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云耳朵动了动，试图听得更清楚一点，外面，好似是院落里，一个老者的声音略显沧桑，道：“你早上怎么又那么早跑出去了？山里太黑不安全，也不怕碰上什么猛兽？？和你说过多少次，看得清路再出去，看得清路再出去，把我和你奶奶的话都当耳旁风了不成？！”

另外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在一旁慢悠悠的道：“好了老头子，别说丫头了，你年轻的时候不也是这样，还有资格说她？丫头啊，再去前面菜地里摘点菜来，我炒个小菜。”拆台拆得那叫一个快狠准。

“好的奶奶。”少女道，清脆的银铃声又响起了，似乎是挂在她身上。

赵长云安心地等待，那边很快便吃完早饭，隐隐约约的脚步传来，紧接着是近在咫尺的推门声。赵长云呼吸不由得屏住，他猜想可能是自己跌落悬崖之时被人救起，现在看来，救他的很可能是这个少女，或者是她的爷爷奶奶。

木门似乎很牢固，开关声响近无。赵长云等了半天，那边那个少女似乎翻找了些什么，然后蹦跳着来到床前，先是将他小心翼翼地扶起来，然后解开他眼前的纱布。朦胧的光线猝不及防刺进来，还好是清晨，不是太刺眼，饶是如此，赵长云也被激地猛然闭上眼睛。而那个少女却是看清了赵长云方才睁开的眼，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立刻向后退了两步，赵长云还没坐稳上半身就斜了下，本就伤的不轻的脑袋在床沿上重重地磕了下。

赵长云：“……”

少女：“……”

半晌，那个少女好似是终于想到眼前还是个伤病号，有些干巴巴地问道：“啊……你、你醒啦？”

赵长云：“……”这难道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么？

紧接着，少女反应过来自己是来干嘛的，手脚麻利地将赵长云眼上纱布换了，道：“你的眼睛本来被刺伤了，不过看方才的状况，应该好的差不多了。也是，都躺了这么长时间，本姑娘又医术精湛，也该好了。”

赵长云道：“请问……我躺了多长时间？”

“快一个月吧。不大记得了。”少女道，银铃的声音叮当叮当，煞是好听。

赵长云不确定地重复：“……一个月？不可能吧？”躺了这么久，人还能活下来？

少女翻了个白眼，道：“还是有给你喂点流体的。否则一个月，你不伤重而亡也得饿死。捡了一条命，你就知足吧你。要不是我刚巧去那边采药，你早八百年就没命了。”

赵长云自然估摸着自己这一条命是捡回来的，听到少女这么说，连忙致谢道：“多谢姑娘了。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少女道：“我爹娘死的早，没大名，不过我爷爷奶奶都叫我铃铛，你也可以这么叫我。把手臂拿开点，我要换药。”

赵长云本是把手放在身前，他能感到自己胸前肋骨乃至腰腹部出都缠了一圈纱布，不禁有些犹豫。铃铛没好气地道：“啧，一个大男人害什么羞，害怕我把你吃了不成？之前也是我给你换的药，可不是我爷爷换的。我爷爷奶奶都不管这些事的，要不是我执意留你下来，爷爷早就把你丢了，我可是把你捡回来了三次！”

赵长云：“……”看来，他昏迷之中，作为一个伤重号，还被丢过两次。长这么大一来为数不多的体验，这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赵长云也不好再别扭，摊开手张开双臂大大方方地让铃铛换药。她双手十分灵活，本来伤势不轻的创处，也没多少被触碰的疼痛。赵长云心想，等到回去之后，一定得好好答谢铃铛一家，自己这条命，还真是捡回来的。

那悬崖到底多险峻，赵长云心里很清楚。云雾缭绕，山势陡峭，若是摔下去，当时不死，半条命也没了。自己运气是得多好，才能刚好碰到采药的医者？不对……赵长云心里生了一两分疑惑，真的有这么巧吗？他本身就是多疑之人，行军打仗布狡诈之局惯了，素来喜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什么事都喜欢往最坏的地方想。这下，又开始怀疑铃铛的身份了。

等到铃铛差不多换完药的时候，赵长云试探道：“铃铛姑娘，你和家人是一贯住在这里吗？”

铃铛对他也没太大戒心，随口道：“当然不是，你当我们是野人么？听爷爷奶奶说，是我出生后不久，我们才来到这里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她闭口不谈，赵长云却觉得可能与她口中死去的父母有关。

他稍微把悬着的心放下来点，面上看不出分毫，一派云淡风轻。又开始和人套近乎起来。

……

夜三娘一路奔波赶回京城的时候，秋叶已经尽数落下，整个宫里，放眼望去，除了长青松柏，就是光秃秃的枝桠。天空略显阴沉，完全没有秋日该有的秋高气爽，只有冬天悄悄接近的沉闷预告。

看着又是一脸自责地跪在地上的夜三娘，苏荷很无奈，很想把她拉起来，但又知道这个性格倔强的家伙是自己拉不动的。于是，苏荷道：“又怎么了？这一个月，可有收获？”

夜三娘道：“还没。”她低垂着头，显得十分沮丧。

苏荷：“……”她总不好安慰夜三娘说赵长云没死吧。苏荷到底还是问了小灵有什么探测的方法，小灵在总部那边找了又找，最后有了结果，说总部那边有定点查询的业务，不过收费比较贵，要5000点能量值才能进行一次，不过范围广，不光是这个世界，任何一个世界任何一个维度，都可以定点查询。小灵觉得用这么多能量值去确定同一个世界里面的某人是否还存活，多多少少有些浪费，一开始是强烈建议苏荷不要去查询的。但拗不过苏荷，直接跳过它去查找，确定了赵长云还活着以及确切地理位置。

苏荷沉吟道：“奎山南面你们已经都派人寻了对吧？底下也有仔细地搜一遍？”

“是。”

“那北面呢？”苏荷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暂时还没有，因为人手有限，而奎山又太大了。但二公子是在南面跌落悬崖，就算再怎么找，也不可能找到北面去，就暂时没有去那边搜寻。”夜三娘道。她心里清楚，如果南面寻不到赵长云，去北面找寻也是个笑话，说说而已。

苏荷手指轻点桌面，道：“这可不一定，万一山上有什么人救了兄长呢？北面也迅速寻找一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们连具尸骸都没瞧见，怎么就能断定他不活着呢？”

夜三娘恭敬应道：“是。”心下却并未轻松多少，或许在她心中，已然认定赵长云的死讯是真实而不可逆的了。

夜三娘只是回来复个命，顺便再多带点人手过去，同苏荷禀报之后，又马不停蹄地王西北奔去了。

……

立冬。

西北，营寨。

苦寒之地，朔风萧瑟，营帐被风吹得不住抖动。外面，鹅毛大雪裹入寒风中，呼啸而来，整片平原一片白茫。帐里，赵雷一脸严肃地看着家书，看完之后默默地将信笺折好，小心翼翼地收进盒中。

帘帐被掀开，一个身着盔甲的年轻人大步走了进来。眉眼英气逼人，像是一把出鞘利剑，又或许是在边关呆久了，还未靠近就能让人感觉到身上森寒之意。

赵长峰道：“父亲，家里边怎说？”

赵雷不动声色，道：“还是没找到。这应该算是最好的消息了。”

赵长云浓眉紧皱，道：“这算哪门子好消息。一个月都没找到人，怕是凶多吉少了。”

“没有坏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赵雷沉声道，“这件事暂时放着，我们也插不上手，要是派人手过去还可能会被说成是别有用心。就让诗儿去管，她能做好的。”

“可是……”赵长峰还想说什么，却被赵雷打断了。

赵雷道：“你过来看看长塞城传来的消息。”说着，拍了拍手上另一封书信。

……

立冬之后，又过了十来天，天气便急速转冷了，本来还残留一点秋末清爽的气息，此时也完全变为了寒瑟。苏荷披了件披肩，摊开夜三娘寄来的书信，松了口气。

信上，夜三娘笔迹潦草，却不影响她话里的惊喜——赵长云，被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