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夜空中突然起了一阵风,清新的空气带着水汽从窗子扑进来,让她精神为之一振。清风吹开了桌上的本子,吹得纸叶呼拉拉地响,好像在翻看着她的策划方案,并向她表达着赞扬。风似乎有要加劲的势头,吹在她的脸上有一点点凉。
她伸出纤细洁白的手,把窗子关上,不想让自己被冻坏。她病了不要紧,可是会牵连到肚子里的孩子。保护自己,就是保护孩子,这是每个怀孕的女人本能的认识。
关上了窗子,屋里的空气立马又安静下来,显得有点沉闷。她点开手机里的订单,看到订的餐还在准备当中。饥饿感袭来,她觉得每过一秒钟,肚里孩子都会承受巨大的痛苦。
她想,一定是店家嫌她定的东西太少,故意拖她的单,或者是下雨路不好走,快递小哥在路上耽搁了,害得她和孩子两人饿肚子。于是她开始在心中咒骂这烦人的天气,觉得窗外细雨朦朦的夜景并不那么好看了,当真是境由心生。
沉闷的空气让她再次感到有些困顿,她觉得头皮有些发痒,像有几十只有蚂蚁在头发里爬行。她把粉红色的笔杆插进头发,想把那些蚂蚁都赶出来,却没有任何效果。
于是她便坐回桌前,把头上的发髻散开,然后双手把十指伸进头发里,在头皮上反复地挠着,似乎是想把满头的蚂蚁拌落。她从红色的手提包里掏出一个木梳,整理着一尺来长的头发。她侧着头,把头发梳了一遍又一遍,缓慢地,轻柔地,一丝不苟地,波澜不惊地,眼睛看着刚刚被清风翻过策划稿,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给人一种清晨起床后“倚懒倦梳头”的感觉。
最后,她把头发它扎成了一个马尾,把头一扬,马尾辫也跟着一晃,像骏马奋蹄前把尾巴一甩,整个人便有了些精神。
她理好了头发,好像连思绪也一起整理了一番,一下子觉得清醒了许多,脑中也灵光一闪,想出了一个发布会策划的好点子。她把之前草稿本上刚刚画的第一张纸“刷”得撕下来,揉成一个纸团,扔进了办公桌下的纸篓里,她像一个收到了新鞋的女人,把那双旧鞋扔进垃圾筒一样。她正了正身子,捉起笔在纸上飞快地画起来。
在一阵写写画画之后,她感到策划基本成型了,放下笔,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呼出,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对她来说,这也确实是当前的一件大事,她那绵长而平缓的一吸一呼之间,透着从容不迫,也透着心满意足。她对这个突然而至灵感很满意,禁不住点点头,表达着对自己的赞叹。
她像一个构思已久胸有成竹的作家快刀斩乱麻般写成一部小说一样,干脆利落地就写完了一个精彩的方案策划,一气呵成,畅快淋漓。
她觉得工作完成得差不多了,可以下班了,一阵忙碌之后,肚子反而不感到饿了。她正奇怪订的外卖怎么还没有来,手机便响了起来。号码是陌生号码,可来电的归属地却让她十分诧异——河北保定,她本能地觉得这不是外卖打来的电话。
自从高中毕业后,她便特立独行,与一众同学反其道而行之,有意报考了南方的大学,想把那段过得并不愉快的高中时代忘却。她想去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多年来,她几乎已经和大学之前的所有同学失去了联系。除了父母之外,她已经很多年没有接到过来自家乡的电话了。现如今骚扰电话泛滥成灾,平时她看到陌生的号码基本都不会接,或者直接挂断。可是,这个陌生号码来自老家,她又觉得不像是骚扰电话,很可能是一个曾经认识的人甚至十分熟悉的人打来的,而她一时又无法想起是谁。
她在心中立过誓,除了父母,再也不和以前认识的任何人联系。上了大学之后,她常常暗自高兴,自己终于和以前的生活彻底告别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她也不希望任何人知道她的去向。多少看来,她也从来没有关心过以前的同学、朋友现在在哪里,过得怎么样。
其实她以前也没有什么朋友,同学的情份似乎也没有那么重。她就这样像一个打小就在杭州长大的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一样,渐渐地融入了这座因为许仙和白娘子的传奇故事而充满浪漫与奇幻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