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话你能认同吗？

小肖，我不希望你这么早下结论，我对你是有信心的，虽然说我们俩以前的生活都出现了意想不到的事，但我觉得它还是公正的，这就是让我认识了你，如果有以后，我会好好待你的，你对我就那样没信心吗？先别说对不起，给我点时间好吗？

不，这不是你的错，我可以欺骗你，但我没有办法欺骗自己，我无法摆脱以前婚姻的阴影，现在想起来我还不寒而栗，真的，我很害怕。

你就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会为你疗伤的。

不，你的父母已经年迈，二老盼望你早点组成一个家庭，他们也就放心了，这是人之常情。

你不要想那么多，父母的工作我来做，我只要你一个承诺，我们继续相处下去好吗？

继续处下去，对我是一种折磨，也是一种负担，我已经没有能力承载这种负担了。

王旭东看着肖梅这个样子，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他拿起酒瓶把杯子倒满，一饮而尽，举着空杯，露出很无奈的样子，静静地看着肖梅，沉思了一会说：也许有的人，一生都不会遇上让自己爱的人，但是我却认为自己很幸运地遇到了你，可是很遗憾，你却不能成全我，那么我的痛苦将会是永恒的；冒昧地说，你也许真的还没有悟到这样的深度，你知道吗？你真的就这样放弃，对我来说是不是有点……

你不要再说了。肖梅看看王旭东，他那眼神流露出来的有乞求、有爱怜，还有深深的不舍。她的心战栗了，如果把那眼神比做刀，那刀一定会刺破你的皮肤，如果把那眼神比做是绳，那绳一定会将你捆绑得无法呼吸，如果把那眼神比做是火，那火一定把你变为灰烬。

现实没有诗意的空间，只有真实到残忍的存在。

今天看来只能这样了，王旭东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默默地拿起酒杯，给两个人都倒满了酒，把酒杯递给肖梅，说：能否为我们的下一次再见，干杯。

肖梅举着酒杯，眼泪滑出了眼眶，说了声：对不起。

生活有时就是这样无奈，我们有时必须捂着流血的伤口，举杯潇洒地说一声：干杯。

太阳升起来以后，就开始了安静的移动，从早晨到晚上，有多少事在明亮的阳光下开始，又有多少事圆满和痛苦地结束，但没有任何事能打扰太阳的安静，它周而复始地走啊走啊，仿佛是牵着时间的一只手，让时间像水一样无法斩断。

过去的一切恍若是一场梦，但愿是一场梦，就当是一场梦吧。

梦醒了，便破了，这也是一种心理治疗，迫使自己到有伤口的地方去，硬着头皮，一点一点地在那里磨钝，让那个地方长出新芽。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最近一段时间，肖梅生活得相当平静，时间抚平着她心灵的皱褶，她尽情地享受着这没有羁绊的生活，虽然她出入形单影只，但内心感到特别充实，心情好了，一切便都好了。

想想今天中午和罗素素的一段对话，她独自笑了。

肖梅，你是不是在谈恋爱？

没有。

那你怎么就像出水芙蓉，这么清新。听人说恋爱中的女人最美丽，你没有骗我吧。

怎么会呢。

看来我们这个城市将要发生一场家庭大战。

为什么？

因为你呗。

求求你了，素素，你不要再贫了，你就不能正经些。

我怎么不正经，我恨不得自己现在就变成一个男人，享受这诱人可口的秀色。

肖梅右手的食指顶住左手的手心，表示就此打住，做求饶状，罗素素才住了口。

其实看到她现在这个状态，罗素素心里真的很高兴，这几年肖梅是怎么走过来的，她心里比谁都清楚，有时真的很为肖梅担心，害怕这长期的压抑、痛苦、自闭，会使她得上抑郁症。女人就像是花，爱情就像是水，花没有水的浇灌，很快就会凋零枯萎的，她怕肖梅从此一蹶不振，那她的人生将是另外一种写法。

这几天很忙，妇联举办庆元旦晚会，而且规模相当大，请的客人也比较多，有各局的相关领导，有县委、政府的部分领导，听说还请了市里的有关领导。主任这几天虽然很忙，但总是笑呵呵的，据小道消息透露，年一过，她有可能到人大去就职，政治生命又上了一个台阶。对于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来说，是很不容易的，她的人生将到顶峰。所以这场晚会，主任看得很重要，工作做了具体部署，肖梅安排在晚会筹备组，虽然有很多事情需要她去做，但心情却非常好。她有时是很唯心的，祈盼着新的一年，能给她带来好运。

今天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辞旧迎新，人们的心情总是很复杂，也很激动，年长的感叹岁月的匆匆，自己又长了一岁，年少的感谢岁月，自己朝成熟又迈了一步。

下午一上班，主任检查了晚会的布置情况后相当满意，并鼓励大家再接再厉，各尽其能，各负其责，以主人翁的姿态，接待好各方客人，希望这次晚会能达到预期的效果。

7点40分，客人们开始陆陆续续地入场了，领导还真的不少，该来的基本上都来了。小李走到主任跟前，耳语了几句，说书记临时有事不能来，主任听完后脸上有一丝不易觉察的失望，但只是一闪而过，马上恢复了正常，招呼着来宾就座。8点钟晚会正式开始，她做了热情洋溢的发言，欢迎各位来宾的光临，随后请县长刘博文讲话，刘博文对妇联的工作做了充分的肯定，并对明年的工作提出了几点要求。来宾代表也讲了话，讲话完毕，放了一曲祝酒歌，歌声荡漾在会场的每个角落，强烈地渲染了晚会的气氛，人们举着杯，互相祝福着。酒这个东西，有着它奇特的魔力，几杯酒下肚，人们没有了刚来时的矜持，卡拉ok点歌台甚是热闹，能歌的都想在这个时候展现一下自己的歌喉，主任来到刘博文面前，低声说：县长请你也唱一首，给我们助个兴。

好。

刘博文走到荧光屏前，拿起麦克风说：我给大家唱一首《梦驼铃》。

刘博文的一曲《梦驼铃》，荡气回肠，高亢深沉，底气很足，感觉就像是受过了专业训练，引起了人们的共鸣。一曲《梦驼铃》，把晚会推向了高潮，唱完这曲，刚准备走开，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请县长再来一首，马上就有附和声，再来一首。刘博文只好又拿起了话筒。我再为大家唱一首，但我有个小小的要求，请上来一位女士和我唱一首《十五的月亮》，好吗？

好！男士们的声音此时特别洪亮，女士们一下傻了眼，唱歌可不是每个人都行的，她们一下子都静了下来，唯恐把自己选中，平时随便唱一唱倒还可以，今天当着这么多客人的面，万一唱不好，多没面子。

主任情急之中捅了一下肖梅，说：你来唱。

肖梅没有想到会让她唱，马上紧张地说：我不行。

你不唱难道要让我唱吗？

主任说的话硬邦邦的，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肖梅没有再说什么，来到了屏幕前向刘博文点头致意，拿起了话筒：十五的月亮，照在家乡照在边关，宁静的夜晚，你也思念，我也思念……

两个人配合默契，唱得声情并茂，主任坐在那里，笑呵呵的，她知道肖梅不会让她失望的。前几年，唱歌风靡一时，她们一起去过卡拉ok厅，那时，她就知道肖梅歌唱得很好，这几年再也没有听到她的歌声了，不过这一切都在情理之中，哎，也难为她了。

唱完这首歌，肖梅回到了座位，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她的脸红扑扑的，明显的有一层水雾，煞是好看。主任拍了拍她的肩膀，什么都没有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时间过得好快，不知不觉已经快11点了，晚会也接近了尾声。11点正式结束，肖梅她们一行人站在门口和客人们握手道别，刘博文走到肖梅的面前，握着她的手说：你的歌唱得很不错。

谢谢县长的夸奖。

他又走到主任面前说：今天你辛苦了。

不辛苦，还请县长多多关照。

刘博文说：我会的。

收拾完会场已经很晚了，这时肚子也有点饿，可是自己一个人又不想吃。对，给罗素素打个电话，她拨通了罗素素的手机：素素，是我，你在哪里？能不能出来我们吃点饭。

哎，肖梅，你是不是发烧啊，都什么时候了。

我知道很晚了，但饿着肚子我睡不着觉，你陪陪我，行吗？

真拿你没办法，我马上过去。

她们约好了地点。

夜风习习地吹着，路上基本上没有了行人，此时的小城没有了白日的喧闹，恢复了它的宁静。肖梅就这样孤独地走在空旷的马路上，只有长长的影子悄悄地跟着她。

进了饭馆，罗素素已经坐在那里了，她紧走两步，来到了罗素素的面前，把椅子拉出来坐下，问到：吃点什么？

我什么也不想吃，你自己想吃什么就看着要吧。

那怎么行，这么冷的天，又大老远的来。

哎！我不就是来陪你吃饭的吗？再说了我一点都不饿，你自己吃吧！

肖梅看着罗素素抱着膀子坐在那里，很是不忍，心里也酸酸的。

素素，真的很感谢你。

罗素素何等聪明啊，一看肖梅这个样子，怕勾起她的伤感，马上用一种轻松的语调说：肖梅，你见外了，我是谁啊，我是你朋友，朋友又是什么啊，朋友是春天的雨，当你伤心时为你落泪，朋友是夏天的风，当你酷热时为你清凉，朋友是秋天的菊，当你孤独时为你开放，朋友是冬天的火，当你寒冷时给你温暖，朋友是美味的餐，当你饥饿时给你营养，朋友是……

素素……

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你吃吧。

元旦放假一天，肖梅哪儿都没去，好好地睡了一觉，起来以后煮了一碗方便面吃了，因为忙，屋子很长时间没有收拾了，显得比较零乱，她换了一身衣服，拿了块毛巾跪在地上擦地板，不知是屋子热还是使了劲，一会儿的工夫身上就感觉湿漉漉的，出了一身汗，也就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屋子就恢复了原样，干干净净的。洗个澡吧。她自言自语地说，进了卫生间，打开喷头水哗哗地流着，她尽情地享受着水的抚摸，心里舒服极了。这一澡冲得真好，也洗去了多日的疲惫。

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笑了，看来青春还没有从我身上退去，她冲着镜子里的自己说：对不起啊，这辈子跟上我，可是亏待了你，不要恨我。她抹上了按摩膏，很仔细地按摩起来，在家里给自己做了一次皮肤护理。

人活着，其实就是活一种心情。人怕的并不是困难，而是精神上的萎靡与颓废，心情好了，感觉什么都好了。

以前的小道消息得到了证实，今天一上班，市委组织部来人考察干部，主任也被考察了，听说这次县委、县政府大院里被考察的干部是历年来最多的一次，看来整个班子得大动一番。真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官。近几年来，我们国家的制度有了很大的改变，特别是地方上的高层领导人交流很快，这也是制度上的一大改观。调走的，就会有进来的，升了的，就会有再提的，这几天人心惶惶，真是庸人自扰，对于老百姓来说，谁当领导还不一样。

现在干什么都讲究效率、讲究速度，没想到这速度还真快，考察组走了还不到十天，被考察的干部大部分被公示了，只要一公示，一般来讲，就是板上钉钉。主任这几天心情特别好。不过看得出来，她对妇联还是很留恋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毕竟是自己工作了二十几年的地方，送走了一批又一批，有调走的、有退休的、有去世的，人生无常啊，自己最美好的青春年华献给了妇联，可以这样说她的梦在这里。

星期一，主任的任命下来了，一两天都要到人大走马上任，县委对妇联的工作是这样安排的，在新主任没有到来之前，副主任主持正常工作，主管书记监督执行。

欢送会结束后，肖梅刚出县委大院，后面传来一阵鸣笛声，她回头一看，是刘博文的车，她往边上靠了靠，刘博文摇下玻璃说道：小肖，坐上车带你一程。

刘县长，谢谢，不用了。

司机启动了车，从她身边驶过。

肖梅看着渐渐远去的小车，心中生出无限的感慨，心里一阵怅然所失，生存和需要其实比爱情更接近于婚姻本质。

这世界上有很多的事，说也说不清楚，你说怪不怪，就说人吧，朝夕相处的时候，也不曾感觉到什么，一旦分离，才感到这个人在你心里所占的位置。主任刚走，倒也没有什么，就像她平常出去开会一样，过了一周以后，肖梅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有几次来到主任办公室，看着紧锁的门，失望地转过身子。

今天，副主任带着几个人要到各乡镇去检查工作，肖梅这几天有点感冒，留在机关里值班。咚、咚、咚，有人敲门。

请进。

来人推门进来了。

刘县长，你好！

你好！今天怎么这样清静呀？

主任她们下乡去了。

你怎么没去？

我有点不舒服。

看了没有？

没有。

有病可得看哟，养病如养虎。

没关系，吃了点药，好多了，县长有事吗？

我只是随便走走，没什么事。

肖梅看到他没有走的意思，来到饮水机前倒了一杯水，端给了刘博文。

刘县长，请喝水。

谢谢。

她看着坐在对面的他，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时间就这样一秒一秒地滑过。

小肖，你是不是不欢迎我？

县长多心了。

那你怎么不说话？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真的就那样可怕吗？

不是。

那为什么？

她听着刘博文说的话，看着他那微笑的脸，心里一下子感觉缩短了距离，想说点什么的时候，他已经站了起来说：如果你感觉不方便，我先告辞了。

男女关系就是这样微妙，有时一句话，一个小小的动作，就会改变两人的心情。

刘博文从妇联办公室出来以后，自己也感觉好笑，也感觉到很怪。这些年来自己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的，那种过分的热情，有时都感觉到不真实，还没有人像今天这样冷落过自己。在当今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再加上这块金子招牌，有多少人绞尽脑汁地想认识他，想接近他，但这并非一件容易的事，又有多少人对他是可望而不可即。从一般干部干到今天这个地位，经过了十几二十年的摔打，到过的地方也不少，见到的女人那就更不用说了，其中比较优秀、漂亮的也很多。一想到女人，他不寒而栗，这里面的苦衷只有他自己知道，真是后患无穷啊。

县委和政府办公在同一栋楼里。肖梅真的是很怪，呆在一幢楼里，见面的机会比较多，有时候碰上了，她只是笑笑，算是打招呼了，从没有主动去接近他。有几次，他倒想和她说句话，而她的脚步永远是急匆匆的，仿佛不会停了下来。

这个女人真是个谜。

最近一段时间里，刘博文来妇联的次数比较多。

他显然对肖梅有了明显的关注与兴趣，这样的兴趣，并不意味着两个人一定有什么男女私情，也许更多的是一种好奇，但这种好奇最终会导致什么样的结果，发展到什么程度，谁也说不清楚，因为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事情是难以说清的。

下雪了，这是入冬的第一场雪，雪花飘飘洒洒，包裹了这座城市，室内温度骤然下降，肖梅站在窗前，凝望着外面的银色世界，心情也豁然开朗，手机响了，喂！你好！

肖梅，你在哪里？

我在办公室。

别动，等着我，半小时就到。

你有什么事？

只是想给你照几张雪景，不然就辜负了老天降下的这场雪。

素素，如果单纯是为了照相，你就别过来了，冰天雪地的，路又不好走。

肖梅，你把我当什么了，不当朋友了。

不是，我不是那意思。

如果不是那意思，你就打住，什么也别说了，我马上就到。

说完罗素素挂了机。

和罗素素通完话，肖梅心里很不是滋味，这几年真是多亏她了，朋友做到这份上，还能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