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拜师(一)
当葬看到那清澈如明镜的溪水中的倒影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不是我。绝对不是。那张脸在刚才还见过，是那女孩!
他一度以为自己撞了鬼，但当他发现那倒影的一举一动与自己如出一辙时他忽然就明白了什么。而且确乎这长发，的确，不是自己的。
他抚着那及肩的长发震惊地得出这个结论。我为什么会……变成那女孩了？
葬彻底懵了。
他搞不懂这世界是怎么了。
一片混乱。
他几乎快要崩溃了。
冷静，冷静。
至少我还活着。
他努力说服自己接受现实，这样更好，至少无论是鬼界的人还是神界的人，从外貌上都认不出我了吧，能活下去的几率变大了不是吗？
但……变成另一个人活下去有什么意义？如果我能变成她，那么我还能变回去吗？应该可以的。
他想，并不是没有可能。
他摇摇头，先不管那么多了，得找点吃的补充体力才行。当然不是补充灵魂的那种，而是像从前那样找点野味。
人界的蝙蝠会不会更好吃点？
等等，为什么要吃蝙蝠，明明还有那么多野鸡野兔的，开个荤打牙祭应该不成问题，天天开荤都行。
但是……这副孱弱的身体真的能捉鹰捕兔吗？感觉稍微从高点的地方摔下来都会粉身碎骨。何况此时体力不支还受了重伤，难道只能吃素了吗……更绝望了。
葬觉得生存受到了极大的挑战。
天知道这些草能不能吃万一有毒怎么办……用溪水擦了擦脸的葬看着那一簇簇鲜嫩的绿草叹了口气。
反正鬼界的草是不能吃的，用死者坟堆上长出来的腐草谁敢吃。
葬沿着溪水漫无目的地走着，一边胡思乱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人界那么大，至少我该知道这是哪，人界的情况怎么样吧。万一又碰到人类该如何应对？总之，最好能找个地头蛇问问，顺便蹭点饭吃。
这是他在鬼界的常用做法，每游历到一个城邦的时候就找城主蹭饭，虽然很多时候那些家伙都不怎么待见态度冷冰冰的，不过葬有办法用武力让他们唱征服。
人界的话，态度应该好一些吧。
而且就目前自己的这种情况，可能只能找个贱民问问了。
不对，人界大概是没有贱民的。
正当他想到这里，前面出现了一个人影。
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敛声屏息加强戒备。
那个人……是人类吗？他在干什么？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手里拿个竹竿垂一根细细的线到溪水里。
他跟自己一样，头发也是白色的。嗯，路西法说天生白色发质的人很少呢。
我不认识他，他应该也不认识我，他应该不会害我吧？要不……找他问个路？
正在他思绪万千之时，那人一提竿，线上不知何时已经挂了一尾金色锦鲤。葬眼睛都看大了，不由得咽了口唾沫，料想自己要是会这招大概在人界活下去应该不是问题，这人今晚可以开荤了。
正想着，却看那人取下那条锦鲤，又放回了水中。
这家伙到底在干什么？到手的美味飞了啊？
葬不解，他决定去一探究竟。
“你在干什么？”葬问。
“钓鱼。”那人瞅了他一眼，似乎并没有在意，继续坐在那里看着平静的水面。黄泉里面可没有鱼。
“你等了那么久，好不容易等到一条鱼，那为什么要放了呢？”
“它太小了，不放的话，它就死了。年纪轻轻，还没有看够这个多彩的世界就死了，不是很可惜吗？鱼也是有生命的啊，每个生命都有生存的权利。”
“可是，不是每个人都会像你这样把它放掉的。”
“别小看那条鱼，它会自己去争取活下去的机遇。上次我逮到它的时候，它一连跳了十几次，最后终于从鱼篓里面跳到这小溪里去了。”那人似乎是自言自语道，“鱼尚且珍惜生命，何况是人呢？”
“所以只要努力，就一定能活下去吗？”
“这我不知道，不过只要不去尝试，就一定活不成。”
“这是哪？”葬知道这人一定知道些什么，不过究竟可不可信只能赌一把自己的运气了。
“人界，昆仑山。”他话音未落，轻轻一提钩，又一条好几斤重的银鱼被钓起，惊得葬目瞪口呆:“厉害!”
“这条可以吃了。”那人将鱼装进鱼篓，满意地站起身说，“那么姑娘是否有意到在下的寒舍一叙，共品游鱼之鲜？”
“那还等什么？走吧！”葬毫不犹豫一口答应，心想终于有饭吃了，最后觉得那里不对，补上一句，“还有，我其实不是姑娘，我……”葬想了想欲言又止。
“不想说也没关系。”他说，“我叫白泽修。”
“你住哪？”
“山上。”
“远吗？”
“不算吧。”
葬觉得这个人总给自己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确实他又不记得遇到过这号人。“你是人界的人吗？”
“准确的说，不算是。不过我已经在这里住了很久了，其他地方的事情不怎么管。这地方也不会有人来管我，因为他们找不着。”
“为什么？”
“昆仑山脉这里的空间，有点奇怪。它联通了每个界的秘密通道，所以从这里可以到任何地方。也正因为如此，这里的时空几乎是停滞的状态。不过说那么多现在你也理解不了。我们到了。”还没说上几句话，两人就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这应该算是某座山峰的半山腰处，海拔应该不算太高，四面山峰环抱形成了一个别有洞天的山谷。
谷中种满了各式各样葬一路上没见过的草类，有的还开出了奇异的花，散发着幽幽的暗香。蜂蝶在花叶间飞舞，不时有清亮的鸟鸣从某处闪过。
感觉就像仙境。
明明一路上都挺冷的，但这里温度却比外面还要高个几分。
“为什么这里还要暖和一点？”
“这里有地热温泉。”“
在这么高的山上？”
“很奇怪吗？没什么奇怪的，附近还有火山。”那是一套木屋建筑群，处在这片仙境的中央。
“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
“哦，这不算什么，其他山上还有呢。闲得无聊，每天换个地方住也行。”
“这么说你不是人类？”葬忽然反应过来，如果他是人类两人怎么可能说几句话的功夫就到了目的地。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人类了？不是就不能住这里了吗？原来的地方不怎么合我胃口，我就搬个家，这没什么不对。况且你也不是人类你还不是到人界来了。”
“我……你怎么知道？”葬震惊了，原来这家伙知道。
“人类的小孩，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要问。而且都快天黑了吧，谁还在山里面晃悠不回家。”白泽修拉开栅栏环绕的院门道，“因为晚上不安全。会有老虎来叼小孩的。所以你今晚还是住下来吧。”
“这样真的好吗？”葬有些犹豫，这家伙真的可信吗。
“伤成那样还想跟老虎打架？满身血腥味老虎不叼你叼谁？”葬本来还想问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哪里闻出来的血腥味，但修似乎对他那么多的问题有些厌倦了，但下一刻他就明白完全没有问这些问题的必要了。
从某间房屋里走出来一位穿白色短衫配碧玉带的俊朗青年，十七八岁出头的样子，额前那一抹朱红色的刘海格外醒目，而其余的发丝是黑色，拧成一束束在脑后。嘴角若有若无带笑，如和煦的阳光一般亮眼。相比来顿时灰扑扑的自己就不怎么显眼了。
“修前辈，您说的那几味药材我已经集齐了。”
“辛苦了，何槊。有几样确实不怎么好找，你费了不少功夫吧。正好我钓了几尾银鱼，今晚就一起吃饭吧。今天我下厨，你也休息一下。不过在那之前，你带这个叫葬的孩子去洗个澡。”
“你知道我名字啊？”葬彻底懵了。
“嗯？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知道了？”修一脸茫然地无辜相，葬都不好意思说他是装出来的，“我不光知道，而且这名字至少有一半还是我起的呢。没有我你那死老爹怎么会记得给你起名字。”
“等一下!你的意思是我其实也是有父母的？那我爹是谁？”
“哪来那么多问题，现在的孩子真是麻烦。快点去洗澡，一会儿伤口感染死了我可不负责埋。再那么多问题我就把你丢回鬼界去。”修显然把极度不满写在了脸上，阴沉着脸快速闪进了屋内。
“你……真是怪人!我就问几个问题怎么了？”葬气冲冲地嘟囔道。
“修前辈是那样的人嘛，他以前是神族人，神一般是不会有那么多问题来问的，一下子回答那么多问题也会觉得累啊，而且事情解释起来会花费很多时间，你要是一直穷追不舍的问我们今晚怕是吃不成鱼了。”何槊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说，“我叫何槊，是神界鹤家的人。你叫葬是吗？”
葬点点头。第一印象觉得这家伙不像是坏人。
“之前是听前辈说会有客人来，但却没想到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啊……”
“不是的!你听我解释，反正就是发生了一个特别奇怪的事情我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原来我才不是女孩子!”
“哈？”
“总之我也解释不清楚啊。”葬无奈地挠了挠头，他当然不可能告诉何槊自己做了什么才变成这样。
“那你能先变回去吗。”
“我现在办不到……”
“那好吧。”何槊说，“我带你到温泉那边去，你自己洗完了到最右边的房间来找我，换洗衣服我给你放外面。”
“谢谢。”不知道为什么，何槊让葬想起了路西法。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或许是同时神族二人年龄又相近的缘故，不过相比之下年长些的何槊似乎比路西法更有耐心些，说话也总是带有温度，多了几分热忱。
不过这并不能打消他的疑虑。修知道的未必何槊知道，而葬也并不想告诉何槊自己的过去，最好他永远也不知道。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他不希望何槊像看待怪物一样看自己，那种称呼已经听的够多了。
至于神族，还有修，究竟是怎么回事，是敌是友尚不得知，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修不会害自己吧，如果是敌人那他早就下手了。而且他知道那么多，说不定还能再问出点什么。不管怎么说，算是赌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