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您这是做什么呢?”
兰珍急忙冲上来踩了几脚,所幸这火星子看着吓人,却只有一星半点,是烧不起来的。
“你慌什么,不过看信是离火近了些,这信便烧了。难不成我这把年纪还学小孩子家玩火不成?”
步氏依旧是那么的温柔如水,好像一切都不会掀起她内心的波澜。
“都是奴才的不是,光顾着忙外头的活儿。这些新来的丫头惯是会躲懒的,也不进来候着。”
“罢了,是我想一个人待着的。将军那里怎么样了?”
兰珍想着这信必是步大人和夫人说了什么紧要的事,烧了也妥当,便不再多问。说起了孙权的病情。
“前头专门伺候将军的张太医嘴严得很,还是奴婢托了个药房的小内监、帮着瞧了眼药方子。不过是葛根加半夏汤,应当是将军劳累过度,又扑着了风才落下的病症。”
“近日来,我这身子总不好,没个力气,酸乏得很,故而不敢去前边儿给将军添乱。”
“夫人做得很是,将军一贯不喜后宫中人往前头去的。那袁氏还以为这是个好机会,眼巴巴的跑过去了,还不是被将军骂回来了!真是丢人现眼。”
兰珍奚落了两句袁氏,面上显出一丝犹豫,步氏瞧了出来,让她直言。
“夫人,您这个月还没换洗呢,要不传太医来瞧瞧?”
“砰”的一声,步氏手边儿的青瓷卧羊形烛台摔倒了地上。
***
霜云殿,袁氏从没有受过如此大的屈辱,一路脚下生风似的从前边儿回来,此时那精致的飞仙髻很是凌乱。
她伏在案上,大声地哭诉着,像是要把这几年的委屈和凄惨都哭上一遍。
汝南袁氏,四世三公,若不是这纷离的乱世,她该当是尊贵的公主才是,怎么会落到如今的地步?
“美人,可不敢再哭了,外头那些人听见了,免不了又是一场祸端。”
寒香在一旁劝道。
“连哭也不准了!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走狗,我竟叫他们给看住了,让他们都滚!”
寒香冷着脸打发了一众下人,回来陪着袁美人。
“美人,咱们在宫里再怎么样争斗、也都是女人家之间的口舌之争,难道您将大少爷抛之于脑后了吗?”
寒香说的,是袁术长子,袁美人的嫡亲兄长,袁耀。
“哥哥?哥哥那般人品,他竟只安排了个郎中的职位,以后又能怎么办呢?若不是那孙策,我们袁氏一族也不会变成这般!如今,我也要屈居人下,被他的弟弟欺辱!”
袁术称帝本就不得人心,促使他败落的推手均是曹、刘的势力。袁术呕血而亡,他们一家子穷途末路,只能依附在袁术的故吏、庐江太守刘勋府上。
可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刘勋暗地里想着把袁氏孤孀献给曹操,给自己谋个出路。若不是孙策破了庐江,把他们带回了东吴,这一家子早不知道横尸何处了!
子系中山狼,说的就是袁氏这般心肠了。
寒香也发愁得紧,她是看着主子一家从天上掉到了泥潭,对娇生惯养的袁氏心疼的很。她不能由着主子的性子,得顺了她的气才是。
“美人,如今咱们已经身处铁瓮城最尊贵的地界,何愁将来呢?那孙将军虽说脾气不好,可他少年有为,将来称帝称王也是有的。
将军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养在徐氏名下。可她看着就不中用了。美人的当务之急,就是给将军诞下哥儿,三千宠爱在一身,袁氏一族才有出路啊!”
袁氏听了寒香的话,心里觉得很是在理,可是面上却过不去。
“明明是他们孙家对不住我袁氏,我倒还要纡尊降贵地伺候他去?”
“俗话说,大丈夫能屈能伸。美人是汝南袁氏的姑娘,自然是那些平常女子比不了的。美人忍一时之辱,将来母凭子贵,大少爷在宫外也节节高升,光复袁氏指日可待!”
寒香是在袁耀身边伺候过的,入宫前袁夫人和袁耀又是仔细叮咛,说出这番话来流畅得很。
袁美人咬了咬嘴唇,越想越觉得寒香说的有理。
等她有了儿子,必定比那吕雉还要厉害三分!她的内心又滚烫了起来,暗自思忖着今后的路。
***
孙权是被呛醒的,小心起见,他的药都是在这偏殿熬的。
除了已经不在的孙家人,已经无人知晓,江东霸主孙权将军竟然害怕吃药。
孙权拧着眉头,他从小就畏惧这药味儿,嗅到一丝都觉得舌根泛苦。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觉得应是好了。
这小小风寒,哪里用得着喝药?
待到熬药的小内监小心翼翼的捧着黑药汁子进入寝殿,床上竟然没有将军的身影!
***
过两日就是九九重阳了,潘惠正压着潘淑绣香囊。姐妹俩在屋里,一个故作严厉,一个委屈巴巴。
“阿姐,我真是没有绣花的天赋,要不然我去膳房做点好吃的来?”
“你给我在屋里好好待着!周师傅和花干娘都同我说了,那膳房的内监总管愈发的放肆,总是盯着你。平日里当值我也没法子,今儿休息可不能去!”
“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再说了,我现在脸上这么大个红胎记呢,那老贼应当不会如何吧?”
“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还小,不懂这些,听阿姐的,乖啊!”
阿淑看着姐姐忧心的模样,不忍心多叫她牵挂,又乖乖的坐了回去。
“重阳节就要到了,宫里还要办好几场宴饮,你这几日养足了精神才好。再说了,到时候芊芊她们都去摘了茱萸和菊花放在香囊里,你却没有,岂不伤心?”
阿惠还把小妹当作孩子哄着,阿淑虽觉得好笑,心里却受用得很。
“要是芊芊笑话我的女红,我便不给她带好吃的了,她那个馋嘴的丫头肯定不做亏本的买卖!”
“你个促狭鬼!呀,这一针又下错了。”
阿惠不厌其烦地一次次教导着阿淑,总算绣出个还算工整的——叶子来。
阿淑正要对自己的“突飞猛进”大加自夸,陶芊芊却来说,韩熹来了,正在后院门外等着呢。
就在这时,潘惠的手却被绣花针刺了一下,凑巧印在了那朵红菊花上,浑然不见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