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外,阿花和陈世川两人窝在一棵与校场围墙足足隔了有一条街的大树上。树冠枝繁叶茂,笼下一大片的阴凉。
两人挤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睁大了眼睛往院墙里瞅。
“这……便是你的主意?”陈世川嘴角颇为无奈的抖了抖。他还以为这家伙会有什么好主意呢,是乔装打扮还是翻墙钻狗洞,甚至连昂首挺胸、大摇大摆走进去的准备都做好了,结果,结果就是偷偷摸摸的窝在这么一棵小树里,瞪大了眼睛往里瞟吗……
阿花很是不以为然,边往里探头探脑的边道:“对呀,你难道还能想出更好的办法?那里面可都是个顶个的高手,带着你这么个累赘,怎么进的去!……诶,你往那边儿去点儿,怎么这么胖,我都快掉下去了。”
陈世川:“......”
陈世川深吸一口气,然后缓了好半天才开口道:“那您是怎么找到这么块儿风水宝地的呢?难不成是早上现看的?”
“当然不是,”阿花矢口否认,“我原来参加的时候,就在这儿趴过墙角。”
陈世川:“嚯,感情还是惯犯?”
阿花一扭头,很是不认同“惯犯”这个词,一本正经的纠正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我这叫‘研究、分析’!”
陈世川不禁白了她一眼,“你原来还真参加过拜武大会?那......”
“嘘——小点声!他们耳朵都尖得很!”阿花颇为指责的说道。
陈世川一撮嘴,干脆不说了。
然而阿花见他话说一半儿又没了下文,倒还自个儿上赶着问道:“‘那’什么?怎么不说了?”
陈世川当真是被磨成了好脾气,也懒得跟她较劲儿了,继续问道:“你也是书剑山庄的弟子吗?”
阿花头也不回,答得非常果断且理所应当:“不是。”
“哟,没进第三轮呐!”陈世川一逮住机会便开始损,言语之间满是调笑。
阿花当即轻笑了一声,而后回头看他,眼中闪着挑衅的光芒。“你说呢?我若是没进,能当你师傅?”
陈世川一噎。又听她道:“你可知上一届拜武大会发生了何时吗?”
陈世川眉头一扬,刚想开口说话,便被她径直打断道:“猜你也不知。”
陈世川立即反驳:“我怎么不知道了!不就是唐……”
“嘘,有人!”
阿花眸光一闪,迅速捂上陈世川的嘴巴,然而这一根树枝的位置着实是太窄了,她一个不小心脚下一滑,当即便掉了下去。
阿花心中一紧,正打算来一招“倒挂金钩”,却不料腰间猛地一紧,瞬间便又给人捞了上去。
两人一门心思都在阿花嘴中之人身上,然而屏声静气,环顾一周后,却并不见有什么“人”,倒是满树枝的青虫还见了不少。
陈世川不禁问道:“人呢?哪有人?”
阿花不语,片刻道:“可能,看错了……”
她一转头,入目的便是陈世川那张大脸,这才发觉自个儿竟还在他的怀中。而陈世川此时也发觉了这多少有些尴尬的问题,他眼角不禁抖了抖,手下却仍旧扣着她的腰迹。
两人视线一经对上,便像烫人似的又互相转开。就这么僵持了几刻后,还是阿花率先开口,道:“我看……今年参加比武的人也不是特别多呀,还没赶上我们那年的半数,感觉……你应该还是挺有希望的……”她搭在陈世川肩膀上的手微微蜷了蜷。
陈世川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耳根子泛着红。
过了会儿,阿花又道:“这里位置好像确实是有些不够,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陈世川点了点头,还是只有一个字。
“好。”
深夜,已是宵禁,白日里的喧闹嘈杂早就销声匿迹。街道上,唯有敲更人还在四处走动,时不时传出几声梆子声。
一身穿夜行衣的蒙面高手穿梭在街角小巷中,看起来十分轻车驾熟的便摸进了一家客栈,继而三下两下便轻巧的攀上了房头,猫在窗户后酝酿半晌后,小心翼翼的从窗纸上插进一根迷香,瞧这动作倒还是个“熟客”。
唯一不同的是,与其他同行相比,这位爷就略显运气不佳了。只见这迷香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冒出些个香味,便有一“洪水猛兽”当即破窗而出,劈头盖脸的便给了他一记狠料。
此挥拳而出的猛兽,便正是阿花大侠。
其实,她本是没这么草木皆兵的。然而自打午后从校场回来后,她便总觉得这身后有什么人一直在盯着她,盯得她如芒在背不说,尚且连睡觉都不安稳了。
这厢她刚熄灯不久,便觉房头有动静,随后她便一直没闭眼,直到窗户纸上插进来一截迷香,她才突然暴起,打算一探究竟。
谁知,来人却也是个身手矫健的,被她一拳击中后,连个歇脚都不做,当即一个跃起连滚带爬的便蹿走了。
阿花当即便追了出去,却不料那人猛然回头撒了一把白/粉,阿花立即屏息后退,却仍旧是沾了一身,脚下步伐便也就应时慢了下来。她抬手挥了挥空气中的白雾,结果发现那竟是面粉!
可再想追上去时,却已经晚了。
阿花站在客栈后门外,暗自思索片刻后,折身而返。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正当她沿着土墙往回走时,却不料当头撞见了另一个蒙面人。
此人身着暗青色衣袍,若非掩面,倒像是个十足的公子哥。两人甫一打过照面,便同时向后退了半步,拉开一个安全距离。
阿花一眼扫过去,便知他是被人追杀,且身上有伤。
倒是那公子哥见了她,竟好似有些惊讶,随后便向前快步一走,很是焦急的求助道:“唐姑娘,江湖救急!”
“......”
阿花一脸的警惕瞬间变为了困惑,然而就是她这思虑的空档间,又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阿花飞快的扫了他一眼,随后一手逮住他的胳膊,身子一腾,便翻进了院墙。
两人躲在院墙后片刻,直到脚步声逐渐远去,方才站起身来。阿花一脸探究的打量着面前这位看起来好似没什么恶意的公子哥,随后问道:“不知公子哪位?”
公子哥扶着墙站起身来,不自觉眉头一蹙,倒像是扯到了伤口,继而他毫不犹豫的扯下了面巾。
阿花一愣,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半晌道:“谁?”
公子哥显是有些无奈,稍微调整了下内息后,开口解释道:“约莫半年前,开往江州的华船上,有一位坐着轮椅的白发老先生。”公子哥说道这里,便从阿花脸上明显得看见了一片了然之色,他以为自己不用再继续解释了,却不料阿花开口便道:“.…..那白发老先生是你乔装的?”语气之中带了些显而易见的不悦。
公子哥:“......”
阿花并不觉得自己这句话有什么毛病,她左瞧右瞧,分明是在这厮脸上瞧出了那老头子的几分韵味。一想起自个儿明明知晓那老头有问题,却仍是因着陈世川的缘故被他耍的团团转,她心中就有些不快。
那公子哥许是从阿花面上瞧出了什么不好的端倪,当即开口解释道:“那是家父,我当日便是与他老人家一同前行的,十分有幸,与姑娘有过一面之缘。”
阿花双手抱臂,盯着他,片刻后忽地一笑:“.…..哦,我说呢。瞧着样子,公子一家倒还是‘祸事连连’啊,眼下你既是伤势不浅,待会不会又撺掇着我们去搭救你那位老父亲吧。”阿花话语里带着笑意,但因着平白无故遭过一番罪,所以对于那老头一家子便始终带着点敌意。
公子哥自是明白阿花的敌意所来,但眼下他既是有求于人,又怎么会轻易便撕破脸皮呢。他面上微微牵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还算有礼的说道:“姑娘说笑了,家父并不在江州。”
“你父亲在不在江州与我无关,但倘若你要在这儿惹事,我便将你丢出去。”阿花指了指客栈的这方院子,一本正经的说道。
说话间,两人已经回到了客栈的后院。甫一进院,阿花便瞧见远处回廊尽头从厨房中走出来的三娣。
三娣端着一个碗,瞧她小心翼翼的样子,估摸着是一碗汤。此时夜深人静,阿花穿的又是白色的衣服,小姑娘老远便瞧见了她,先是朝她招了招手,随后许是看见她身旁的公子,露出了个疑问的神情。
阿花正欲招手让她过来,却不料三娣背后猛然蹿出个黑衣人。阿花当即心道不好,大喝一声:“三娣小心!”
三娣毕竟未曾习过武,猛然被她这么一叫,身形未动,心先颤,当即愣了几息。然而小姑娘终究还是有点儿机灵劲儿,忙向下一弓身,当即将手中的热汤往后甩了出去,撒腿便往前跑。
谁知那蒙面人身形不过一滞,长手一捞,不过两步便将人抓在了手中。
阿花打眼瞧见那蒙面人时,便就不顾其他,一脚踏上回廊长椅,飞身近前。而与此同时,只听“嗖”地一声,一根不过食指长短的玄黑袖箭破空而出,十分精准的朝那蒙面人身上打去。
蒙面人手中拎着三娣,身形慢了一拍,瞬间便被戳了个准儿,当即见了血。
阿花此时距三娣太远,纵然功法超然,却也只能眼看着那人打晕三娣将其拎走。
正在此时,一直未见身影的陈世川大侠骇然现身,举着长剑便是劈头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