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她说,他救了她的命,她无以为报,只能给他她最珍贵的东西。
他说不用,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是他应该做的。
可她坚持。
彼时,她穿着梵天霓裳,云暄便以为,要交换的便是这件衣服,这件他遍寻天下,后拒绝了天纨的馈赠的梵天霓裳。
不想,它竟出现在华婉的身上。
于是,他喝下了那盏明显不是茶水的茶,然后,他得到了并非他所想的,华婉最珍贵的东西。
对华婉而言,她本想以这些日子云暄杀生、食荤、偷窃为要挟,再加上最严重的“淫”,定能迫使他交出《九鼎图》。
可夜半醒来,她点起一根细细的蜡烛,看着他的眼睛,开了口。
他却不从,宁愿身败名裂,也不愿交出那对他而言并无甚意义的《九鼎图》。
他说了一番话,本想走,又觉对不起她,犹豫之际,她却先崩溃了。
“天亮后,我跟你走。”她扬起脸:“对不起,云暄,我不该这样对你。你带我走吧,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让人无奈又憎恨的地方,我会找一处尼庵,余生在青灯诵佛中赎我的罪过。”
可他们终没有走成。
“贱人!”有百姓高声叫道!
“不要脸!”、“混账!”、“妖女!”
此起彼伏的咒骂声从百姓口中喊出,一个个义愤填膺,恨不得将华婉生吞了。
云暄迎向华婉愧疚的目光,却笑了。
“我知道。”他的声音不大,却足矣令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我知道那不是茶,而那些药,对我并无作用。”他的神情皆是释然:“但我想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他的目光坦荡,朝上首的主审磕了一个头:“我已触犯八戒,不求被原谅。只求将先前所译经文整理,另选住持完成译经大任。”
百姓哗然,一个个愣在原地,不敢相信他们心中敬仰的圣僧,何以变得如此?
主审也不料情况反转如此急促,一时拿不定主意。
澹台相轻咳一声,主审回过神来,其实此事皇帝已有决定,他只要在合适的时候传达即可。
“僧人云暄,触犯八戒,判其还俗,入奴籍,发配云辉城服三年苦役。”
“倌人华婉,动机不纯,意图不轨,判入奴籍,发配绫波城千尺镇。”
华婉一震,凌波城是云照国最偏远的小城,在茫茫大海畔,那千尺镇,并非寻常小镇,而是由漂浮在海上的渔船组成,她被判奴籍,也就意味着,再不能踏上陆地。
华婉的目光一时仓惶起来,云暄也,面露焦虑。
“这不公平!”他高声道:“我愿与华婉姑娘交换。”
主审官看了他一眼,将判签往地上一丢,表示再无更改的余地。
“判决已定,明日出发!”
华婉看向澹台相,这与他之前答应的她的完全不同。
可澹台相却无奈地摇摇头,跟着主审官到后面去了。
有官兵上来,押送两人先往官驿去。
云暄不住回头,嚷着不公平。
华婉的脸上落下泪水。
“没用的。”她勉强笑了笑:“你受我连累了。其实,那晚我是故意点亮蜡烛的,只是,我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她咬着牙,不是因为澹台相的承诺如云烟消散。而是因为那个人。那个人曾哀求她并承诺她的,她想办法去做了,可他呢?出现都没出现,出力都没出力。
至于人群中高声嚷嚷的“百姓”,她太熟悉,那是他惯用的路数。
所以,他是抛弃她了啊!
两人被押出大理寺,这次没有马车,而沿路皆是围观的百姓。
一块硬而圆的东西砸到了云暄的额头,又碎裂开去。接着,更多的臭鸡蛋都砸在了他身上,满身都是腥臭的蛋液。
一筐筐散发着腐烂气息的菜叶子被兜头罩在华婉头上,又小孩子朝她丢石子、吐口水。
华婉想起自己第一次成为花魁的那天,也是从这条路上走过,满城的百姓都来看她,满眼都是惊艳与震撼,身旁的丫鬟们洒起缤纷的花瓣,她在高车上微笑,翩翩起舞,仿若神女。
云暄想起自己回到天辉城那天,从这条路上朝太极宫去,那是皇帝召见,又允许百姓沿路朝拜。
他坐在马车上,一身洁净的僧衣,双手合十念诵祝祷祈福的经文。
沿途百姓纷纷合掌应和,更有甚者跪在地上,虔诚诵经,因见到他而激动得泪流满面。
可此时,众人的目光全是愤怒,口中叫嚷着,可他二人都听不见,只跟着杂役朝驿站而去,走向那未知的未来。
云暄与华婉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出淡然,他们目光温和,并未因身上的狼狈与脸上的伤痕而有一点怨恨。他们的步履轻快,仿佛夹道的百姓不是在咒骂,而是如曾经一般,翘首欣赏他们的风姿。
天纨手腕一沉,一枚木珠里闪闪发出玉色光芒。
这是第二颗无双珠,属于云暄的“无双珠”。
她落下泪来,看向身边人,轻轻道了声“谢谢”。
云辉城正在修建新的释言寺,作为副国寺,云暄应该会愿意参与到这座寺庙的修建过程中,哪怕是做一名苦役。
等释言寺修好后,皇帝会下旨大赦天下,彼时百姓们应该已经淡忘这个故事,云暄就可以真的回家了。
至于华婉,她会在前往凌波城的路上死去,然后,以新的身份,重新回到天辉城。
天纨摸一摸手串上的珠子,喃喃道:“华姐姐,别着急,你的梦,马上就要实现了。”
“放心吧,他们在路上都有人保护的,不会再出差错。”
楚天曜揽住天纨的肩头:“我很好奇那天云暄跟你讲的云映传说,你能跟我讲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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