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鬼神之事,从未断绝。古有始皇帝遣人出海寻丹,以求长生不死;近有太宗皇帝手下两员大将,因守护太宗有功,被百姓拜为日月门神,以斩除人间邪魅,延用至今。
天下信鬼神者数不胜数,由此便有不少投机取巧的人,类似巫师、捉鬼道士等众,借此哄骗众人,谋取钱财。也有些虔诚向善者,忍辱一生,以积阴德。自然也有些地痞流氓之辈,因怕死后轮回之说,平日行事虽蛮不讲理,但也因此有所节制,不至大奸大恶,祸害众生。更有些许帝王,因显得自己有帝王之相,顺承上天之意,便捏造出些许鬼神故事来,以使百姓顺而归附,社稷稳固,江山永存。
太宗皇帝是一代明君,善听群臣意见,勇于改过,加之郑国公魏征当时直言不讳,以致国泰民安,史称“贞观之治”。但太宗皇帝终究是肉体凡胎,又是一国之君,立于万万人之上,怎忍一直听一些逆耳之言?海吞天此刻说出太宗皇帝诈死一事,聪明者已猜出一二,想来坊间流传的死而复生之说只是为了避嫌,只是不知太宗皇帝为何有此诈死一事。
海吞天见众人各自思索,更有甚者惊的张着大口,双目放光,似是得到了什么奇珍异物一般,遂得意一笑,开口说道:“其实太宗皇帝如此,原因有二。一是因年事已高,恐驾崩之后,众皇子会争夺皇位,致使大唐江山社稷动荡不保,所以假借驾崩,辨别各位皇子是否有谋逆之心。其二便是找个借口,将这二十万两黄金送出!”
众人听到这里,均是迷糊不清,不知太宗皇帝为何一定要将这金银送出,而且使的法子,竟是如此不遵常理。众人都齐齐的看着海吞天,等他讲下去。
海吞天刚欲开口,江中鳄却抢着道:“此事还要从太宗皇帝至建国寺烧香礼佛说起……”海吞天冷哼一声,江中鳄也不在意,接着道:“贞观二十年,太宗皇帝愈觉精气不足,整日恍惚。是以决定移驾建国寺,烧香礼佛,斋戒诵经一月,以驱赶鬼魅之物,排解自身忧虑。正是在这月余之内,太宗皇帝微服游玩之际,遇到了相良之女。那女子生的貌美,太宗皇帝便临幸了她。后终因郑国公劝谏,没把她带回宫里,太宗时常挂念那女子,也不便说于众人知道,怕宫里众妃心生嫉妒,惹出什么祸端来。思来想去,终有一日想到了这诈死之法,说自己在阴间借了相良钱财,得以重返阳间。遂赐黄金二十万两与他,算是了了一桩心事。我们兄弟三人受命,携军甲二百余人,护送黄金至开封府交给相良一家。”
众人至此才听明白这二十万两黄金的由来,心想这三人定是见了如此多的金银,起了歹心,便忘了君恩,不顾结拜之情,互相残害,才有了今天海吞天寻仇一事,如此想来,定是江中鳄抢走那批黄金了,难怪仙鳄府在双江城有如此地位。
江中鳄接着道:“相良一家本是良善,说什么也不肯受此重金。于是我们兄弟三人,只好再将黄金护送回宫。”说着面容突变,哼了一声,冷冷的看向海吞天,说道:“便是回来之时,他们二人竟然密谋害死我等众人,欺上瞒下,要独吞黄金!好在苍天有眼,让我听到他们的诡计!”海吞天也是咬牙切齿,狠狠的瞪着他,道:“那日你身体不适,睡的早。我与二弟是有心想吞了黄金,不过我俩所要陷害众人,是随军二百余军士,并未想害你!三弟,你好狠心,竟连我俩也不放过!”江中鳄冷笑道:“大哥,事已至此,你再说这种谎话,还有什么用?我们兄弟三人既然各怀鬼胎,就谁也不用计较谁了罢!”
众人听到他们互相指责,都轻蔑的看着,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他俩的争吵,问道:“护送军士多达二百余人,你们兄弟三人就害了他们?又是是怎么害的他们?难道全把他们杀了吗?如此多的官银被盗,又是如何躲避官府的追查呢?你们兄弟三人的本领着实大的很啊。”言语中尽是轻蔑之意。
海吞天闻言,也不怒,反而冲着江中鳄冷笑道:“三弟,你使的良计,还是由你来说吧。”江中鳄冷哼一声,没有答话。海吞天哈哈大笑,道:“既然如此,就由我来替你说了。好教众人知道你的手段!”说罢环视一圈,生怕有人听不到,大声说道:“我与二弟定了计策,约定两日后动手。不曾想那晚却被他听到,”说着指了一下江中鳄,接着道:“他竟不动声色,想出将计就计的法子。我们三人既是领军之人,那二百军士自然听命于我等,要害他们,并无多少难处。我与二弟在那晚晚饭之中,下了蒙汗药,等众人都被麻倒之时,将他们一一都杀了,只留一人传话用,好为之后脱身。后来我与二弟又抓来了几个行脚商人,将他们也杀了,在周围点上些许火把,将那里布置成强人打劫的样子。最后唤醒那名军士,谎称金银被劫让他去报官。至于为何能逃过官府的追查,更是简单,根本不用什么计划。官府之人,都是些庸碌之才,没有一个真正会做官的。听皇上所赐金银被劫,吓的胆都裂了,又怕自己受到牵连丢了性命,便欺上瞒下,随便抓来几个人杀了顶罪,然后禀告上级,就说那伙强人因得了一笔横财,挥霍大半。后又将自己平日里搜刮的钱财,拿出来顶替,权当是剩下的一半,又一面贿赂,蒙混过关。我们兄弟二人见计策如此顺利,又被金银诱惑,有些娇心。没防备那晚的饭菜中,也被人下了药。因药量较轻,见效较晚,等我二人察觉之时,已然晚了!”说罢狠狠的瞪着江中鳄,道:“三弟,人是我们杀的,金子你却拿走了,你才是最狠的人!”
江中鳄道:“大哥,谁让你与二哥利益熏心,昏了头脑呢!你与二哥那日虽不曾杀我,却也不想分我一份。官府追究下来我能保得住命么?你俩不杀我不是因顾忌结拜之情,却是想让官府把罪责都怪到我的头上,有了替罪羊,官府也许就草草结案,不再追查,你俩逃脱的机会可大了不少!”海吞天面容大变,厉声道:“你也是真会折磨人啊!独吞了所有金银,二弟之后性情大变,豪赌酗酒,最后又犯下了不可弥补的大错。你当初为何不将我俩一刀杀了!”江中鳄冷笑道:“大哥,我与你俩一样,终究是不忍心啊!”
虚实道人听二人忆起前事,见二人罪孽如此深重,摇头叹息不止。后听海吞天说其二弟犯下大错,料定也是个违背天道之事,又是一阵摇头。
众人见他们二人此时此刻仍是互相埋怨,不知悔过,均冷笑不止。二人既为人臣,受君之命护送黄金,却因贪图钱财,违抗君命,此为不忠;兄弟三人,义结金兰,却各存私心,谋财害命,此为不义;为了一己私利,杀害众军士等二百余人,此为不仁。似此不忠不义不仁之人,却有颜面立于厅堂之上,高声阔论,互相指责。
众人中有些脾气暴躁的,因厌恶二人的行事作为,且已无再待下去的理由,便起身怒道:“哼!众位英雄竟被两个如此卑鄙的小人哄骗至此,当真是恶心至极!他们二人今日相斗,都死了才好!”一时间谩骂之声不绝,散去大半。仍有些好闲事的或者臭味相投的,没有动身,王坚等飞云帮众人也在其中。
虚实道人也想随众人离去,但想想江中鳄虽叛君杀兄,但终归是江城的父亲。江城行事大义稳重,与其父亲截然不同,此时又被威君子掳走,下落不明。万一之后再相见,问及自己爹爹的事情,也好有言相对,权当是还了江城人情。是以并未动身。
海吞天对于众人的谩骂,并不生气,听人们都说“两个卑鄙的小人”,竟得意的笑了起来,对江中鳄说道:“三弟,众英雄终于知道你是个小人了!接下来,就剩杀了你了。”江中鳄怒道:“哼!不要得意的太早!我有金银在手,别人瞧不起我又能怎样?我还不是照样逍遥快活?这个年头,有什么买不来的?有钱赚谁还会在乎你是什么样人!我内力虽尚未恢复,你却也是个有伤的人,谁杀的了谁还不一定呢!”说罢左右看了看,青龙、白虎以及玄蛇都在自己身侧,而海吞天却只有乾芯一人。
青龙自知道江中鳄过去种种所作所为之后,一直眉头紧锁,苦苦挣扎:“自己怎么说也是读圣贤书的人,古语云‘良禽择木而栖’,府主此等作为,实在难以再侍奉于他。但自己在府主危难之际,若就此离去,自己不也是不忠不义之人了吗?”青龙开始寻思未定,待听到江中鳄最后言语时,终于面容一凛,似下定决心一般。
青龙缓缓站起,对着江中鳄深深一鞠,道:“府主,承蒙多年不弃,青龙感激不尽,虽万死不能报答。然男儿立于世间,必当有所作为,生死无愧于天地!青龙虽不才,但……”话未说完,江中鳄打断他,冷冷道:“不要再说了,想逃就逃吧!”青龙还欲开口,见江中鳄转过脸去,不再理他,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哀道:“男儿一生,跪天地,跪父母。青龙今日陷自己于不忠不义之地,愿以此跪,明示苍天!”说罢冲江中鳄深深一拜。
江中鳄身子一震,终究没有转过身来。只听青龙又道:“青龙虽离府主而去,却不忍就此叛离江府。公子今被威君子掳走,下落不明。青龙定拼了性命,也要寻得公子,至死方终!”江中鳄身子嘴角上扬,似是不相信他的话,仍是冷冷道:“哼!我看这就不必了!”青龙闻言,面容不改,起身环视了仙鳄府众人,道:“保重!”又深深看了江中鳄一眼,吸了一口气,昂然走出厅外。
白虎听不懂青龙之前所言,不知道什么大义,见青龙出了厅外,忙欲前去阻拦,只听江中鳄喝道:“怎么!你也要走?”白虎被江中鳄一喝,停住了脚步,但仍指着厅外,茫然的看着江中鳄。过了片刻,终于放下手臂,喏喏道:“俺不走。”
海吞天见青龙出走,得意至极,哈哈大笑道:“三弟,看来有些东西,金银是买不来的。”
江中鳄冷笑道:“大哥既然知道这个道理,为何当初却舍了手足之情,非要金银不可呢?”
两人均狠狠瞪着对方,咬牙切齿,各自冷笑。王坚此时开口道:“哼!二位,你们之前的恩恩怨怨王某也听腻了,”又冷眼看了看海吞天,道:“既然王某知道是谁害了我儿,就不再与你们废话了!”说罢看了看身后的柳轻云、杨久雾,二人会意,身形一闪,向乾芯攻来。柳轻云仍是手捏兰花掌,杨久雾使一口宽刀,两人速度均是急快。
乾芯轻功本就不弱,见两人向自己攻来,当下向后跃开数丈,抽短刃在手,冷冷的看着杨柳二人。两人并不知道乾芯的底细,见她一跃数丈,轻功了得,均是一惊。竟然只想着与其一较高下,便移动身形,又攻向乾芯。
飞云帮向来以绝顶的轻功自居,帮派的名字更是用了“飞云”二字,认为自家“风花落雪”的轻功虽不是绝世无双,但也可独步武林。帮中之人见别人的轻功好时,免不得要与之比试,定要分出高低才罢。杨柳二人常随王坚,自负骄横,眼下见乾芯的轻功不俗,哪里肯放得过她?是以二人此刻均使出全力。
乾芯本就是乾坤堂的杀手,所谓杀手,就是要攻其不备,杀人与无形。是以外家功夫弱些不妨,唯独轻功,是万万不能弱的。乾芯是乾坤堂“乾”字辈杀手,轻功定然是极好的。乾芯见杨柳二人身形如此迅捷,不再躲避,手持短刃迎了上。三人就厅上打斗起来,此时厅中众人已散去大半,大厅宽敞不少,三人放开手脚。人们只见三人人影上下闪动,时而有“噹噹”的武器相交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