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尼速度虽快，这12号也不是废物，她略一偏头闪过强尼一抓，惊呼道：“你疯了？这里是公众场所！”

强尼不再跟她废话，伸手又是一抓。

12号这一次没法闪避，勉强用双手架住强尼的单手。

与此同时，餐桌上其余五人已经一齐动手！

五个人，十根筷子，分取强尼身上十处要害。

强尼看也不看这五人的围攻，右手依然向前突进。

在这种时候，强尼心中没有犹豫，只有坚定。

十根筷子其中有六根刺在了强尼的身体里，其中一根插在心窝。

十根筷子的进攻到此为止。

此时强尼的右手已经捏在12号脖子上，他的手上微微冒出淡黑色光芒。这光芒代表他能随时捏死12号，随时能将12号的血肉拽进火锅。

缓缓看过自己身上的伤口，强尼轻轻冷笑一声。

十根递出的筷子瞬间断裂，化成粉末。强尼身上的伤口以肉眼无法理解的速度高速愈合。

所有的一切，发生时间不超过一秒钟，除了江琪没有人注意到这一桌的异常。

强尼微笑着收回自己的右手，满怀惆怅地看着自己的右手，叹气道：“这是我最珍贵的一部分啊，没有女人的时候都要靠它……”他看了看身边几个动作和表情一样定格的人，转头扯脖子对服务员大喊道：“靓女，来给我们换几双筷子！还有，红汤给我继续加辣，谁告诉你我们外国人不吃特辣的？”

站在远处忙着跟收银员打情骂俏的服务员小姑娘满头大汗地跑过去照办了。

12号还在死亡和生存的巨大反差之中未能完全恢复，强尼也不作声，只是看着她，用异常平静的声音道：“对话是否平等跟实力有关，你说是不是呢？尊敬的12号小姐。”

强尼把“小姐”两个字咬得极重，这几个人当然明白所谓“小姐”代表的是什么意思。露骨的讽刺让12号慢慢回过神来。她面部肌肉僵硬地笑了一下，看着周围几个已经面无人色的同伴，咬牙切齿地道：“你就算今天杀了我们，特别行动组的人一样会找上你……”

“误会了不是？”强尼夸张地向后仰靠在椅子上，微笑道，“我只是争取一个自己能说话的机会而已，你看，从我进来开始，一直是在听你说，听你的命令。这多没意思？不管怎么说，我们的祖国还是个法制民主的国家吧？难道你连听我说话的耐心都没有了吗？”

12号狠狠地看着强尼，眼神飘忽不定，什么都没说。

强尼又扫了一圈周围的几个人，叹息道：“其实我一直怀疑一件事。”

12号在这种时候不得不接口问道：“什么事？”

“为什么会派我去澳洲，然后又派我跟踪jerryyang……”强尼说，“本来是一个很简单的任务，跟踪一个身份有些奇怪的留学生而已，谁都能做。关键就是，为什么会是我？一般的反恐怖活动工作我根本不会参与，知道我真正身份的人没有几个。整个小组的人最多不超过三个人知道我的特殊身份，为什么会是我？我这些天来一直在怀疑，是不是你们一开始就已经计算到了什么，或者了解到了什么？”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那眼神分明是表示完全不理解强尼的话。

强尼继续说道：“你看看跟在你身边的几个人，说是新人也不算新人，说有经验的话……再来五十个也对付不了我，甚至你都只是对我的身份有一知半解的了解。为什么他们又会派你们来找我呢？难道是吃准了我不敢忤逆上边的意思，或者他们干脆抓住了我的把柄？”

强尼贬低跟12号来的这几个人，这几人也无法反驳。他们心里都清楚，强尼刚才露那一手，在这么近的距离里想要谁的命都不成问题。只要强尼报告写得圆滑漂亮，他们死也就是白死，说不定家属连抚恤金都拿不到。所以这些人面带怨妇一般的表情看着强尼，一声不吭，其面部表情之滑稽，大概也是英国情报史上少有的。

强尼没理这些人，继续对12号说道：“粗一看，这些决定及行动都毫无理由。你们唯一能威胁我的可能就是欧洲几个朋友的安全，可你们自己也知道，这些人的人际关系和能力都不小，平白无故想去抓他们，只怕你们也只能失望而归。我不觉得你是自己作出判断来威胁我回去的，也不认为让我来做这个关于杨氏家族任务的人只是单纯为了得到情报这样的目的，你觉得呢？”

军情五处的人脑子转得都不算慢，12号仔细想了想自己带来这些人的履历，心里也开始犯嘀咕。这些人都是五处在筛拣人手时挑出来的剩余产品，最初带他们来是为了证明这些剩余残次品还有一点点价值。可是现在听强尼这么一说，仔细想来，12号不由得开始心里发冷。

强尼冷笑了一下，“其实我在a国碰到了另外一件好玩的事，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

12号本着明知也要故问的态度问道：“什么事？”

强尼暧昧地笑了，“碰巧有一个意大利的小姑娘找到我，还跟我交了几次手。这个小姑娘身边还有一个教会的杰出人才，这一切看起来好像都是巧合啊……”

12号完全愣住了。关于娜塔莎的事她当然知道，不过教会和异种族之间的冲突他们是没资格插手的，所以也只能当作不知道来对待。经过强尼这么一说，12号把所有暗中埋伏的线连起来一想，刚才那种心里发冷的感觉更深了。

强尼开始给12号总结：“知道jerryyang的详细情况却不告知我，知道有美国情报人员在这里活动却不通知我，知道教会的人出现在这里却不提醒我……亲爱的12号女士，你觉得这一切都是巧合吗？当这一切看起来巧合的因素把我挤到某个角落的时候，你被派来威胁我，这难道是因为你能战胜我，克制我？”

他看着12号，缓缓说道：“只能有一种解释，现在内部高层的斗争波及到了你我。我被派出来监视jerryyang的任务只是一个圈套，这个圈套的最终目的，是让我和你翻脸，打伤或者打死你，然后我也不得容身在欧洲任何一个国家了。”

12号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不是没想到这种可能，只是在她内心深处，凡是不顾个人身份和安危来军情处工作的人都应该算得上是对国家忠诚的人。她从来不敢想也不肯想这些人会为了自己的私利放弃国家利益，忽然强尼的一阵推断把她想了又刻意绕过去的禁区完全捅开，她豁然明白了。虽然强尼的推断有很多漏洞，也未必符合正常的逻辑，12号心里却知道，这是最符合上层作风的一种推断。尽管这个过程如此复杂，也一定有高人能够通过各种微妙细小的调整把事情往他们希望的那个方向推动。

12号的脸色变化被强尼看在眼里，他叹息一声，把自己手中的筷子扔在桌上，道：“我不想跟你们动手，也不想叛国，只希望自己能尽量接近事实。你们走吧，如果你们也认同我的看法，再给我一点时间，不认同也罢。世界之大，小小一个英联邦还奈何不了我。”

说完这番话，强尼转身就走。

12号看着强尼的背影发了不到一秒钟的呆，忽然转头问几个属下：“你们刚才看见什么了？”

这几个人倒也机灵，立刻纷纷用自己的母语保证刚才什么都没看见，大家都在开心地吃火锅。12号微微一笑，“那我们就继续吧……”

话未说完，她旁边的一个姑娘发出一声尖叫。原来强尼刚才叫了红汤加特辣，而从来都吃惯了微辣的姑娘的舌头已经被烫得红肿不已。

12号苦笑着摇摇头，只好招呼服务员换锅底。

强尼从火锅店走出去不到五十米，身后一阵风吹来。江琪从后面追上，一只手挽上他的手，一只手变出点燃的一根香烟。

“刚才谢谢你。”江琪像情人一样跟强尼并肩走在一起，“谢谢你维护我。”

被江琪挽住手的强尼忽然觉得内心十分平静。今夜星光温柔无比，他在星光和灯光的辉映下看了看江琪人间绝色的脸，小声道：“没什么。”

“我知道我问这个问题很蠢。”江琪说，“你年纪也不算小了——我是说，按照人类的年龄算，你也算是经历很多事的人了。今天你不必如此激动的……为什么？”

强尼松开被江琪挽着的手，双手抱头，反问江琪道：“你经常去机场吗，或者是火车站之类的什么地方？”

江琪有点愕然地看着强尼抽回手，点点头道：“经常去。”

强尼看着远方轻轻叹气：“在那些地方等过人吗？”

“等过。”

“那你有没有这样一种感觉？”强尼看着江琪问道，“那么多人跟你擦肩而过，你等的就是那一两个人，只有那一两个人，其余的怎么看都没感觉。”

江琪若有所思地点头，“我明白了。”

“我未必能等到那个人。”强尼慨然道，“你也一样。不过我们都还有机会找个人等，不是在那里空等。”

“我觉得吧，也许，你就是我应该等的那个人。”强尼看着江琪，如是说道。

今夜夜色朦胧，强尼忽然觉得他看见江琪的脸红了一下。

是幻觉吗？

接近午夜时分，一架直升机停落在香港某著名公司的大厦楼顶。从飞机上下来两个个子不高的年轻人，一男一女。男的相貌平庸，很有人才市场里万千毕业生当中普通一员的感觉，女的梳着短娃娃头，表情僵硬。这两人站在一起，感觉极不搭调，好像什么人硬是把分属于两个世界的人凑到一起来了一样。

断臂的沈东站在飞机旁边，顶着呼呼吹过的风，对这二人大声道：“欢迎两位！”

那个学生模样的男青年看见沈东，立刻眯起眼睛微笑起来。他朝沈东深深鞠了一躬，“感谢沈先生亲自迎接我们，我是村上龙，这是我妹妹村上丽香。”

沈东朝村上龙还了一礼：“哪里哪里，村上先生是老伴的好朋友，能迎接两位也是我的荣幸。”

这边沈东和村上龙互相彬彬有礼，旁边的村上丽香却只看了他们一眼，冷哼一声不肯说话。

村上龙带着歉意对沈东道：“不好意思，我妹妹一向这样……”

沈东经过杨志的一番折腾，现在已经不敢对任何人有任何脾气。他好声好气地对村上丽香笑道：“村上小姐的气质真是无人能及，希望你跟杨小姐能一见如故，成为好朋友。”

沈东的头半句话让周围人都听得心里一毛，心想这人怎么忽然开窍、会拍马屁了？待沈东说完，他的这些手下才纷纷露出会心的微笑，原来这人是等着挑拨离间，坐看两败俱伤。

沈东巧妙地把问题的核心推到了杨菁菁身上。村上丽香当然知道杨菁菁已经离开杨家的事，一想到那个在资料照片上笑得阳光灿烂的女孩，村上丽香心里一阵火热地跳。那正是让她心动的类型，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碰到。

想象着瘦弱的杨菁菁，村上丽香眼里冒出奇特而炽热的光。

沈东装作对这种目光视而不见，转身引着两人往大厦里面走。

村上忠夫派来的晚辈到香港两天了。两天时间瞬息而过。两天之内两人只是跟杨英琼喝茶游览，顺便观摩投资项目，只字未提关于杨志和他身上情报的问题。

其实杨英琼心里也着急，他私下里又一次拜托“希望”的人出去查杨志的藏身之处，这一来二去又花掉近千万美元。杨英琼自己都开始怀疑，一个家族斗争落败的臭小子值得了这么多钱吗？要说杨志手中的资料可能是万亿美元的心血凝结而成，毕竟这些东西已经过去两年多了。现在这个世界科技进步的速度，两年可以让很多无价之宝变成废品一般。

心里犯嘀咕，表面上的功夫一点也不能少。什么叫成功人士？成功人士就是失败都不让别人知道的强者。杨英琼也算是略知其中精妙的人物，每天只是把胸有成竹的微笑挂在脸上，高深莫测地跟村上忠夫的两个晚辈讨论生财之道。这两人虽然心中有着疑问，也不好过多追问。

杨志和杨菁菁显然比其他人更懂得控制杨英琼的情绪。想香港加g市两地的人口数量之大，每日人口流动量之大，全世界也是出名的，在这种地方藏匿起来实在是太容易的一件事了。两人其实早就趁着那日的夜色回到g市，并在杨菁菁自己偷偷买下的一处住所里把杨振邦和方士道安顿下来。

方士道不傻，这才明白最初杨志和杨菁菁把自己制住为的是过后能救自己出来，对两人的怨气也就没刚开始被抓住时那么大。他被杨英琼手下折磨得虽然凄惨，却没有什么真正伤筋动骨的伤口。杨英琼还是一个有分寸的人，不至于什么人都往死里得罪。方士道这些皮肉伤在杨志的调养和帮助下恢复很快。倒是杨振邦，这个杨家大少的伤的确是不轻，杨菁菁一路上对他没少拳打脚踢，搞得杨振邦现在想起杨菁菁来已经不是下体发热，而是全身发冷了。

强尼和江琪自认自己身边危险系数更大，给杨志回的短信是希望他暂时不要去跟他们会合。杨志便充分利用这几天时间，更多更好地跟自己这个堂兄做了深入浅出的交流，把拷问杨振邦从一种偶尔发生的行为变成每天比吃饭还准时的定时定量行为。杨振邦自知自己那些跟小姑娘谈文学的口才在弟弟和妹妹面前毫无用处，真被收拾得惨了，吃痛不住，就把自己知道的情报一点一点都泄露给杨志了。

杨振邦心里打的算盘倒是很正确，既然杨英琼知道他被抓了，自然会改变一些部署，并组织人手针对他可能泄露的一些内容进行修改和调整。但他却忘记最重要的一点，杨志希望知道的东西有些是无法修改的，譬如杨英琼手下那些得力助手的本事，还有杨英琼本人一些更隐秘的个人小爱好等等，虽然杨菁菁也知道一些，但问杨英琼的亲生儿子要比问其他人更有效直接，准确率也更高。

就这样，到第三天，杨振邦几乎快崩溃的同时，杨菁菁和杨志打算更换住处，换一个地方继续藏匿。

经过三天休养的方士道已经可以行动自如了。他并没有选择离去，而是很直接地建议杨志和杨菁菁跟他一起回自己的社团。

杨志当时就笑了，“香港多大点儿地方？还分得这么详细？”

方士道正容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香港弹丸之地，人口密集，所以竞争起来也就更残酷，更惨烈。这是外人无法想象的。”

杨志闻言点点头，“我明白，就好像日本一样，那么多人口，挤在一个狭长地带。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消极中变态。”

一句话逗得杨菁菁咯咯笑起来。方士道也有点想笑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光头，喃喃道：“这一次我遭了这么多罪，怕是社团里已经闹翻天了。”

杨志忽然明白方士道想让自己跟过去的意思了，他朝杨菁菁挥挥手，“菁菁，你看着杨振邦，我和方先生回他社团里看一下，如何？”

杨菁菁用几乎能切裂实体的目光在杨振邦身上扫了几下，直扫得杨振邦心头狂跳，口中喃喃自语不知道说些什么，就差头一歪昏倒过去。杨菁菁收回目光，对杨志做出一个乖巧表情，“哥，你去吧，记得一切小心。”

杨志微微一笑，“我办事，你放心。”

社团内部确实如方士道所料一般，已经闹得不成样子。大哥身陷杨英琼手中，连身边的保镖冰雪姐妹也被吓得离开了亚洲，直飞到美国藏起来不知所终。现在杨英琼又放话打算跟日本把方士道的生意接过去。而且听说最近几天杨老板正在跟日本村上家的人接触，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是势力交替的前兆。

方士道带着杨志回到自己公司大楼的时候，杨志忍不住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