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皇家
作者:互圭      更新:2019-11-05 01:02      字数:2101

南下送行的队伍缓缓行了三日,终于看到迎面而来的民壮,齐整的军粮推车蜿蜒北山,遇着镇北王的灵驾,不敢造次,只敢在驰道一旁,收拢队伍,几个护粮的兵士,大着胆子排出桌案,要为镇北王送行。

得到消息,整个南下的队伍慢慢停了下来,弋阳掀开马车上的帘子,连日不见日头,加上心力交瘁,弋阳脸色苍白,眼圈浮现一圈灰黑色,疲惫不堪。望着跪满一地的民壮兵士,不好拒绝众人好意,正准备下车给众人答礼,眼角扫到众人背后的粮车,稀稀落落,车上还不是满载,这看似浩大的车队,粗算下来也不过几千担粮草,粮是兵之胆,这几千担粮草,还不够镇北大营三天嚼裹,想起廖爷爷在临别时的嘱托,不由一阵晕眩,镇北大营竟沦落至此!不由肝火直冒,回头一甩帘子,就转入车中,冷冷的对跟随在自己车旁的亲兵说道,“将士们的心意本宫心领了,但军中不可一日缺粮,还请将军们护粮北上为要,我等速速南行,让开道路。”

那护粮的将士本是甘州城城主之侄,遥遥看见一身素装的公主殿下,心动神摇,本以为借着这个机会能够接近公主,没想到自己一番安排被如此冷落,对着来发号施令的亲兵却是有气无地方出,只得遥遥向车队方向拱手,行了军礼,“长公主殿下之命,末将不敢不从,护粮之事为本将应有之责,请公主殿下放心。”自以为一句话说得有礼有节,可没想到抬起头来,连那传令的亲兵都走远了,恨恨吐了口口水,用军靴碾在地上,让开了道路,车队缓缓而下。

坐回车上的弋阳却是久久不能平息自己的思绪,帝王家的儿女,哪个不是生的九窍玲珑心?往日父亲哥哥俱在,为自己撑起来一片无忧无虑的天空,他们骤然去了,弋阳便真的长大了起来,这所有的一切慢慢连成了一条线。

父亲身为一国重臣,一方诸侯,往些时候军粮从不敢如此拖延,后面皇帝哥哥慢慢长大,甘州城的城主换了,虽不是以往镇北营将士出身的将士,偶尔军粮晚到,父亲却是没有反对,反而笑笑了之。

而素有剑神之名的父亲,竟是在万军丛中被人杀死,昔日那无敌的剑术竟施展不出万一,无不疑云重重。除非父亲受了伤,还是中了毒!

父亲身为九州剑神,若在万军丛中伤了父亲,自然不可能瞒过自己,那就只能是毒了!能够毒害真气雄浑无比的父亲的毒药,这世上也不过两三种,而自己所知的,恰好有一种,那种药无色无味,寻常人吃了非但无害,反而有不少好处,唯有真气雄浑者服之,体内真气会四处乱窜,越是雄浑的真气,其造成的破坏越大,稍有不慎,便是身死功散的下场。而此毒毒发之后会有异相,尸体不会发臭,反而会溢出浓烈的香味!

弋阳想到此处,用手指轻轻撩开帘子,望着身后那巨大无比,钉的死死的棺椁,那明显不合规矩,将棺椁裹得密不透风的大毡子实在惹人生疑,就连昨日那来传旨的礼部的家伙,说是怕尸身腐臭,令人在棺椁周围放置香料的举动,自己竟是视而不见!和自己最亲近的清溪竟是此刻也不见踪影!弋阳突然脸色一白,竟是要昏死过去,用力咬紧嘴唇,一缕妖艳的鲜血从嘴角慢慢溢出来!是那碗汤,自己亲手给父亲做的那碗汤,也唯有自己做的,无论是什么,父亲才会毫不犹豫的一口吞下!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眶中溢出来,弋阳死死的咬住嘴唇,不发出一点声响,紧握的拳头,指甲深深的扎入掌心,越发瘦削的背慢慢缩回马车里,抵在马车角落的柱子上,环抱着双腿蜷缩着,身子随着马车起起伏伏,深秋的寒气透过厚厚的帘子,弋阳紧了紧身上的锦袍,却是挡不住那透骨的寒意,马车载着这无助的少女。伴着那落日的余晖缓缓走向远方。

自那日遇到粮队之后,弋阳公主便很少露面,几乎整日都是呆在那辆马车之中,跟随车队一同前行的黄门暗暗松了口气,到底还是个孩子,如何懂得那么多弯弯绕绕,只要能将公主带回京城,自然没有自己多少事情,只不过少看几眼披麻戴孝的公主,有些遗憾罢了,俗语有云:俏不俏一身孝。哪怕自己是个无根之人,也是被长公主恍的心摇神移的,遑论这些军中粗汉,不知自己的身份,有事无事便往中军来凑,那宣旨的黄门用眼睛夹了一下前来的军士,一抹鄙夷之色便浮于脸上。

来人却明显没领会钦差大人的心思,打马径直来到马车前,在马背上朝那黄门拱了拱手,朗声道,“黄公公,据军中游骑回报,有几股不明骑兵前后几轮窥伺我军,用意不明,还请大人定夺。”此刻钦差大人才认出此人与从京中来的公子哥不同,此人出自镇北大营,冷硬死板,与同行的将官们合不到一块,整日带着骑兵巡营探路,噱,莫非镇北王治下还会有人敢打这几千精锐的主意不成?想到这,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料想是哪些不长眼的蟊贼罢了,莫非还有贼人敢撩我大军虎须不成!”说着却是摇头感叹,“没想到镇北大营赫赫威名,竟在这眼皮底下还藏有匪寇,呵呵,这名声……”

那领军的汉子被挤兑的满脸通红,正要说几句硬气话,眼光却是飘到了那中军巨大的棺椁之上,双眼便暗淡了下来,强自向那鼻子看天的钦差拱了拱手,瓮声瓮气的回道,“如此,末将便不打扰大人,末将自会安排人小心防备,请大人放心。”说着也不顾这钦差大人回话,朝那一直安安静静的马车拱了拱手,打马径自去了。

“这匹夫!”钦差大人正准备数落几句,不过抬头看到不远处的马车,也悄然收声,恨恨的甩了衣袖,坐回车中去了。整个南行的队伍,似松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