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不再说话。
夏雎也不敢出声打扰他的安宁。
她睡了一觉之后,飞机就降落了。
她的脚一沾地,雪地上,就留下了一个深深的脚印。
降落的地方是一片树林,这是雪山上独一无二的树,十分耐寒。
在零下二十几度的环境里,她穿过树林。
r走在她前面。
他不喜欢有人跟着,他的性格就是僻静,且独来独往。
手下有事,直接过来通知一声,通知完毕,立即离开,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走了一阵,一个手下走过来,把一包东西交给他之后就离开了。
“这是刀,和火种,遇到野兽可以宰了它充饥。”
他把包裹抛给夏雎。
夏雎抱着包裹,手冻得又肿又红,她踌躇地问,“那个躲在雪山的人在哪里?雪山这么大,我们怎么去找?”
“他会自投罗网。”
r如此冷淡的语气,更让夏雎觉得身上冷飕飕的。
“为什么?”
“他不在雪山,但是三天以后,必定会出现在雪山,他为的不是逃亡,而是被我派来找药的,实际上也没有什么药,我只是想处理他而已,在国内当众处刑,会闹出很大的乱子,他死在这样一个静悄悄的地方,再好不过。”
也是头一次,r很耐心地去解释什么。
夏雎歪头,对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的头已经不痛了,是你给我服用了什么新式的药吗?疗效居然那么好?”
r指了指自己的头,平静地说,“那个芯片,和我脑中的这块是连接在一起的,你离我越远,在我的控制下,你就会越痛苦,而你在我身边,你则会安然无恙。”
“你从未放弃过我?”
夏雎笑得更愉悦。
r轻蔑地看着夏雎,“花了二十年的代价,才把你变成了安,在你的利用价值还没有消磨殆尽之前,怎么会轻易地放弃你?”
“利用价值是什么?”
她是明知故问,r也没有直说。
“我最擅于挖掘它。”
夏雎踩在雪地里,靴子浸满了雪水,她冻得瑟瑟发抖。
走过树林,视线逐渐开阔起来。
不远处有一个木屋,林立在雪地里,看起来是临时搭建的,门口放着两个桶,桶里黑漆漆的都是油水。
r推门走进去,有个白胡子老人已经在里面等着,看见他来,就主动给他让了座。
夏雎站在他身后,一动不动。
“我是来和你谈判的!”
老人虽然年纪大,可是干练利落的程度,不比年轻人差。
他把一本圣经,轻轻地放到了r面前的木桌上,r动手翻了几页纸,没有看得下去,重新合上了书。
“说吧!”
先前老人还很局促不安,直到r发话,他才清了清嗓子,正式开口,“一开始我们说好了,我给你提供土地和资源,你给我应得的钱,现在我对这个数字不太满意,我想你再加大一点筹码!”
“你要多少?”
r还是无动于衷。
老人眼中顿时冒着贪婪的光,“三千万。”
r渐渐勾起一抹美丽而诡异的笑容,“三千万够买下你们的棺材了吗?”
“你!我和你心平气和地说话,也请你不要那么暴躁!”
老人备是恼火,奇怪的是,当r那双利眼,落到他身上的时候,他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尽。
这种情况下,太被动了。
同时,他也在思虑,这个年轻人到底是谁?怎么年纪轻轻,就有那么大的本事?
之所以认识他,怎么说都是一种巧合。
当时有几架直升飞机掠过雪山上空,他像是神一样从直升飞机上降临。
他强行突破村上的防门,见了自己第一眼,就让他把雪山的土地卖给他,自此村民都被迫迁移到了雪山背靠南面的小镇上,那里一直有野兽来攻击他们,也没有粮食,他们已经挨饿很久了。
他被村民唾骂,被逼无奈,才来求r,没想到这个男人姿态会那么高。
“别用你的方式去命令我!”
r躺在椅子上,以一个十分放松的姿势,与此同时,这个姿势,方便他拔出腰间的枪。
老人压下心头的火气,“爽快点,给我一个结果吧!”
r很直接地甩下一句话,“一分钱都不会给你。”
他就是那么霸道,和**,从来就是让所有人都无可奈何。
“什么?你说什么?”
老人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一点也没有意识到,马上这个危险的男人,会让他一无所有,就连当初约定好的钱财,都会被通通抢走。
“最开始是对这片土地保持三分敬意,才会答应给你钱,现在都被你耗光了。”
r的眼神,一点点地冷却,再然后是被肃杀充实。
“你这个强盗!”
老人终于在此刻,勃然大怒起来。
r不客气地说,“你快滚!”
“你不答应给我补偿的钱,我就让村民来你这里闹!”
老人走之前,匆匆地撂下了一句狠话。
r轻轻地掀动了一下眼皮,夏雎无意间看见,他湛蓝色的瞳子里,似有一种阴戾戾的光散发出来。
他好像在生气。
夏雎小心翼翼地问,“那是什么人?”
r淡淡地说,“无关紧要的人。”
他一下子就收敛好了所有负面情绪,夏雎也是佩服。
“我想睡觉了。”
“那里有毯子,你就睡那张沙发上。”
角落里确实有一张沙发,夏雎睡上去,给自己盖上毯子,从这个角度看去,他垂在灯光下的脸,安静,冷淡,雍容,好像从来都是那么从容,鲜少会情绪外泄。
以前无论遇到什么坏事喜事,他都宠辱不惊。
是什么环境,才能造就一个他?
r坐着喝咖啡,身前那块白板,一直在发光,连带他的眼睛都在放光。
“你的眼睛,真好看,像是蓝色的宝石,不,我说错了,应该像是深蓝的大海。”
夏雎语气里隐隐透着点羡慕。
r可能一生下来,就有人这么对他说,他完全不当一回事,甚至夏雎都怀疑,他是不是都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
他的手一直放在白板上,难道是在布置什么?
“你不陪我一起睡吗?”
夏雎动不动就说话打断他的思路。
“你能不能给我讲故事!就上次那个神的傀儡,你还没有说完。”
r纤细的指尖,桥在白板上,他抬起的时候,像是两手牵起了一抹圣光。
“神不会爱手下创造的任何一样东西,那个傀儡也同样具备了这一点特质,于是在未来,神会和傀儡,相伴而行,因为他们是同一类人。”
夏雎很执拗地问,“如果傀儡不再听话,而神也厌弃了它,他们还会一起走下去吗?”
“会!”
只是一个答案而已,他可以给。
夏雎顿时钻入了牛角尖里,她无比在意,“你会一直喜欢我吗?”
“我不喜欢这种无聊的问题。”
r甚至都懒得看她一眼。
“如果我坚决要问你呢?”
夏雎越说下去,越觉得自己是疯癫的。
“那我喜欢你。”
她要什么答案,他都能给,无所谓,就只是一个答案而已。
“你回答起来,似乎很勉强。”
夏雎语气不满意。
“那我不喜欢你。”
夏雎面色不善,“你敢不喜欢我?”
“……所以我为什么说讨厌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
r的眼睛里,漏下一丝冰冷的光。
夏雎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出声骚扰他。
她还是很怕他的。
r要是动起真格来,几个她都被他碾死了。
“……”
木屋里,很安静。
还能听见灯火在风中摇晃的声音。
夏雎始终睡不着。
即便心里没有什么事情,也还是睡不着。
时常看着r的侧脸,就会看入迷,于是这一来一回之下,她怎么都睡不着了。
快靠近天亮的时候,r似乎是忙完了,他把白板放在桌子上,走到了她身前。
夏雎蹭了蹭他的胳膊,“我还是有点冷,脚腕这边受过伤,刚才踩在雪地里的时候,好像渗出了血。”
r揉了揉她的脑袋,很罕见地,夏雎竟然从他眼中看到一丝爱怜,因为太不寻常,她甚至都有点毛骨悚然。
“你这个废物!”
他的说话声很轻。
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拿出备用的药膏,掀开她的毯子,给她涂药。
这一回,她真的是乐得眉开眼笑,“我想也是,你总不会任我自生自灭的,惩罚我,也是在惩罚你自己。”
手指一用力,她的脚腕当即就渗出了血,他的手掌,既不太烫,也不太凉,常年就是那一种温度。
那双手抚上自己脚腕的时候,夏雎什么也感觉不到,久而久之,才有一种酥麻的感觉。
那么安静,她实在受不了了。
得找点什么话题?
她转了转眼珠子,心思也转动地飞快。
这次难得r会亲自伺候她,夏雎得意地晃了晃螣蛇手环。
“我在你母亲那里看见过这个手环,为什么会那么大方地送给我?”
“你以前照顾过她,这就是她的赏赐。”
r静静地微笑,明明很正常的笑,再配上他那句“这个扔掉之后,我会把你头也给扔掉”,她硬是抑制不住地腿软了。
“我觉得这是她赏给儿媳妇的,怎么不晓得传给沈双微?”
夏雎暗暗地夸了自己一把。
料不到r真的会搭理她,“她不精致,一不小心做出了一个残次品,这令我很惭愧。”
“如果她很精美,你是不是会选择她,而不是选择我?即便我和你已经有二十年的感情。”
夏雎得了便宜还卖乖。
r的手穿过她的发丝里,蓝色的眼珠子里,有一种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情绪,“我需要的是有价值的人,目前来说,你最具有价值。”
夏雎呆呆地问,“我具有什么价值?”
“首先是,食用价值。”
r俯身,一口咬在她的脖子上,用力吸了一口她的血,这个男人就像是一个吸血鬼,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的眼睛,也好像染上了一分血色。
他伸手抹掉嘴角的血渍,动作不急不缓,就是怎样都会给她一种压迫感。
“别咬我,我疼。”
夏雎捂着自己的脖子,疼得泪花闪烁。
r眯着眼睛。
“我们要在这木屋里,待三天吗?”
夏雎扯了扯他的衣袖。
“就是今天,明天你还要随我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夏雎对他很幽怨,她明明已经受了伤,他还那么折腾她。
“我的实验基地就在这附近。”
夏雎若有所悟地问,“怪不得你大老远要跑到这里来,你最近在研究什么?”
“什么都研究,最近的话,我对一种致幻散比较感兴趣。”
“什么致幻散?”
r的脸色带着诡测,“用过这种致幻散后,人会变得很疯狂,甚至很有可能做出一种不符合逻辑的事。”
她刚才只是有一点好奇,如今被他冷水浇头,浑身都凉透了。
“你又要害人?”
夏雎犹如惊弓之鸟。
“你必须认同我!”
r猛地扣住她的脖子,夏雎难受地皱眉。
“我确实认同你。”
r静静一笑,同样没有什么起伏,夏雎还是还是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一股逼仄。
r摸着她的长发,这次夏雎再也不会没事找事,和他闲扯了,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性情大变,把她给掐死。
当然,他一向是个理智的男人。
不再胡思乱想,她强迫自己睡过去。
“安,我现在就教你杀人吧!最开始是,杀死自己。”
外面风雪声那么肆掠,夏雎在迷迷糊糊中,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r说得很轻,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就又睡过去了。
r在极度安静的环境下,记起了麻美由衣走之前的话,“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夏雎心中还有执念,凭你一系列的催眠实验,最多出点效果,至于彻底让她消失,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我的意思是,只能明钦才能让夏雎消失,r才能让ciel消失?反正理论上是这样的。”
当时察觉到她发生的异样,r直接给麻美由衣下了死命令,“安必须吞噬那两种人格。”
他喜欢凡事,尽在掌控中的感觉,一旦把控不住,他就得选择丢弃她了。
可是,他是真的很舍不得这个女人啊!
从她小时候起,他就看上了她。
虽然无关情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