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说:“搬家了呀,也不提前说说,可让我好找。”
土地又说:“看的什么猎奇小说,也给我看一眼。”
土地挤到一文身边:“哎呀,几天不见,你这腰好像粗了些,怎么胸不见长大。”
土地的话一连串秃噜出来,一文都来不及回答。
当然她也没想回答,土地话很多,而且多半是在自娱自乐,并不巴望她回应。
因为知道土地待她有救命之恩,一文再看土地时就怎么看怎么顺眼了。
她之前一直觉得土地烦来着……
一文丢下书,站起身:“土地你不要站着呀,坐着说,想要吃点什么喝点什么,我马上给你买来。哦对了,我这本书讲得是仙凡之恋,不是很好看,但是用来打发时间还是可以的,你要看的话可以借你。”
土地目瞪口呆,狐疑地看着一文。
“你今天……怎么了?”
一文摸摸自己的脸:“啊?什么怎么了?”
土地逡巡着她的脸:“我的意思是,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客气了?该不会……对我情窦初开了吧?”
一文:“你想多了……”
土地:“那你献殷勤做什么?”
一文:“我是感念你的救命之恩。从今往后,你有什么难处,我都会鼎力相帮。”
“宫宜告诉你了?”土地摸着下巴,嘀咕着,“我明明让他把救命之恩揽到自己身上的,这个蠢货。”
“啊?”
土地摆了摆手:“诶,没什么,我只是想说我在向阳出入自由,朋友一大堆,哪有什么需要你一个小姑娘帮忙的。”
一文:“事无绝对,这可说不准,菩萨都要靠无数人供奉香火呢。反正我今天把话撂在这儿了,你有什么事尽管开口。”
一文表现地实在太热情,土地推辞不掉,只好应下:“好吧,随你吧。只是一点,救你的是我,养你的是宫宜,宫宜给你地方住,给你钱花,你的报恩之心也应该分一点给他。”
一文被土地说得一愣,的确,她一直以来都想着要报救命之恩,却忽视了宫宜对她的庇佑。
她对自己的定位是宫宜雇佣在家里的女仆,但其实宫宜独居多年,根本不需要女仆。而且她养尊处优了一个月,比起女仆,更像是这个家里的客人。
一文说:“多谢土地提醒,我知道了。”
土地:“你明白就好。”
一文问:“你来是找宫先生的吗?我去内室叫他。”
一文刚要走,土地就喊住她:“还是别吧,等他睡到自然醒,你现在把他叫起来,他一下午估计都会对你没有好脾气。”
一文:“也是。”
土地拿过来她看的书,随意翻了几页,一文则去厨房沏了壶茶出来。
她不太会伺候人,但这种基本的待客之道她还是会的。
家里没有多余的点心,一文本想出去买些回来,土地不让,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包金灿灿的点心。
宫宜今天中午睡得比平常久,过了半个时辰还没醒,土地已经将志怪小说看完了,等得有些急,手指头在石桌上敲敲打打,然后看着一文:“你还是去喊他吧。”
一文:“你不是说吵醒宫先生他下午对我不会有好脸色吗?”
土地:“是啊。”
一文犹疑:“那……”
土地伸出手往内室方向一指:“去吧。”
“……”
一文不再多言,直接进了内室
。
敲门。
“宫先生,该起了,土地来找你。”
宫先生睡得深沉,没应她。
一文只得推门进去,须臾又红着脸出来。宫宜的睡袍是开襟的……
回到四角亭,土地正捏着一枚点心就着茶水吃: “宫宜呢?”
“还在睡。”
“我不是让你去叫他?”
“我去了,可是他……”
一文面露尴尬之色,土地看她模样,也猜出几分:“他裸睡的?”
一文说:“那倒没有,只是露了一点。”一文大概比了一下“一点”的范围。
土地:“哎,就露了胸口啊,这有什么,别说看了,你就是上去摸一摸也不碍事啊。”
土地说话一向口没遮拦没羞没臊,一文即便已经见识过了,还是会觉得窘迫。
这种时候最后的缓解尴尬的办法就是转移话题。
“土地,你是怎么救我的?宫先生说你是用仙墨给我画了个身体。”
“没错。那天正逢老黑和老白吵架,吞了火山一样的暴躁,我得了机会,便趁机将你的魂魄从黑白无常那里偷了出来。你死得凄惨,被人割完舌头割脑袋,尸骨不全,我用梨漯土地送的回骨墨和回骨笔描着你那残魂断魄,根据你生前的音容笑貌替你画了骨和血肉,画了整三月,你才有了人身。”
一文听完了,有些咋舌:“啊……我死得这么惨么?没舌头没脑袋,还残魂断魄……”
土地啧啧了两声:“被火烧死,被水淹死,被人打死,坠崖摔死,中毒而死……人有无数种死法,按死亡时精神所承受的痛苦来划分的话则一共有十级,你还算幸运吧,排在第五级。”
一文:“什么啊,才第五级?”她都这样这样,又那样那样了,说是十级也不为过了吧。
土地斜着眼看她:“怎么,你还挺遗憾?要不重新死一遍?我有一百种方法保证你受十级痛苦而死。”
一文讪笑:“哪儿的话,我就是随口那么一提溜。只是……土地,我死后按理来说应该去轮回转生的,你偷偷把我救活会不会触犯天条啊?”
土地:“当然会。画魂之术是禁术,同所有能让人死而复生的法术一样,因为有悖天道伦常遭了封禁。我救了你,自然引祸上身。”
一文慌了:“那怎么办?要是玉帝震怒,革去你的仙职,你不就没了工作了吗?”
土地无所谓地说:“没就没,谁稀罕当土地啊。地位低官职小,却为仙界当牛做马,一天到晚累死累活。”
地位低一文倒是认同,只是累死累活……说实在的,她一直羡慕土地自由快活,悠然自得……
一文:“有什么办法可以补救吗?”
土地:“有啊。”
一文眼睛一亮:“是什么?”
土地:“现在把你弄死然后丢到阴曹地府去。”
一文:“……”
土地:“开玩笑啦。”
一文:“……”
土地:“现在把你弄死也无济于事了,而且我要真这么干,估计你前脚刚上奈何桥,我后脚就跟上了。”
一文:“为什么?”
土地动了动嘴,想说话又止住了:“谁知道为什么。”
一文:“呃……”
土地:“你也不用操心我,反正现在事情还没暴露,你我都是安全的。真有东窗事发的那一天,我会再想办法。而且,你本来也是命不该绝,只是出了点岔子,运道自己变了,说起来,你也是受害者。”
土地说得没头没尾,一文压根就没听懂他的意思,想要再问,土地已经开始说起了别的事:“哎,想想我还有点可惜我的回骨墨和回骨笔,画完你的骨头和血肉之后墨就没了,笔尖儿也分了叉,再不能用。”
梨漯城与向阳城接壤,梨漯土地能投他所好送了这么珍贵的礼物,一来是他俩近百年互相照应的交情,二来他一个习惯动武的粗人,习不惯动墨,这才白白便宜了自己。
但他向阳土地也不是磕碜的人,连夜从前朝帝王墓里顺了一把尚方宝剑作谢礼,也算是借花献佛了。
一文在这种时刻,是很晓得见风使舵的:“是可惜了,日后我一定留意着向阳城里的好墨好笔,遇见了一定买下来送给你。”
土地露出一脸“孺子可教也”的微笑,笑了一半又愣住:“你刚刚说买?”
一文也笑:“对啊,怎么了?”
土地称奇:“你一个寄人篱下的小丫头片子哪来的钱?”
一文:“宫先生的啊。”
土地从石凳上跳起来:“他的钱?你用他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