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夜晚,不平静。
安华隐藏与树林间,将重莲抽出地上刺客的身体。
随着常家灭门案的层层推开,愈来愈触目惊心,愈发可以发现此事与四劫无关。
“第几个了?”苏清誉从树梢上越过,随着安华跳落在地上,翻找着尸体上的痕迹。
“第十个。”安华言简意赅。
苏清誉挑了挑眉,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又是止住了,随手将袖子中藏着的东西递给安华,真诚道:“五香阁的牛乳酥,今天你没吃饭,可以吃点。”
语罢,苏清誉又补了一句:“肯定比你那小红做的好吃。”
安华眉心一跳,神色微妙地望着横尸遍野的树林,琢磨了一下措辞开口:“你确定你要在这里吃?”
苏清誉点点头,随手拿起一个塞到嘴里,安华清晰地听见他“卡啦卡啦”嚼碎牛乳酥里的杏仁的声音,默默扭过了头。
长夜漫漫,安华听着“卡啦卡啦”的声音也耐不住寂寞,随手也拿了一个嚼起来,随口道:“你今天好像心情不错。”
苏清誉点点头,面无表情地吞下第五个牛乳酥,虽说是一张冰冷如霜的面容,但是安华依旧可以感受到他雀跃的心情:“有那么多尸体可以研究,怎么会不开心?”
安华忘了,苏清誉不能用常人的思维来看,她默默地撇开头,两个人蹲在尸体旁,默契地“卡啦卡啦”吃着牛乳酥。
月黑风高,黑云掩残月。
一阵凌厉的剑气从左侧击来,安华微惊,使出追花剑谱的探花步,匆匆躲过这剑气。
“何人?”苏清誉提剑时还不忘再啃一口牛乳酥,微微抬眸,懒洋洋道。
“取你们命的人。”树林深处隐隐传来一阵冷笑声,安华感知到一阵内力浮动向自己涌来,她微微侧脸,只见得一只飞花刺堪堪蹭过安华的面容,刺在树上,入木三分,安华的面容隐隐渗出了血痕。
苏清誉眸色微冷,声音依旧是清冷的,却隐隐带着一星半点阴戾:“你没有听说过安澜侯的面容不能动吗?”
什么鬼玩意?安华哭笑不得,见苏清誉依旧是伪装后的样子,微微松了一口气,至少没人知道她与苏侍郎私交过密,没有将苏清誉拖下水。
安华望向那只飞花刺,根据精准度,用力程度,确定了和常家灭门案是一人所为,唇角勾起一抹笑,难得恶劣道:“你不知道暗器没学好就不要出门混吗?”
黑暗中那人的笑声顿了顿,终于是略带几分愠怒地开口:“黄口小儿,死!!”
只见一袭黑色夜行服的男子跃下树,他的身材偏壮硕高挑,大约和苏清誉差不多高,若是跟安华比,安华便显得娇小了许多,只见他手握一把寒光长剑,面色冷凝,目光冷傲。
话一出口,寒锋即至,显然他并不想要安华回答,寒光长剑剑剑指向安华死穴,安华速度极快地躲过剑光,见苏清誉想要上前协助,道:“我在树林西部感应到一阵剑意,恐怕又有埋伏,你先去解决,这里交给我。”
苏清誉是个处事果断的人,微微颔首,一点都不拖泥带水,跳过层层树梢,像竹林深处跑去。
安华微微侧身躲过迎面而来的寒光长剑,重莲微微一扭,向上挑去,男子退后一步,轻松躲过这番出招。
“你是何人?”安华厉声道,“为何要灭常家满门?!为何要嫁祸给四劫杀手?!为何要三番五次刺杀威胁我?!”
男子眸子锋光一闪,冷声道:“你碰了你不应该知道的东西只有死路一条。”
“至于为何要嫁祸?”男子嗤笑一声,冷声道:“你先去阎王殿,我随后将此事烧给你如何?。”
安华轻笑:“那倒要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语罢,刀光剑影,重莲不断与寒光长剑碰撞,奈何眼前这男子竟是内力深厚,总是可以突破安华的防线。
安华微微捂住被刺伤的腹部,伤口源源不断地涌出献血,她微微吃痛地将手腕正骨,再次提起剑斩去,男子却是横踢安华膝盖一脚,借机将安华踢倒在地。
“传说中的移花宫最后一代掌门也不过尔尔,都是一群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还想插手此事?!”男子冷哼一声,提剑向安华走去。
安华紧紧捂住腹部,不知为何,她此时突然想要见到一个人,一个自己想不起来,最熟悉也是最陌生的人。
那个人是谁?!
安华踉踉跄跄地提起剑,想起那日追花剑谱上的内容,深吸一口气,从经脉运转内力,与重莲触及。
等等!不对!
安华猛然睁开眼睛,怔怔地望着重莲。
那日重莲早已被背叛的下人带走了,而自己人剑合一的究竟是哪把剑,那把剑又是怎么来的呢?
但是情况紧急,安华并没有想那么多,重莲一声清鸣,安华手指划过剑锋,落下一行血迹,尽数被重莲吸收。
这是安华领悟到的无痕剑中最狠辣的一式,祭血,祭以阳气和生血,开辟剑中灵穴,可以驱使剑意。
“破。”安华知道自己虽然因为凤尾蛊而阳气深重,但若是长时间消耗定会亏损,只能速战速决。
只见重莲绽开一道炙热的红光,被内力催使凌空悬浮,剑锋上的青莲饱食了血液,变成了殷红妖冶的红莲,灼灼其华。
“伤。”安华冷声道,凌空跃起,轻轻踏在悬空的重莲上,提交将重莲踢于半空,飞身夺过重莲向男子刺去。
男子直直地被这一剑刺入了腹部,怔怔地望着安华,咳出一口鲜血:“你居然……”
“我赢了。”安华轻描淡写地道,抽出重莲,望着剑法上一滴滴滴下来的鲜血,却是瞳孔微缩。
若是她刚才没有看错,这把剑居然在吸食男子的鲜血,那剑镂的红莲开放得愈发妖娆。
“祸害……”男子满目怨恨地望着安华,虚弱道:“你和你那个贱人一般的爹一般,都是祸害。”
安华微怔,无言良久,终于道:“你是谁派来的?”
男子突然放肆大笑了起来,笑得腹部一抽一抽,鲜血喷涌,他恶狠狠道:“安澜侯,你认为世上敢动你的,还有几人呢?!”
“嗡”的一声,安华脑海一片空白,连带着薄唇都苍白,她凝眸望着男子,带着万分的不敢置信:“你说是他?!就算有仇怨,那也是上一代的事情了……”
男子唇角笑容狰狞,他似乎是神经错乱地呢喃:“晏字缺阳,其人为皇,江山不保,乱世称王……安澜侯啊安澜侯,你该庆幸你曾经命中带疾……”
安华还没有细细琢磨这一句话,只见到男子微微咬破口里的东西,下一秒口鼻生血,大口大口喷吐出乌黑的血液,安华一惊,匆匆上前,可是男子很快便断了气。
苏清誉从树林深处走来,一袭黑衣看不出任何血迹,但是刚走近安华,一股铺天盖地的血腥味便涌了过来。
苏清誉有点嫌弃地望着自己的黑衣,望着安华微微带几分担忧的目光,心情稍微好了些,道:“不是我的血,是那些刺客的,正好穿着黑衣,看不出来。”
安华放下心来,笑道:“没事便好。”
苏清誉无法掩饰地嘴角愉悦地上扬,他手指尖碰触到安华的衣角,轻轻蜷缩似乎要抓住什么,声音依旧是古波不惊:“见你脸色不太好,怎么了?”
安华面色微白,目光闪过几分迟疑,终是道:“你可曾听过一句话?”
“何话?”苏清誉感觉安华面色不太对,问道。
安华微微抿唇,一字一顿道:“晏字缺阳,其人为皇,江山不保,乱世称王……”
苏清誉面色微微一变,望向地上黑衣男子的尸体,面容微微难看:“他告诉你的?”
安华微微颔首,紧紧盯着苏清誉,道:“阳为日,晏字去日则为安,暗喻安的姓氏,这句话,是不是很多人知道。”
苏清誉面容微沉,似在考虑措辞,半响道:“你是要听实话还是假话?”
安华目光微微溃散,似乎在考虑着什么,半响声音有点沙哑:“实话。”
苏清誉眸色微暗,半响才道:“我入朝较晚,但还是听闻了一些风言风语,十五年前京城中开始流传起这一句话,弄得满城风雨,皇上开始大肆寻找并杀死姓安的本朝人,你天生体弱,自然不是皇帝的怀疑目标,而年轻的安王爷却成了皇上的眼中钉肉中刺。”
安华紧紧捂住头,目光染上几分惶恐:“等等!我脑海中根本没有这段记忆!”
苏清誉的眉毛微微拧起,满是探究地望着安华,不知道在想什么。
安华渐渐捂着头,脑袋头痛欲裂,这些天她愈来愈发现脑袋里的两块记忆断层,这两块一片空白无法追寻,她努力地想要想起来,却是没有办法想起。
“你没事吧!”苏清誉目光微微黯淡,却依旧担忧道。
“苏清誉……”安华微微直起身来,望着苏清誉,道:“你是不是对我的记忆动了手脚,亦是我记忆本来就有了断层?”
苏清誉沉默了,半响他轻声呢喃:“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