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我,解药就是你的。”
沈双微高高举着长刺,刺尖对准了夏雎的眼睛,她绝不退让分毫。
长刺是一种双手易握的武器,刺身约莫双掌那么长,尖端藏着针孔般大小的小刺,划过人身上的时候,像是要撕下一整张人皮。
那曾经是夏雎玩得最顺手的武器。
沈双微握在手里的时候,夏雎清晰地看见,她那指腹上有着很厚的一层茧,这足以说明,这为她量身定做的武器,已经属于眼前的女人。
夏雎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
对面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上,陡然露出了挑衅之色。
沈双微好像比第一次见时,多出了一些烟火气。
从另一种方面也可以说,她在模仿夏雎。
“我不想和你打架。”
夏雎声音喑哑。
她稍稍侧目,眼角的余光偷偷地扫过水面。
沈双微时刻注意她的一举一动,见到夏雎做出如此突兀的举动,她眉心之间一阵若有所思,“你是想把我推下水?”
夏雎迅速俯身从地上抓了把土,往她脸上撒去。
沈双微伸手揉眼睛。
趁此机会,夏雎劈手夺过她手中的长刺,哗啦一声跳下水。
沈双微眼神阴冷,“你?”
她攀着栏杆,亲眼看着夏雎不断沉下去,直到她什么也看不见为止。
“想用金蝉脱壳之计逃出我的手掌心,你倒是想得美。”
沈双微往后一退。
天上飘起了小雨,阴沉沉的乌云,不断往下压,像是在天地之间,覆没了一层飞沙。
“啪嗒!”
她的手臂上滴落下一滴雨水。
顺着她手掌心的鲜血,蜿蜒而落。
……
夏雎游了好久。
身体无力,犹如棉絮入水,不住下沉。
她花了好大的劲才爬到了岸边。
总算爬上了岸,她瘫在地上,已经累得差点虚脱。
这时候流感毒素已经侵入自己身体内部,还好那几年她饱受各种药物的折磨,已经让她的身体产生了一定的抵抗力。
然而,得不到解药的话,她就快撑不了多久了。
她探手摸出手机,想要联络崇肆夜。
不幸中的万幸是手机是防水的,她还能拨出电话。
她发颤的手,匆匆按过几个键,紧跟着话筒里就响起了熟悉的铃声,再然后,就是崇肆夜低迷的嗓音,“有什么事?”
“沈双微要逼死我……”
夏雎咳嗽一声,唇角滴落淅淅沥沥的鲜血,“她设法在我身上下了流感病毒,我现在该怎么办?”
崇肆夜默了一默,许久许久之后,那边才响起了他的声音。
“她会代替你,待在明钦身边几天。”
夏雎骤地激动起来,“你放屁,谁准许中途换人,这个游戏规则你早就定好了,现在出尔反尔已经成为你做事的风格了吗?”
“c,我还在考虑……。”
崇肆夜懒懒地打了个呵欠。
他应该已经知道了她的处境,却还那么轻松淡定。
夏雎一怔,“你怎么知道我是c,而不是夏雎……”
崇肆夜沉声,“好多天以前,dione就跑来告诉我,你已经苏醒了的消息,所以我才会让沈双微过来代替你留在明钦身边,这里的事情你不用再管了,马上给我回来。”
“你休想,我不光要管,我还要一管到底。”
夏雎恼怒不已。
同样的一个人,和从前的模样,竟截然不同。
闻此,崇肆夜一贯散漫的声音也不由严肃起来,“夏雎,你不听话。”
夏雎冷笑,“夏雎确实会老老实实地听你的话,但我是c,你们曾经塑造我的时候,就明明白白地告诉过我,c可以不用听任何人的话。”
崇肆夜直截了当地警告她,“那你听好了,c,你不适合待在明钦身边,夏雎才是我们最理性的人选,但你不是。”
夏雎张口迸出“不回”二字。
“你身上的流感病毒,你也不顾忌了吗?”
听他的口气,也不难想象此刻他有多厌烦她。
夏雎咬牙切齿,“怪不得沈双微敢那么肆无忌惮地对付我,还给我打针,原来这是你的主意,让我行动受限,你很开心是吧?”
“c,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不自己主动撤离,我就让人追杀你。”
崇肆夜直接给她下了最后通牒。
夏雎全然不顾地抵抗他,“好啊,那你来啊!希望你真的能如愿以偿。”
“你不反悔?”
崇肆夜心里说不出的气闷。
夏雎有多乖巧,c就有多飞扬跋扈。
她们是一具身体里,不同的两个人格。
可实际上,当初留下的人格并不止这两个,还有第三人格,而这个第三人格,只会比夏雎和c加起来都要麻烦。
这样一来,崇肆夜还要随时提防着,这第三人格冒出来。
这极具有巧合性。
因为此前谁也不知道,c会代替夏雎,重出天日。
当初为了固定她的某一人格,他们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如今崇肆夜简直连杀死明钦的心都有了,不是这个害人精,夏雎怎么会好端端地变成c。
“我绝不反悔。”
夏雎回答地斩钉截铁。
崇肆夜强自压下心中恼怒,还想和她继续谈心,“沈双微告诉我说,你喜欢上了明钦,是真是假?”
夏雎神情几分不自在,“那是夏雎,不是我。”
崇肆夜立即反问道,“既然喜欢明钦的人是夏雎,那你留下来干什么?”
夏雎沉默了两三秒,直到崇肆夜开始不耐烦的催促,她才诺诺地说,“我就想知道她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的?”
“你有多无聊就有多无聊。”
夏雎一听就很反感,“你别管我。”
崇肆夜再三提醒,“我真的会让人过来抓你走。”
“你要玩,我就奉陪到底。”
夏雎无所畏惧。
崇肆夜不禁怒极反笑,“c,你可千万不要让我抓住,要是落到了我手里,我会立刻把你毁灭掉。”
夏雎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你还需要我,不是吗?”
只这一句话就堵死了崇肆夜。
崇肆夜愤怒之下掐断了电话。
夏雎把手机丢回衣兜里,她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爬了起来。
外面还在下雨,她只得钻入桥洞里躲雨。
她缩紧自己的躯体,把自己蜷缩成了一团,五脏六肺都像是盛了一团火似的,雄雄烈烈地燃烧着,她实在难以忍受,只得摸出手机,拨出电话,“ulrica,给我提供一批药物。”
“什么药物?”
夏雎急切地说,“我身上有德斯芬病毒,给我想办法搞到解药。”
ulrica隐隐有些迟疑,“谁给你下的毒?”
“沈双微。”
“那我就没有办法了,我给了你解药,我要是也被查出来了怎么办?”
涉及沈双微,ulrica虽然同情她,但还是毅然而然地拒绝了。
夏雎迟迟不言语。
他心里恻然,又说道,“不过你可以采取一种古老的办法。”
“什么办法?”
夏雎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急不可耐地追问他。
ulrica低低地说道,“在药效没有发作之前,你可以先给自己放一波血,之后再去医院治疗。”
“这方法管用吗?”
“这是你能用上的,最后的办法。”
夏雎气得把手机丢到了水里。
开玩笑,她要是真用上了这办法,那她岂不是个蠢货。
她休息了一会儿,身体越来越难受。
去医院,必须去医院。
她再撑下去,整个身子都快爆炸了。
夏雎爬出桥洞,行走在雨水下。
路旁无人。
黑暗,像是狰狞的一只恶兽,一点点地将她吞入腹中。
她走了一会儿,忽然看见不远处有人撑了一把血红色的伞,遥遥站立在街灯下。
夏雎被迫停下来。
红伞微倾,露出沈双微诡测的脸。
“c,我是来带你走的。”
她扔掉了手中的伞,陪她一起被滂沱大雨淋湿。
夏雎皱眉,“怎么会那么快?”
她甚至还没有好好休息一场,沈双微就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
以这样的情况来看,她今天是没可能放过自己了。
沈双微伸出两截指头,她的眸光透过雨水,扎入夏雎的眸底,“两个选择,第一你主动离开这里,第二,我强行带你走。”
“我选第三。”
夏雎倒出袖口里藏得两把长刺,她握紧长刺,对准了沈双微。
沈双微望着那凌厉的刺尖,眸光不由一颤,“没有第三。”
“第三就是,我哪里都不去,你沈双微,给我滚出我的地盘。”
夏雎冷厉地扫了她一眼。
沈双微笑了笑,她抬起双手,接过雨水,雨水又从她的指缝里落下,她的目光缥缈如云烟,“又下雨了,其实我更期待下雪,r曾经对我说,维尔特的大雪,白而薄,铺在枝丫上,简直是大自然的杰作……”
夏雎疾声打断她的话,“可是已经没有维尔特了,维尔特,已经被r毁得一干二净。”
“r有一个伟大的梦想,他想重塑维尔特过去的辉煌。”
“不可能。”
夏雎脸色难看至极。
沈双微的瞳孔微微放大。
“我听说从那时起,你的身体就多出了三个人格,正是夏雎,邪是c,亦正亦邪是安,c,你是怎么被唤醒的,又会怎么被毁灭,因为r只需要夏雎,至于安,我们姑且容许它活下去。”
转而,她就拿出一把手枪,对准了夏雎的太阳穴。
夏雎的身形一僵,纵使她的速度再快,也比不过子弹。
她后退,再后退。
沈双微把玩着手枪,漫不经心地和她说笑着,“你是走呢,还是不走?”
夏雎终是向她低了头,“行,我和你走!”
沈双微刚刚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夏雎的手掌上下一翻,手中长刺唰得一声甩出来,正中她的双眼。
“啊啊啊!”
沈双微下意识去摸自己血流涌注的双眼。
夏雎扑上去,抢过她的手枪,用尽最后的力气捏碎了她手腕的骨头。
“夏雎保留了最后一丝善念,而现在的c,她本是撒旦创造出来的恶魔,和恶魔拼的不是生死,而是运气,把你的好运都给我吧!”
沈双微用手抠着土。
夏雎狠狠踩过她的后背,在连绵的雨水中,逐渐消失无踪。
沈双微虚弱地呢喃道,“总而言之……德斯芬的病毒将会在……在这个……城市……肆无忌惮地蔓延……你还是……还是输给了我……不管是夏雎……还是c……”
……
一天前。
纪澤之从外面匆匆走来,手里面还抓着一封信,“信发过去了,陆织决定与成笑见一面,该让谁去假扮成笑的家人?”
“夏雎……”
明钦一脸心事沉沉的模样。
他在想,夏雎怎么那么久都不来骚扰他,这很不合常理,继而他又笑自己,这不是犯贱是什么,夏雎不来,他反倒还念着她,他究竟怎么了,以前这种失魂落魄的状态从来没有过。
他想得正出神,纪澤之就出神打断了他的遐想,“夏雎没有办法出院,我决定让文太善去会会她。”
明钦稍有迟疑,“那可是文太善。”
纪澤之古怪地看他,“是文太善又怎样?你对她有偏见吗?”
明钦不可置否地摇头,“不是,文太善花样太多,我怕她会误事。”
“她的聪明睿智不亚于你,你可别小看人家,干正经事人家绝对不会输于我们。”
卫钟国对文太善的赞赏,他耳朵都快听出茧来了,从文太善一出现起,纪澤之就对她抱有很大的期待。
虽然目前来说,文太善的价值还没有体现出来,不过他相信,假以时日,这个像沙漠玫瑰一般的女人,绝对会大放异彩。
就是明钦打心底反感她,让他觉得有些为难。
“她就在外面等你了,你尽快和她去办正事。”
纪澤之一连催促了他好几遍,他才起身出去。
文太善坐在车上,她摇下车窗,对明钦露出招摇的笑,“明大警官!我们似乎又有合作的机会了。”
明钦态度依旧还是冷冰冰,“请你注意分寸。”
文太善两眼无辜,“我也是把你当成好朋友,才对你没大没小的。”
明钦坐上了车的后座,他冷漠地命令道,“马上跟我去见陆织,这件事组长已经和你说过一遍了,我不再多提,你自己看着来。”
文太善扭头,嬉皮笑脸地问,“你是想让我去套话?”
明钦无动于衷,也不回答她的话。
文太善朝他撒娇,“人家没有套话的经验嘛,你教教我。”
“那就换人,谁乐意教你。”
明钦一口拒绝,那态度有多冷硬就有多冷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