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夜半报雠归,斑斑腥带
作者:莫冰汐澈      更新:2019-10-20 03:13      字数:3239

武子卿端着一盆热水小跑着进来,尹初一接过武子卿递过来的毛巾开始处理夙邪背心的伤口,武子卿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问道:“恩公,表兄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尹初一心想,你的苏爷表兄现在就醒着呢,刚还举着匕首威胁老子呢!

没有得到尹初一的回复,武子卿担忧地看着夙邪。终于包扎完,尹初一让夙邪平躺下来,终究禁不住这可怜巴巴的小眼神,不冷不热地说道:“应该一会儿就醒了,你先把这里收拾一下。”

武子卿拉着尹初一的袖子说道:“恩公...去哪?”

尹初一怔了怔,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小家伙如此依赖自己了?心中有一股暖流潺潺流过,说道:“老子去给他找身干净的衣服,很快就回来。”

尹初一刚抬脚要走,觉得有什么在拽自己的裤脚,低下头才发现白十五叼着自己的裤脚死命的向回拉,尹初一抱起白十五轻声问道:“怎么了?”

白十五呜咽一声钻到尹初一怀里,尹初一来到柴房,先将遗留在门边窗棱上的小铃铛收起,又走到寺院前院,天刚蒙蒙亮,已经有小沙弥在扫院子了,尹初一走过去问道:“小师傅,哪里能弄到干净的衣服?”

小沙弥双手合十先道了一声佛法才说道:“向西南方大约二十里有一处集市,可以买到。”

尹初一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没钱寸步难行啊,轻叹一声笑着问道:“嗯,小师傅,哪里有针线呀?”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补充道:“嗯,要是能借到一套男子的衣袍,嘿嘿嘿,就更好了...”

小沙弥眨了眨眼睛,歪着头想了想说道:“施主跟贫僧来吧!”

尹初一感激涕零地说道:“多谢小师傅!”

尹初一将借来的针线和粗布短衣放在桌上,地上和床铺上的血迹已经被武子卿收拾干净,夙邪盖着被子躺在床铺上,仿佛睡得很沉。

武子卿端着一盆热水走进来,轻声说道:“恩公,折腾了半宿,洗把脸吧!”

尹初一点点头,向床上的白毛儿努努嘴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武子卿摇摇头说道:“卿听到声响醒来的时候,表兄已经如此这般躺在地上了,卿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拖到床上去。”

尹初一洗了把脸说道:“你没听到他出去?”

武子卿依旧摇头,尹初一接过武子卿递过来的毛巾说道:“一会儿你把他身上穿的衣袍换下来,我去找点吃的。”

尹初一在寺院里溜溜达达的闲逛,现在天已大亮,诵经的声音让尹初一觉得心中很安宁,尹初一知道寺院的规矩,上完早课才会吃早饭。随便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将最近发生的几件事情串联起来,先是自己茶楼遇袭,然后赫连商队紧急撤退,再遇见跟踪而来的白毛儿,最后是白毛儿受伤,她总觉得这几件事是有关联的,至少她可以肯定这几件事都和白毛儿有关系,可是看白毛儿的样子估计不会和她说实话;那个赫连公子也处处透着蹊跷,平白无故地让她和武子卿当了上等伙计,随着她就因此被袭击,她到底还要不要和武子卿去趟这趟浑水呢,不如干脆带着武子卿远走高飞得了,可是她又没公验文书,能去哪呢?唉,自从来了这个时空就没消停过,正如金丝边儿说的,真充实啊!

最后,尹初一总结出三个方案,一,也是最稳妥的方案,直接回龙角塘找老伯和芽儿,管他白毛儿和赫连相爱相杀;二,危险因素较高,直截了当地对白毛儿摊牌,自己这个上等伙计是刚刚白得的,和赫连家划清界限,然后自己浪迹天涯,缺点是没有公验,有被当做逃奴抓起来的风险;三,最惊险刺激,跟着武子卿去江都,会一会这个赫连公子,弄清楚他和白毛儿之间的爱恨情仇,缺点是,看白毛儿的伤势,即使自己装备精良,估计也混不过几集就gameover了。

尹初一撑着脑袋冥思苦想,觉察到身后有动静,眼角的余光瞄到一个瘦弱的身影,武子卿走过来轻声说道:“恩公...”

尹初一没有回头拍了拍一旁的大石头说道:“坐!”

武子卿坐在一旁,出奇的安静。

半晌,尹初一说道:“子卿,以后我们可能还有很多路要一起走,所以希望我们都能开诚布公,”尹初一深吸一口气说道,“从我开始,首先,我,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呃...那个地方和这里很不同...”

武子卿并不觉得惊诧,认真的说道:“无论恩公从哪里来,是何身份,都是卿的救命恩人!”

尹初一顿了顿说道:“嗯,其次,别叫恩公,叫姐姐吧!”

武子卿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尹初一,尹初一抱歉的笑了笑,伸出一只手说道:“江湖需要,嘿嘿!”

武子卿赶紧站起身,长揖到底,懊悔的说道:“卿多有冒犯,望尹姐姐见谅!”

尹初一拍拍武子卿的肩膀说道:“做人随意一些嘛...”

武子卿急忙向后退:“祖宗礼法不可费!”

尹初一看着武子卿古板的样子,颇为犯愁:“子卿啊,你这满脑袋礼义仁法的,怎么当家奴啊?”

武子卿小脸红了红,窘迫的站在原地。

尹初一叹了口气,招招手说道:“来来来,和尹姐姐说说你和白毛儿的故事吧!他大名就叫苏爷吗?”

武子卿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睛说道:“夙邪,姓夙名邪,夙愿之夙,无邪之邪。”

尹初一恍然大悟的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武子卿站在原地,想了想说道:“卿那时还小,知道的也不多,”武子卿仿佛触动了遥远的思绪,低叹一声说道,“只知道表兄的父亲是广陵王,母亲是夜郎公主,四年前,遭奸人诬陷,满门抄斩,卿的父亲也受到牵连,锒铛入狱,武家流放的流放,为奴的为奴。”

尹初一问道:“那你母亲也是夜郎公主吗?”

武子卿说道:“其实家母是夜郎公主的陪嫁,但二人一直以姐妹相称,感情甚好,家母只因与家父两情相悦,只是地位悬殊,只能嫁与家父做侍妾,但家母与家父十分恩爱,家父一直都没有纳正妻。”

尹初一点点头又问道:“那你哥哥呢?”

武子卿低着头说道:“兄长和一众叔伯被流放东海,至今杳无音信。”

尹初一拍了拍武子卿的肩膀问道:“那个奸人...是谁呀?”

武子卿抿着嘴似有什么话不能说,尹初一赶紧说道:“老子只是好奇,不说也没事。”

武子卿低声说道:“卿不是不说,只是此话颇有些大逆不道,恐祸从口出。”

尹初一似有所悟的点点头,武子卿左右看看才低声说道:“陛下听信李单谗言,怀疑广陵王夫人乃夜郎细作,命广陵王杀妻正身,广陵王不从,是以招此祸患。今陛下宠信李单、满静等奸佞小人,长此以往,我楚越虽富强,但西侧有大秦虎视眈眈,北侧有赵国和齐国经年敌对,南侧蛮夷虽然目前尚且臣服,但难免趁乱打劫,衡宋、魏周、韩晋虽是小国,但能在五大强国中间长年屹立不倒,必有其缘由,楚越如今杂税繁重、民不聊生、君不君、臣不臣,实在前路堪忧啊!”

尹初一目瞪口呆地看着只有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头头是道地谈论国家大事,武子卿见尹初一这样看着自己,自觉失言,赶紧说道:“卿失言,尹姐姐莫见怪。”

尹初一摇摇头说道:“说的挺好的,”然后又问道,“你这些...都哪听来的?”

武子卿脸红了红说道:“赫连家虽是商贾世家,但对礼义仁法甚为重视,即便是下人也要求知书懂礼,是以卿才得以继续读书求学,”说完武子卿突然想起来什么,赶紧解释道,“但刚才的言论全是卿一人妄言,与赫连家无半点关系的。”

尹初一笑着说道:“听你这么说这个赫连家待下人还挺好的啊?”

武子卿点点头说道:“赫连家从不苛待下人,而且一经发现就会像林管事一样被逐出赫连家。”

尹初一撑着头问道:“你当真不知道你夙邪表兄有何目的、为何受伤?”

武子卿摇摇头,有些急切:“卿当真不知,尹姐姐若还是不信...卿...卿...”

尹初一看着武子卿面红耳赤的解释,笑着说道:“好啦,下早课了,我们去找点吃的。”

武子卿依旧絮絮叨叨的说道:“尹姐姐可是相信卿了?”

尹初一说道:“信了信了,赶紧走,晚了没吃的了。”

武子卿低下头说道:“卿有些担心表兄...”

尹初一安慰道:“他的伤势没有大碍,你...”

武子卿摇摇头,眉头紧皱说道:“卿不是担心他的伤,而是...表兄给卿的感觉很陌生,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尹初一轻叹一声,拍了拍武子卿瘦弱的肩膀说道:“人都会变的嘛,何况他遭遇如此巨变,要是没有丝毫改变,才奇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