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咂了口烟,南方之国出产的烟草总是这么醉人。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让我很感兴趣,可是我却完全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你为什么想了解他们。”
他很清秀,就像刚从佩拉圣池洗过。
“他们是这片土地的传说啊!我这辈子的目标就是变成向他们一样的人!”
我看向他的眼睛,真像一眼清潭。
我咂了口烟。
“一个挑起了战争,一个平息了战争。那你说谁是英雄啊。”
我有点神游了,在我眼里两个人都是两个可悲的人,就像雪山之神和森林之神的化身,互相仇恨着,又在心底爱着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
…….
良久。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或许有。
“前辈?前辈?”
我回过神来。“抱歉,想起了点以往的事。”
“前辈是不是该跟我讲讲他们的故事了。大祭司不让我太打扰您。”
我转头回来,看着这个清秀单纯的脸。笑了。
“先跟你讲加纳尔吧。我认识加纳尔是在他18岁那年。”我咂了口烟继续说了下去。“这孩子是个孤儿,东方之国,他8岁那年家里人死在了上个时代的那场灾难里。他就自己生活在东方之国的那塔斯山下。那塔斯山,你应该知道吧你们南国的骑兵一直打到东方之国的那塔斯山脚下。”
我瞥了一眼这孩子,很惊讶,他很认真地在听。我不再看他,把脸朝向那个只有一尺宽的窗口。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外面阴着的天比这孩子的脸好看。
我又使劲咂了口烟,南方之国的烟草真是最好的。
“他是怎么在家里人都死了的情况下努力活下来的我不知道,但是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并没有感到任何的不一样,就跟其他的孩子一样,抱着对未来的幻想到贝斯城去讨生活。我很好奇他的这十年是一个怎样的十年,听说他是靠打猎活下来的,但是具体的,我就不清楚了,后来我也去那塔斯山下打听过,但是那里人很少,也没人听过加纳尔这个名字。”
笔尖的声音,沙沙的。
“这段并不重要,你不用记。”
我没有看他,但是那个笔尖擦在纸上的声音让我很烦。
我咂掉最后一口烟,转头过去。
“你介意再递一支给我吗。”
我笑着对他说。
他也对我一笑。他的笑容真的太纯粹了。
拿到烟,我边点边向着门外喊。
“断刀,阿佳在外面吗,让她进来吧。”
“在的。”外面人应了一声。
门开了,阿佳抱着一把东琴。
如果说南方的烟草是最好的,那东方的就属这东琴。
“就奏那天你奏的吧。有阵子没听了,耳朵已经长茧子了,想听点熟悉的。”
“哎,老师。”
我又瞥了眼那孩子。他就这么看着我俩。
乐声想起。东琴的弦声一声一声扣进了我的心里,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夜晚。这是一首悲伤的曲子,总是让我想到厅口的那颗扶不起来的树,只有那几片叶子知道它还活着。
我深深的咂了口烟,又把头转到窗外。那天阴的,是要有一场暴风雨了吧。
“19岁,他跟孙默一块参了军。孙默是谁我并不清楚,我只知道他跟加纳尔就像手足,他们从新兵一路混到统卫军然后参加了战争。”
我顿了顿,注意到了那孩子脸色有了些许变化。
“具体的细节我也不太清楚,毕竟是别人的一辈子,我并不是神。”
南方的烟真是好。
“执法大人已经是神级的人了。”
配上那粗大的弦发出的沉重悲伤的乐声,这孩子的话竟然让我感到了一丝的恭维。这话我已经听过无数遍了,因为我在他们的心目中就是神的代表。
我又有些神游,想到了加纳尔,也想到了克莱巴菲尔,我竟然开始无预兆的伤心了起来。
我的手有些抖,深吸一口烟。
“他们两个的一辈子是我毁的。”
无意识中说出这句话,应该算是最真诚的吧。
那孩子没说话,我继续说下去。
“克莱巴菲尔是雪林出来的孩子。生在诅咒的林子,流着诅咒的血。”我顿了顿。“你也一定觉得克莱巴菲尔是灾难吧。”
“不,执法大人。”
那孩子又在笑。
“伟大的火之式武神给予每个人的命运都是神圣的,都是有理由的。”
我不想再说下去了,那孩子的笑太纯粹了,给我的心一种莫名的烦躁。
东琴奏起的沉重的乐声还在继续,《雪夜漫舞的歌女》,北方之国很著名的曲子,听起来总是叫人肝肠寸断。
我一口一口的咂着烟,南方之国的烟草总是最好的。
烟从我的口中喷出,在空中打了个转后,被从那一尺宽的窗口吹进的风打散了。我不厌其烦的吐着,看那烟一次又一次的被打散。
“18岁是克莱巴菲尔最作为的年纪,却不是他最幸福的。”
我接着说下去。
“雪林是有部落的,就是那些鬼之部落。”
我感到了一丝落寞,不自觉地说。
“都是外面人给强加的名号。”
我继续说。
“他在13岁之前是生活在雪林部落的,部落的少主,非常原始的生活方式。如果是在南方之国的其他部落,或许他的生活根本不会像过去那样吧。他会在父亲过世后接管父亲的部落,娶一个美丽,地位高贵的妻子,跟他的部落一起度过它平淡的一生。但是事实并不是这样,他在13岁那年被父亲赶出了部落,或许是他的父亲并不想让他继续自己被诅咒的命运了吧。我并不知道克莱和他的父亲心里的想法,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克莱从一个富贵的少主变成了一个一无所有的垃圾。但他并不知道,在世人眼里,雪林的人连垃圾都不如。真是讽刺。”
雨滴从那一尺宽的窗子钻了进来。
“你也想听故事吗。”我想
东琴的声音停了下来,整个屋子就剩下雨滴滴答和那孩子笔尖的声音。
阿佳走过来,想要关掉窗子。
我又咂了口烟,这烟真是好。
“我叫你进来是奏琴的。”
阿佳愣了下,点了头退了下去。东琴声重新响了起来。那琴声从弦上荡出来,荡到我的耳际。或许,也荡到了窗外了吧,那雨滴不是武神大人的泪水吗?
屋子里很暗,只有我的烟头一暗一闪。这并没有丝毫影响到阿佳和那孩子。
东琴沉重的弦音交缠着那孩子笔尖的沙沙声,萦绕在这狭小的屋子里。
我吐出一口烟,整理了下心情。开始真正的讲述这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