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花首当其冲,一出门便见了一院子的狼藉,两匹大马径直撞翻了木头栅栏,此时正嚣张的踏着它们的前蹄,横跨在院子里,像两个张牙舞爪的妖怪。两匹马上分别坐着个蒙面人,其中一人正待飞身上马,手中像拎小鸡似的拎着三娣。显是一副“大功告成”、将要打道回府的模样。
那拎着三娣的蒙面汉子狞笑一声,一把将三娣丢上了马,似乎又是觉得她太过闹腾,狠手便锤了下三娣的后脑勺。三娣虽然整日洗衣做饭在她阿娘的指使下活得分外粗糙,可毕竟也是个没习过武的小姑娘,如此突遭一击,当即脑袋一嗡,差点儿没当场翻白眼儿厥过去。
另一匹马上的蒙面人对他此举似乎颇为不满,一双狭长的眼暗暗一凝,压低了嗓子简白道:“寨中有规矩,你带她回去作甚!”
那拎着三娣的汉子“哼”地一声,倒是反问了他一句:“你说作甚?——”余音拖得长长的,语气中满是调侃和嘲讽。
那似乎颇为“懂规矩”的蒙面人顿时语塞,他睨着眼飞速打量了一眼几近昏死过去的三娣,似是反击一般,同样带着些嘲讽的语气回道:“这么个乳臭未干的丫头,也不知你……”
话未说完,蒙面人便立时察觉到身后的异样,那毫不掩藏的汹涌杀气,于无形之中迅速逼向他,嘶吼着、压迫着他的每根神经。他忽然眸光一凛,只觉身后猛物袭来,当即一个仰身几乎躺在了马背上。
他目光一扫,只见一清瘦身影当空而来,浑含着内力的拳头从他面前划过,他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那拳风所留下的余力,强硬的仿佛能扫开一块巨石!他似乎已经想到,若是方才再慢上一步,他定是得脑花四溅不可!一想到此处,蒙面人便不禁冷汗倒流。
这还仅仅是一击,若是被那人缠上,定没好下场!
蒙面人思绪翻飞,当即手下一紧,死死拽住了座下鞍鞯,一个后翻连带着一腿横扫,速度之快恍若秋风扫落叶,一看便是内家高手。阿花凭空出拳,尚无可踏脚之处,见此人不可小觑当即翻身后仰。
然而那蒙面人却是根本不想给她喘息的功夫,当即从腰间扯下了机弩,只听“嗖”地一声脆响,一枚小箭当空而出,几乎是平贴着阿花的腰摆射/了出去,“铿”地一声嵌进地里,正好打在陈世川脚尖前。
陈世川只觉脚尖一寒,差点儿被他给钉死在地上,他下意识垂眼一看,是一枚花罗纹箭簇。
蒙面人借此空档,旋身落回马上,不过是回头一瞥,却令他大吃一惊。
阿花此时一个后仰正轻轻点地,衣摆猎猎,发丝飞扬,那一张在黑夜中尚且白到发光的脸,此时映在蒙面人眼中却是惊骇异常。阿花倏地抬眼扫去,二人双目对视,不肖片刻,那蒙面人便败下阵来,像活见鬼似的,一夹马腹,几乎是逃命般的狂奔而去。
而他那位拎着三娣的同伴,早在不知何时便丢下他,“扬长而去”了。
几乎是阿花落地的一瞬,陈世川便无缝连接般的一蹬地面,倏地追了上去。他仗着自己轻功卓绝,以木桩、树干为凭借点,箭步而去,身形几乎化作了一道长影,转瞬便淹没在黑夜之中。
那策马狂奔的蒙面人察觉到他的存在,没工夫惊叹于他的轻功,当即反手便是一串箭簇。那箭簇好似一根根长了眼的钉子,专奔着陈世川脚尖钉去,本是游刃有余的陈世川当即被这桎梏拖慢了步伐。
陈世川就算轻功再好,也终究是“两腿难敌四蹄”,眼见着便要让人逃脱了,陈世川暗自一发力,当即又强行加快了速度。那一瞬间,他仿佛感觉自己的脚筋都要绷断了。
就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马蹄飞扬之声,只听那马上女子高喝一声:“上马!”,随后她微微弯腰,一路朝着陈世川伸手而来。
两人就像心有灵犀一般,就在马匹经过陈世川的那一瞬,陈世川一把抄过她伸出来的手,借力一拉,便旋身落在了马背上。
阿花当即低喝一声,一夹马腹,加快了速度。
那老马也当真是长脸,拖着一天的劳累和几乎动起来便要散架似的老骨头,竟还在阿花的不断“催促”下愈渐追赶了上去。
陈世川紧抱着阿花的腰,两人目标一致,几乎是一动不动的盯着前方那个逃奔的身影,恨不得用目光将那人镶在地上。
蒙面人只觉背后一阵寒意,头也不回的连射数发箭簇后,朝着“大本营”一路狂奔。
一行三匹马在山林小路上飞驰而过,眼见着周遭树林迅速退后,前方竟是一片豁然开朗,俨然是到了匪窝。
那寨子建在群山环绕中的一块广阔的平原上,周遭望楼四起,守备森严,是一处易守难攻之地。
眼见着前方那匹马便要飞回他的老巢了,陈世川不禁皱了眉,还未开口说话,便听身前阿花沉声道:“抓紧了。”
陈世川当即明白了她的意思,眼下这流匪回到了他大本营那是有恃无恐,他们若是就此停止追赶再伺机偷袭,必定会让其有所防备,倒时必然会处处受其掣肘,还不索性径直跟着冲进去,趁寨子里的流匪们尚未反应过来,将其搅成一锅烂粥!
陈世川环着阿花腰部的手臂微微收紧了一分,随时准备着抽出自己身后的长剑投身对敌之中。
前方那蒙面人仍距寨子门口很远时,便拼命的招手示意,似乎生怕他那倒霉同伴故意不放他进去似的。他策马狂奔,马蹄声四溅,像一阵烟似的溜进了大门。
“快关门!”
那蒙面人朝望楼上守卫大喊一声,守卫们立即明白他身后来者不善,当即飞快的摇动把手,企图将阿花、陈世川拦在门外。
然而这两人是分明不惧此招,他二人一个是年少成名、向来狂妄不知天高地厚,一个又是血气方刚、初生牛犊不怕虎,如今这两人绑在一起,委实就像一捆炮仗,不把那一窝“耗子”炸的个“天花乱坠”的定是誓不罢休!
阿花腰背立时向下压去,身子几乎快于马背融为一体,她扯紧了缰绳,大喝一声,当即拉动着这匹老马完成了一个高空飞跃。
那老马嘶鸣一声,竟是十分轻巧的便连跃带踢的闯过了路障,它似是许久没有体会到此等畅然了,当即随了主人狂傲的性子,马蹄一蹬,便化身一狂野烈马,像个炮弹似的冲进了寨子,仿佛是找到了自己年轻时的潇洒模样。
马匹一冲进来,那寨中一干不明所以的匪众便立时慌成了一锅粥。他们到底是趁乱成匪,自然是干惯了偷鸡摸狗的勾当,向来都是他们悍然掳掠,怎会想到有朝一日自个儿也会被人骑马溜着来“讨债”?当即心慌不打一处来,还以为是哪路英雄,来替天行道!
仓皇逃窜的蒙面人见阿花、陈世川竟是悍然冲了进来,当即手腕子一抖,翻身从马背上跳下,身子一转便蹿进了人群,光留下那打头进来的、仍旧拎着三娣的那二百五,骑在马上,四处招摇的当活靶子。
阿花、陈世川的目标本就是那抓着三娣的畜生,此时一眼瞧见对方嚣张模样后,当即便一夹马腹直奔目标。
然而这里毕竟是匪窝,就算对方再怎么不禁打,如此甚多流匪此时都一窝蜂的涌过来,那气势也是不容小觑的。他们以己之身,所有人拧成了一团,就好像形成了一盘巨大的流沙,嘶吼着、叫嚣着要将这胆大包天的二人一马吞进腹中。
阿花到底是见多识广,此时她身骑大马、位居高位,一瞧这阵仗当即便心中一抖,没想到这小小匪寨之中,竟还有高人操作,在如斯事出突然的情况下,这帮耗子还能强行镇定的走一波人海阵型!
阿花猛地一声“驾”,竟在如此混乱的时刻再次提速,陈世川当即心有灵犀的亮出长剑,随着马匹四处狂奔的动作,不断向周围企图围涌、攀附上来的流匪们送上剑身。
阿花向来随心所欲、无所畏惧,此时她那座下之马更是神勇无匹,不管来者是人是物,但凡胆敢上前,一律踹翻在地。再加上陈世川的长剑环绕,不少前线流匪当即被划成了大花猫,风吹麦浪似的往后栽去。
马匹迅疾,恍若飞影,长剑闪耀,如同霹雳,二者配合之下,瞬间便在这人形巨阵尚未成型之际,撕开了一处裂口。
眼见着那掳了三娣的二百五便在眼前不远之处了,阿花奋力一挥缰绳,恨不得当即飞身上前,然而不料就在此时,座下老马长鸣一声,似是用尽气力一般,前蹄一矮便怆然倒下。阿花心中一紧,当即以马背为凭借点,一个空翻向前跃去。行至空中这才发觉,竟是有小人使了绊马索!
可怜那匹老马,骤然倒下后,便再也站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