任的动物,以周家奕的身份和地位,他应该也不想在不久的将来,突然冒出来一个的孩子吧?于是她仰起头,哀求他说:“你能不能帮我买点东西?”
空气有点凝结,周家奕一直不吭声,只是把目光落在陈之叶的脸上,表情复杂地盯着她。陈之叶知道他恨透了她,又怎么会帮她?她绝望下来,就缩在床上慢慢地感受着时间流走,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他低沉的声音:“你该走了。”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听他继续说:“我们不过是一场交易,你没必要睡在这里!”
陈之叶没说话,艰难地爬起来,慢慢地穿上衣服,然后一步一步地往楼下去。她的包还在餐厅的椅子上,而桌子上还有他们没有吃完的牛排和红酒。红酒在微弱的灯光下发出浓浓的色彩,那根蜡烛也已经快要融尽,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预示着刚刚发生过的暧昧与激情,而陈之叶却觉得讽刺。刚刚,哪里是什么暧昧,分明是一场交易,一场他们处处此最熟悉不过的交易。
陈之叶拿起包,一转身便看见靠在墙边的周家奕。他已经换了衣服,头发微微有些篷乱,她怔了一怔,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拉开门走出去。
走到一半,她又想起什么,忽然收住脚步,回过头来眯着眼问:“周家奕,既然你承认这场交易,那么那个电影,我是不是可以不用去拍了?”
他冷冷一哼,嘴角弯起一个弧度:“我记得我没答应你什么。”
“你?”
“我怎么?”
“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反悔?”
他仍旧是笑,眼里满是不屑:“陈之叶,别太天真,既然是交易,就要有交易的规则。我没答应你什么,交易自然不兑现,更何况,你的筹码根本就不够资格和我谈什么交易。”
陈之叶脸色一凛,脸上腾地一下就烧了起来,仿佛是被谁点了一把火,火势蔓延至全身各处,烧的她无地自容,狠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
她从来不知道周家奕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就算是以前,她那样利用他,他最终也是改选了承诺,可这一次,他不光不承认什么,反而说她的筹码不够资格。她到底是高估了自己,她又不是第一次,有什么资格当作筹码去跟他换什么?
她气的全身发抖,嘴唇嚅了半天,却是说不出话来。深究起来,这场交易的确是她自以为是了。但是既然他无心和她做什么交易,或者是觉得自尊心受到了侮辱,为什么不当时推开她,为什么还要把这件事做下去?如果他能果断地推开她,她总不致于被他羞辱到这个地步。
她不再奢望什么,一步一步地往外走。夜风吹来,并不生硬,但脸上却传来一阵刺痛,她伸手一摸,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脸上早已经布满了泪水。
四周有暗暗的影子投下来,叠叠掩映,陆续有豪车迎面而来,支着亮亮的车灯恣意嚣张鸣笛,还有几个人居然摇下车窗来,对着她吹口哨。她不想让人认出她是谁,只好低着头,撞撞跌跌地往外走。
她一个人在别墅区里走,步履仓惶,只想快点逃出这个地方。她觉得狼狈,觉得羞愧。她一直自视清高,可现在,她只要能达到目的,不惜利用自己的身体,又和那些贪慕虚荣的女人有什么区别?那些女人要的是钱,她要的是平静的生活,虽然看上去好像她高尚一些,但实质是一样的。但那些女人最终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例如高额的包养费,或者是一笔不菲的分手费,而她呢,从头到尾就是一场笑话,她费了那么多力气,换来的不过是自取其辱。
陈之叶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回到家以后,连灯都懒得开,直接爬到了床上去。周家奕的话像冰刀一样排山倒海地向她刺来,她拼命地向躲,不想受伤,却还是被刺中,一下一下地疼。冰刀慢慢地融化,形成一潭深水,慢慢地将她泡围。冰冷的水打起涡旋,把她卷进去,她觉得眩晕,觉得无力,只得随波逐流。无数水草像是富有生命的触角慢慢地向她伸展而来,缠住她的手脚,束缚住她的感官,似乎是要将她溺毙在这洪流之中。
无助、孤单、委屈、懊恼……各种感觉纷至沓来,侵袭着她弱不经风的情绪,她心里堵的难受,仿佛筑起了一道墙,不让她渲泄劲。她把整个身子缩成一团,瑟瑟地发抖,脑子里总是重复着一些散碎的片断,仿佛是在播放幻灯片,一张一张,越来越快,那些片断唤起她心底深处更深的记忆,那些最残酷最恶毒的话再度袭来,冲的她无所适从,最后总算是忍不住,捂着被子嚎啕起来。
这一切压抑了太久,就像影子一样驱散不开,她好不容易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大哭一场,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的嘲笑,就这样痛快地发泄。最后,她哭到没有力气,终于慢慢地睡着了。
这一夜睡的很沉,连动都没有动过,就那样保持同一个姿势,连被子都没有盖。结果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陈之叶觉得全身酸疼,咽痛唇干,走路虚浮,有点像宇航员畅游太空。她简单地脸上扑了一些粉,打了些腮红,脸色才没有那么难看,再一看表,时间要晚了,赶紧拎了书包赶到台里去。
刚到电视台,小严就神秘兮兮地凑上来说:“小陈,拍电影的事,好像定下来了,今天一大早主任就找你,不知道是不是要跟你谈这个事。”
陈之叶没说话,拿着马克杯给自己沏了一杯咖啡,一边喝,一边极力地让自己的思绪沉静下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她一味地拒绝、逃避也不是办法。不就是部电影?反正拍完了有钱赚,昨天吃了那么大的亏,也总该有点经济补偿。
她想试着这样安慰自己,可是又忽然觉得那种事,如果是你情我愿,或者是一夜放纵还倒好一些,一旦和钱占了边儿,怎么都觉得让人难以接受。
她没吃早餐,肚子有点空,咖啡下了肚,倒是缓解了不少,拉开抽屉,拿出一片饼干,刚咬了两口,就听见主任在门口叫她:“小陈,你那个电影已经谈下来了,一会儿投资方和剧组的人会过来签合同,你来参加一下。”
陈之叶差点没被饼干噎到,她使劲往下咽了咽,含含糊糊地应着:“好,好的。”
主任一走,办公室里忽然安静下来,所有的人都放下手里的事情,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气氛有些怪异,那些目光齐聚而来,仿佛她是什么珍惜动物一般。陈之叶有点接受不了,更多的是心虚,实在是不想在这样诡异的氛围里呆下去,于是她率先打破沉默:“怎……怎么了?”
声音刚落,办公室里忽然爆起雷鸣一般的掌声。
小严说:“小陈,祝贺你成为咱们台里第一个电影明星!”
陈之叶郁闷地撇撇嘴:“这才哪儿跟哪儿,电影还没拍,哪里就是什么明星?再说,我对这一行一窍不通,万一演砸了,丢了人,你们别说不认识我就好。”
“不会演砸,不会演砸的!”张冬也附和着说,“这导演可是全亚州都有名的,记得上次他为了拍一部电影,说是要找最淳朴的面孔来饰演主角,结果硬是大胆地用了新人zome,结果那部电影在国外参加电影展,他一下子就得了个最佳新人奖,片酬翻了10几倍。你就算是没演过戏,底子总比zome强,我们也没指望你能得奖,就是票房好点就成。”
“还有,还有,多跟那些大牌明星拉拉关系,到时候我们去探班,你可得给我们说说好话,创造几个合影签名的机会啊!”
大伙你一言我一语,大多是真心地祝福,唯有聂谨薇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嘴角扬起一丝不屑的笑意。
陈之叶正在和大伙儿说笑,正在忘我之时,就见其中几个人忽然噤了声,窃兮兮地朝她的身后望过去。
她觉得奇怪,猛地回过头去,电光火石之间,却对上周家奕满是揶揄的脸。
是他?
心跳骤然加快,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陈之叶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慢慢地把头转回去,却不料,某人不知道突然发什么神经,居然一步一步地嘲她的方向走过来。
别来,别来……
陈之叶摒着呼吸,心里暗暗地祈祷着,而周家奕却像是听见了她的声音,故意走到她的面前,浅笑若风地说:“陈小姐,你好,我是投资人周家奕,欢迎你加入我们剧组。”
“你好。”陈之叶硬着头皮,伸出手去,和他的手轻轻握了一握,便像触电一般缩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