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时，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是白然么？事情快接近尾声了，应该能赶上大会。话说回来，你们应是包了一整辆疾驾上路了吧？”

“嗯，不过上来了一个会看相的老头。”

“听起来，你刻意避开了希凡他们和你口中的‘老头’，莫非……”

“我这边你就不用操心了，倒是你那里，且不说鹰睨在那当着小小的刑督，皇庭居然还派遣了希爎雁思去查案，显然是那里的主将身份特殊。”

“的确，这里的主将是蝶御凌神的兄弟——希爎岨德。似乎你需要找点话题打发时间，刚好我也有些事情想问问你。”

“我想是关于古皇庭的事吧？你该不会以为我也是古皇庭的人吧。”

“你不是，但我肯定你跟古皇庭有所牵连，从我们和武柯的战斗就能断定了。如果你不想说，那我就继续自己的调查，不多陪了。”

“哎，别别别，我知无不言行了吧。北利城离这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路呢……”

“北利城么……先拜托你一件事，等下你们到了北利城，麻烦你传送一份位识给我。”

“位识？你要来北利城？”白然为流时索要北利城位识感到疑惑——对上乘修者来说，只要知道一个地方的位识就可以瞬间将自己传送到该地。

流时回道：“嗯，详情之后再说吧。回到正题，我要问的，只有一个人——御燎芦伊。”……

老者转向一头银发刚好披肩的花梦，后者一对明丽的双凤眼疑惑地直视着老者浑浊的双瞳，老者避开花梦的逼视，抬头望了望幽蓝的夜空，一轮冷冽的弯月正悬在另外一轮静凝的圆月上：“传说很久以前，天空中只有一个会在月圆月缺之间变幻的月亮，有一些人觉得月缺的夜里不够明亮，于是又创造了一轮永远又圆又大的明月。”

“老爷爷，您说的是真的吗？”希凡讶异地问道，他和这世上几乎所有的修者都一样，都认为两个月亮是同生于自然而相存。双月同辉对这个世界而言，是再普常无奇的事了，就像人人都知道空气中充斥着自然灵力，人人都知道整个修灵界被划为幽北灵域与希爎灵域两大区域……在人人都知道的事情面前，人们相当默契、齐齐不去深究，即便稚嫩的孩童偶尔开口问道——天空中为什么会有两个月亮，他们也只会傻呼呼地用“有就是有”来敷衍过去。于是这世上太多太多的秘密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永匿在人们习以为常的、“有就是有”的、理所应当的生活之中。

当希凡以为自己即将获知这样一个秘密时，老者却轻晃了一下头：“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传说也许是现实的映照，也可能是像我们现在这样，闲聊瞎扯出来的故事。跑远了，我还是说说这位女修士吧。”老者顿了顿，直面花梦一对白眉紧锁：“你，是另一个传说……”

“什么？”希凡迷惑地望着眼前这个佝偻的苍颜老者，花梦握住希凡的手，柔眸示意他继续听老者说下去。

老者接着说道：“很快你将会遇到一个、关乎你是再次回到传说、亦或就此归属平凡现实的命运抉择。”

花梦闻言埋首沉思，希凡呆呆地望着她，轻声问道：“哪一个对花梦更好呢？”

“好坏有时候并非取决于事物，一个人的内心所重往往能给出合适的标尺。我想，这位女修士心里到时自然会有自己的答案。”老者浑浊的目光望着花梦，后者抬头朝其颔首示意。接着老者又转向希凡：“最后，就是你了，善良的孩子。”

希凡在老者看似飘忽浑浊却蕴含着某种威迫神气的目光的注视下，有些不自然地偏头，倒是花梦帮着希凡开口问道：“希凡，他如何呢？”

“你放心，这孩子，命好，应该是你们这群人当中，最好的一位了。”

希凡闻言迷惑不已，心想：怎么可能呢？我从小就失去双亲，跟爷爷相依为命，生活说不上苦，但也绝比不上自小在仙回岛受人宠爱、未来定也璀璨的曲溪姐吧。希凡张口欲追问下去，突然，“呼~”的一阵响声，龙形疾驾缓缓停了下来，悬浮于一间破落的驿站上方，骑龙士的声音在阁间里响了起来：“北利荒城已到。”

老者缓缓起身，向诸人作揖道别。身形佝偻的老者只是稍稍低头，就矮了众人一大截，希凡看着老者，又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爷爷。他热诚地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根雕着半条缠龙的红栗木拐杖，送给了老者：“老人家，你收下这个吧。”

“这怎么行？”老者摆摆手。

“这原是我为爷爷备做的，虽然拐杖上的缠龙图案还没完全雕饰好，但是我一看到您，就忍不住想起我的爷爷，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面，还请您别嫌弃，收下这根拐杖吧。”

“哪会嫌弃，只是这……”

曲溪看老者犹豫不决，从希凡手里拿过拐杖，一把塞给了老者：“哎呀，您别推辞了，就当作是您为我们三看命的报酬，心安理得地收下吧。”

“好、好”老者眉目舒展，紧接着希凡搀扶老者从疾驾上下来走出驿站。驿站门口，老者向希凡别道：“孩子，就送到这吧，来日方长，下次见面我送你一份回礼。”希凡笑了笑，目送老者撑着拐杖、转身向城门上隐烁着几盏黄灯的昏沉古城走去，这过程中希凡没有注意到有一个身影，悄悄地溜上了他们的疾驾。等到老者的身影通过城关挪进北利城内后，希凡才回身返回疾驾。

“咳咳~，您老总算是来了。”老者一走进城门，便看见一个身着华裳的红发男子倚着一旁的旗柱，边咳嗽边轻声说道。老者握着拐杖的右手手掌亮起一道幽光，拐杖随即消失了，他向男子作揖道：“阁下久等了。”

“呵，”男子从柱子边走开，走近老者，发出饿徒般孱弱无力的声音：“有求于人，不叫久等，叫恭候。咳、咳咳，我身子弱，连说几句话都很困难。您老可要体谅我直率——我来此向您讨要，千通究无眼的移植之术。”

老者再次将自己简朴布衣两边的口袋翻了出来，掏出几十颗精小的珠灵，朝男子苦笑了一下示意自己接近一无所有。

男子面如冷霜，轻声说道：“魔月御世，我破其一。”

老者闻言，面容也同男子一般凝成冷霜：“阁下，破哪一个呢？”

“魔平山北，残皇封诅。”

“成交。”老者缓缓抬起长满老茧的右手手掌，伸出粗厚的食指朝红发男子额头一点，一道幽光从指尖闪过后，老者收回食指，幻变出拐杖，不发一语，步履蹒跚地走开。行道上的枯树，最后一片挣扎的叶子终于飘落了，带着浑体的黄里泛白，从红发男子眼角尖掠了过去，抹去一滴似有似无的，晶莹的寒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