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素素一走进县委大院,就进入了肖梅的视线。记者就是记者,她的这身装束很是抢眼,套用现在年轻人一句最时尚的话,就是酷呆了。她的那份洒脱,那份飘逸不是你想扮就能扮出来的,有些东西是与生俱来的。不要说在这个小小县城,就是在市里省里和那些大地方的人比起来,也不会逊色。
罗素素一进办公室,和大家打了招呼,说明了来意,同事们的那眼神,充满了羡慕,充满了惊讶,还有更多的是……你看人家这朋友……罗素素很豪爽,看着肖梅同事的眼光招呼道:如果有兴趣,大家一起照吧。
起初,她们还都有点不好意思,肖梅说:走吧,没关系。
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四五个女人到了一块更是热闹,罗素素不愧是记者出身,选景瞬间捕捉最佳表情都是很专业的,一会儿工夫,一卷胶卷就照完了,看着她们意犹未尽的样子,罗素素取出了相机里的胶卷又装了新的一卷,爱美是女人的天性,无论是年纪大的,还是年纪小的,她们对美好东西的追求,心态是一样的。又照了几张,大家的脸都冻得红红的,再看看罗素素,相机吊在胸前,两手放在嘴边不停地哈气,大家很是过意不去,不知是谁说了一声,我们该回去了吧?大家也就应和着往回走。
罗素素拉了肖梅一下说:我该回去了。
着什么急,已经快下班了,到办公室暖和一下,中午我请你吃饭。
罗素素想了想说:也行,我们也该聊聊了。
肖梅让罗素素喝点水,先暖暖身子,她的那几位同事坐在那儿,谁也没有说话,肖梅心里清楚,因为以前当着她的面没少说罗素素的闲话,现在都感觉到有点难为情,不知道说什么好,肖梅看了看大家,沉思了一会儿说:今天雪这么大,回家不太方便,中午我们一起去吃火锅,好吗?
李主任马上接过来说:行啊,我们请罗记者。
下班的时间到了,大家都穿戴好了以后,相拥着出了门,刚走到楼梯口,碰着刘博文正好从楼上下来。李主任问道:刘县长现在去哪儿?
去灶上吃饭。
县长肯不肯赏光?
刘博文笑着说:怎么回事?
和我们一起去吃火锅。
他看了看这一行人说:好啊,有人请我吃饭,何乐而不为呢!
雪很厚,路不太好走,她们互相搀着,罗素素和肖梅挽着胳膊轻轻地说着话,刘博文和李主任并排走着,看那样子,大概是谈工作上的事。自从主任走了以后,她私下没少活动,想顶那个位置,但目前看来希望不大,听说要从其他部门调进来一个主任,所以李主任最近很消极,闹闹情绪也是很正常的,这一搁下不知要等到什么年月。
进了饭馆,也许是天气的原因,生意很红火,大的雅座已经没有了,只好要了个小的,不过六七个人还可以将就,就是感觉不太好,李主任说:不好意思,只好委屈县长和罗记者了。
没关系。
他们俩异口同声说。服务员拿了菜单,李主任放在了刘博文面前说:县长,你点。
点菜我可是外行,我客随主便,你们看着点好了。
一顿饭吃了将近两个小时,因为下午要上班,就喝了几瓶啤酒,出了饭馆门,罗素素和大家道了别,准备去单位上班,她拉开车门,又转过身来叫住了肖梅说:你晚上没有事吧?
没有。
那你在家里等我。
这么冷的天,你还有什么事?
别着急,晚上见面再说。
肖梅没有再问,只是点了点头。
晚上回到家里,肖梅头昏昏沉沉的,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也不想吃饭,她想睡一睡,就合衣躺在了床上,不知不觉中竟然睡着了。叮咚,叮咚,门铃响了。她一下子被惊醒了。罗素素来了,她开了门。
哎!你黑灯瞎火的在干什么?说着按亮了灯。
我刚睡着了。
她换了鞋,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快坐下,你在转啥?
我看这屋里还有没有人。
就你贫。
这家还很温馨哟,我今天不想走了。
只要你老公没意见。
别提他了,他哪里有时间管我。一看这样,肖梅没有再说什么。
肖梅,我今天可是带着问题来的,你可要如实回答。
我的那点事,你没有不知道的,你让我回答什么呀?
我也有不知道的,你可要如实招来。
什么事?你说。
今天和你们吃饭,我可发现了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你们那位刘县长眼神不对劲。
你看错了吧,他眼睛没有近视。
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他看你时的眼神不对劲。
你多心了,我怎么没有感觉到。
这就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再说了,我现在练就了一副火眼金睛,这样的事情别想逃过我的眼睛。
你真的很无聊哎,你找我就为这事?
肖梅,说实话,我是为你担心,你太善良了,我怕你再次受到伤害,我的用心你懂吗?
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但我们之间确实是什么都没有。
马上就会有的。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我已经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如果我没有判断错,他马上就会向你进攻了。
有那么可怕吗?
这件事目前看来也不能说是件坏事,任何一种生活方式都可能完美,关键在于自己的努力和把握。
我看他不像那种男人。
肖梅,在这个问题上,你的看法就幼稚多了,再说的坦白一点,太小儿科了,也许是和我的职业有关系吧,因为我和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时间长了,我也积累了一些鉴别人的能力,我相信我的直觉。
肖梅听了罗素素的话,陷入了沉思。
肖梅,我真的希望你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有时候看着你孤单的样子,我的心很痛,不知道怎么帮助你,我真的很无能,现在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帮助你不再受到伤害。而且我知道男人的主流生活永远是事业,而成功的男人更是这样,女人只是他们主流生活的一点点缀。没有事业的男人,女人不愿意要,而有事业的男人,从根本上又不在乎女人,这就是无数男女情感悲剧的根源所在。我怕你一旦陷进去,还有没有能力面对。
素素,你放心,我不会的。
男女之间的情感,有时是很微妙的,不是你会不会的事情,如果一旦爆发,它会像海水将你吞没,它会像火山将你毁灭,你根本没有能力自救。
肖梅看看罗素素那张因激动而有点发红的脸,走过去坐在她的身边,抓住她的手说:素素,你不用担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不,肖梅,在对待男女关系的问题上,你真的太单纯了,特别是有身份、有地位的男人,他们玩起女人来,就像穿衣服一样,换了一件又一件,但又有哪个女人能挡住他们的诱惑呢,最后受伤的永远是女人,这种事情你还不能声张,只能躲在无人的地方慢慢地疗伤,而这种人又摸准了女人的这一弱点,正是这个弱点使他们变得更加有恃无恐,更加肆无忌惮,更加随心所欲……不说了,不说了,一说起这事,我觉得把世界上这类所有的形容词用在他们身上都不过分。记不清是在哪部电视剧里听到过这样一句话来形容他们是再恰当不过了。
哪句话?
蛤蟆嘴大,耗子嘴小,当官的没一个好鸟。
素素,你的打击面是不是太大了。
这话是有点过了,但我敢肯定有三分之一是这样的。我们这小县城还比较闭塞,你到大地方去看一看,现在找情人已经成为一种时尚,男人也已经把它当做一种资本来炫耀,当做是成功的一种标志,现在不是流行着这么一段顺口溜吗,一等男人家外有家,二等男人家外有花,三等男人泡泡酒吧,四等男人下班回家。
所谓的一等男人不只是家外有家这么简单了,不但有家,还有很多花。
那你是记者,你可以利用舆论揭露一下这件事。
你以为我是谁呀,这种事在我们的社会里基本上已经见怪不怪了,为官的在这事上清白的已经为数不多了。
那么就真的没有人来管吗?
怎么管呢,我们国家讲究的是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
如果受害人不告、不起诉,法律对他们又能怎样呢?
肖梅说:倘若大家对这种事情都视而不见,正如******所说:经济成功又有什么意义呢?会在另一方面变质,反过来会影响整个经济变质。
罗素素说:哎,我们俩是不是扯的有点远了。
肖梅也笑了笑说:先天下之忧而忧,我们上床躺着说吧,今天真的很累。
睡在床上,究竟说到什么时候,谁也不知道。
春天来了,万物都在复苏,春姑娘把鹅黄、嫩绿嵌上了树梢,小草也不甘示弱,冲破了泥土的阻压,唱着生命的歌,顽强地向上伸展着,伸展着。
春天的到来,并没有给肖梅带来多少生机,机关里的工作永远都是那样按部就班,唯一的变化,就是自从罗素素上次和她说完那件事,正常已经是无法恢复了,每次见到刘博文就紧张,紧张得连傻瓜都能看出点端倪来,他也感觉到了。
肖梅也太不会掩饰自己了。
李主任让肖梅到打字室打印一份材料,刚到打字室门口,看到迎面走来的刘博文,想躲已经是来不及了。
小肖,有事吗?
我打份材料。
不太忙吧!
不忙。
那你打完以后上我办公室一趟。
肖梅愣了一下说:刘县长,我去你办公室是不是有点唐突。
噢,那我另选时间吧。
楼道里人来人往的,都是和他打招呼的,所以再也不便说什么。
肖梅边走边想,他找我有什么事。这也是她的大毛病,过于自尊,自尊到了自卑脆弱的程度,遇事后的第一个反应永远是防范。
人总是要追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是一切悲剧的根源所在。
刘博文回到办公室,一种从未有过的烦恼困扰着他,拿起桌上秘书早晨送来的一份文件,看了几行,怎么也看不下去。我这是怎么了,真的是为一个女人吗?活了四十多岁,到现在才明白,女人有格调是非常重要的,就如日之有晕,火之有光,水之有波,那是一种特别的神韵与风采。否则女人就是女人,让你一览无余,没有一点留恋,没有一点想象。
也许正是肖梅的那种处世态度引起了他的兴趣,这样淡泊明志的女人在当今的社会里真的是不多见了。
肖梅就像是一团谜,他急于想解开这个谜底。
这两天市里下来领导,来县里检查工作,刘博文陪同并对政府的有关工作做了汇报,下午才把这行人送走,回到办公室,感到百无聊赖,他拨通了妇联的电话:喂,小肖吗?你好,我是刘博文。
办公室有人,肖梅不便称呼什么,只说了声:你好!
说话方便吗?
你说,我听着那。
她答非所问,刘博文一听就知道办公室有人,他也就长话短说:晚上我们见个面,我想和你谈谈。
肖梅想,见个面也好,有些事可能是自己多心了,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有些事情直截了当地说反而好,于是她说:可以。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放下电话,肖梅坐在那里整理了一下自己纷乱的思绪,从直觉上说,感觉刘博文这个人还是挺好的,工作能力很强,尤其是口头表达能力,那更是出类拔萃。县里有些领导讲话一般是拿着稿子照本宣科,而他拿的稿子,只是做个样子,凡是听过他讲话的人,都很佩服,说他才思敏捷,思路清晰。
刘博文平时住在办公室,今天他约了肖梅到他的宿舍见面。
宿舍离县委办公楼不远,住的都是些家不在本县的县级官员,也就三四个人。这些平房因山势而错落,散布开来,虽格局相同,但并不显得单调。这里的房子平时大部分都是空的,哪里都是睡觉,领导们也图个方便,就睡在办公室,所以这里相当安静,很难碰着一个人。
刘博文早早地出了政府大楼,本想到机关灶去吃点东西,但又感觉到没有一点食欲,哎,索性不吃了,又掉转头往宿舍里走。
这一个多小时的等待,他感觉很漫长,看了几次表,还不到七点半,他恨不得把指针一下子拨过来,一会儿自己也觉得可笑,又不是初恋,为何变得这样迫不及待,心神不定。
这时传来了脚步声,肖梅还真守时,刘博文把锁打开,让门虚掩着,肖梅刚准备敲门,他已经把门拉开了……
这天夜里,肖梅辗转反侧睡不着觉。他没有任何铺垫,他是突然冒出来的。他像一辆坦克带着征服的力量,轰隆隆地碾进了肖梅的心。虽然与他认识到现在,只是短短的几个月,可却像认识几个世纪一样漫长,令人难以忘怀。是的,这副流动的绚丽正是她用来安慰自己的神丹妙药。它既是美丽又是朦胧,既是远又是近,它既是醉也是醒,它既是唾手可得,又是遥不可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言之隐,每一个人都有自己无奈的选择。面对这突然到来的一切,肖梅不知所措了。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怪,有的人也许朝夕相处几十年,也就那么风轻云淡地过去了,互相没有给对方留下任何痕迹,而有的人,就因为那么一件事,或者是几句话,一个眼神就拉近了距离,仿佛是几十年的老朋友。这段时间里,肖梅自己也感觉到奇怪,有时自己的潜意识里总是刘博文的影子。
在中国,步入官场的人往往丧失了某种社会上的特征,而他却是那样真实。男人一般是不会对别人敞开心扉的,更别说是对一个不太了解的女人,他们总是把寂寞藏在心灵的最深处,让你看不到摸不着,外表永远是那样强悍。但刘博文那天不知怎么就鬼使神差地那样做了,也许正因为是这样,才深深地打动了肖梅的心,让她掂出了在感情上作为男人的轻重,身份上作为领导的厚薄。生活的本质,就是一连串的偶然。肖梅怀着一个朦胧温柔的愿望,怀着对青春岁月的追忆,并怀着交流的渴求,与刘博文开始交往起来。
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种心动的感觉,很模糊地从尘封的记忆里挣扎出来,看不清楚、辨不明白,她恍惚了。
她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生活里还会再次出现爱,这种爱是否还会再次把她带到毁灭的边缘,她不敢想。经过多年光阴的缝合,心灵上的伤口渐渐愈合,她不愿意把愈合的伤口再次撕裂。
幸福与痛苦本来就是一对孪生姐妹。随着幸福的降临,痛苦也会到来。肖梅就是在这样的矛盾中生活着、徘徊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接受他吧,那么从道义上说,她的良心将会受到谴责,放弃他吧,却又无法在情感上抵御他的吸引。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了,肖梅始终理不出个头绪。有些事情该发生的终归会发生,你就顺其自然吧。
又到周末了,下午五点多,机关大楼里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家不在本县的领导,司机把他们送回家和家人团聚去了。领导们一走,大家也就处理完各自的事情,谁也不愿意在办公室多呆一分钟。
肖梅也变得异常不安,她好像在期待着什么,或者预感到将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丁零零,电话响了,在这寂静的办公室里,铃声异常响亮刺耳,这时谁还会往办公室打电话呢?这样想着拿起了听筒:你好!
我是刘博文。
她迟疑了一下说:你怎么还没有回家?
我明天还有点事要处理,所以今天就不回去了,今天想把自己放松一下,你能和我一起度周末吗?
听完他的话,肖梅不由得一阵忙乱,心跳,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方,这一切将又意味着什么,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她的大脑飞快地转动着,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她希望能找到一个正确的答案。
小肖,你怎么不说话,你害怕了?没关系的,我不是老虎,就这么说定了,我在宿舍等你。
他在任何时候都是那么果断,干练,这其中是不是还有点霸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