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燕是头，一行人必须得听他的，更何况听说还要帮自己等人置办新衣裳，每个人都是眼前一亮，动力十足。
野鬼一到野鬼村就都是破衣烂衫，个个形如乞丐，上辈子老学究虽是秀才，却是一心泡在书里，什么都不顾，也属于赤贫阶层，衣裳都只能穿老学究的旧衣，这样算算，夜阑也有三十多年没见过新衣是啥样了，还好夜阑不是前世那些女生，不然别说三十年，三个季度没有换新都要发疯。
动力十足，脚下就生风，不过半个多时辰，远远就见一片浓密的树林，隔着密林，能远远听见从林中传出的水声。
行个少半刻，便明显感觉空气中的湿度增大了，植物灌木的生长也更加密集了起来。
林中树木高大挺拔，颗颗都有七八米高，枝条细长，绵密若柳，叶片却异常肥厚，又是一种夜阑两世都未见过的林木。
侧耳倾听，林中竟有许多细碎的响动，似是些蝉鸣鸟啼，还有些小动物穿行灌木发出的声音，一切都那么像人间。
夜阑随手从地上抓了一把土，不是如野鬼村和一路行来所见的黑砂，颗粒极小却还是和人间的泥土有本质区别，捏着放到鼻端轻嗅了嗅，只有一点极淡的土腥味，剩余的则满是腐朽。
把手中的冥土随手抛撒掉后，又顺手扯了根草茎，定睛看了看又换了一根，依旧是没有根的，无奈，只好把草茎放到嘴里找找感觉了。
连着两个草都没有根系，让夜阑对接下来的探索兴趣缺缺。
阴间冥土——碧草无根！
他很早就发现了，以前在野鬼村，为了找证据证明自己是否还活着，甚至刨挖过鬼针叶林。明明生长极为旺盛的模样，扒开冥土，却只能见早已干枯朽坏的根。
再望眼前从林茂密生机勃勃的模样，只觉满是假象。
“阴间也是有真树木花草的，只是不多！”早知道夜阑不愿忘却过往，又善于观察周边事物，发掘阴间规条，注意到他一番动作，又若有所失的模样，不由出声安慰。
感受到老燕言语中宽慰之意，夜阑不由心中一暖，拍拍手中的土灰，瞧着不远处兴致勃勃欣赏的霖儿丫头，“师父，我没事，只要开心，真的还是假的，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重新上路，耳畔水响渐强，入林不久，眼前就出现一条水流颇为湍急的中型河流，河流的流向正好就是他们要去的地方——落叶镇。
河流自林间山上十几米高的断崖俯冲而下，飞瀑挂壁，冲出万点晶莹，轰鸣咆哮，声震若雷，抬头仰望，河流源头掩映在水汽与阴雾之间，旁边还有巨树枝杈相伴，碧叶绿色妆点，确是一番好景致。
离开飞瀑冲出的深潭，沿着碧草密布的河岸往下游走，水流平缓了许多，冲刷岸边冥土会发出轻微沙沙声，伴着水流本身的撞击响动，犹如一曲轻歌曼舞，让人迷醉，情不自禁会想留下，静静倾听。
在野鬼村时周边没有河流可供饮水，空中阴云只有偶尔才会带来极少的雨滴，野鬼们被饥饿折磨，似乎也忘记了渴这份感觉，如今看着河中清澈的水流，久违的渴感被重新激发，喉间不自主蠕动、吞咽，发出‘咕噜’渴响。
“渴了就去吧！”看几人这样，燕别虎含笑道。
得了批准，鬼厉和霖儿首先不能自抑，欢呼一声，鬼厉自河边折下一根芦苇似的植株，做成一根长吸管，就这么探进水中，痛痛快快喝起来。
霖儿就文雅许多，把围巾紧了紧，先在河中好好洗了手和脏兮兮的小脸，才用手掬起清亮的水流喝了几口。又见师父和哥哥没动，也不着急自己先喝饱，自苇荡边的灌木里寻了两片肥厚大叶，双手如蝴蝶般灵巧翻飞，裹了两只叶杯，盛了水，送到近前。
“哥哥，喝水！”此刻，霖儿洗净的脸上还沾着水珠，在水月辉映下熠熠生光，白皙的脸庞，精致的五官，含笑的面容，恰似清水芙蓉，又如带露梨花，美不胜收。
夜阑接了杯喉间蠕动了下，却不急着喝：“师父，我看的那古籍上说阴间有忘川河，河水会使人忘却过往，和这条河应该没关联吧？”
燕别虎接了叶杯，仰头一饮而尽：“是没多大关联，这只是条普通阴河，忘川在鬼魂入地府的必经之路上才会见到，不过阴间万万千千阴河，都多多少少有忘川之水汇入，稀释无数倍之后，忘却过往的效用也没多少了，喝吧！”
“我喝这一杯，效用几何？”
“一瞬。”老燕眨眨眼，示意可能会忘却一眨眼之间的过往。
见夜阑没动，燕别虎道了声：“固执迂腐”。拿了夜阑的杯子一饮而尽，将叶杯还给霖儿，拍了拍夜阑的肩，似又鼓励：“正式得授鬼卒时，问题自解！”
听了师父的话，霖儿若有所思，见哥哥不喝，自己索性把叶杯撇了，也不喝。
一行人重新上路，翻过一个土坡，不多久就见一个小镇，小镇在山坳之间，受林木掩映，镇前有河，真有几分山环水绕，福地桃花源般的景象。
两丈来高的城郭，竹木混编的城门，门前站着一队阴兵，和为首两个勇卒模样的兵丁交换过牙牌信物，夜阑就被带着顺利入城了。
一路上，夜阑都在回想，为首的两个勇卒无甚奇特，给自己的感觉无非是气息比自己稍稍强横些许罢了。
那队阴兵却让自己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感觉
…………
……
好像在哪见过！
“一定有哪不对劲！”夜阑上辈子脑子极好，不然也不能考上秀才头名，刚刚从城门路过，匆匆一瞥，已经记住了两勇卒带领的十名阴兵的模样，此时在脑子里不断回放十人的样貌。
十人之中，有人大胡子，有人大饼脸，有人酒糟鼻，有人招风耳，有人是紫黑脸膛……
总之样貌各异，形容普通，对比不出众人有何处相同。
但夜阑总有一种感觉，感觉十个人骨子里是一样的！
猛然间，夜阑脑中灵光一闪，“对了，他们脸色都特别红润。”仔细回想，十人虽样貌各异，却还真有个共同点，脸上都有**极健康的苹果红，无论是什么肤色都掩盖不住，似乎那抹腮红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正想着，霖儿发话了：“师父，刚刚那些兵大哥们也是鬼差鬼卒么？将来我们是也要和他们一样看守城门，保境安民吗？”
“为首的那两个勇壮生前薄有功绩，武艺也还马马虎虎，只是天资所限，没有再进的可能了，因此只是外编鬼卒，仅在此地有号牌记录，只能领个守城活计，直到阴寿尽，入地府那天。至于他俩那些手下，他们不是人，也不是鬼魂，授不得阴差职务。”
“纸人！！”夜阑低声惊呼。
习惯了这徒弟的少见多怪，瞟了他一眼道：“不错，他们确实是活人烧来的祭品！”
霖儿丫头经过最初的惊愕后，却也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慢走两步倚着夜阑悄悄询问：“哥哥，刚刚那些兵大哥们真的都是烧埋的纸人么？”
“是，而且不光是他们，你看。”
顺着青石铺就的主街向前走，边走边看，一路上车水马龙，做各种小生意的，开店铺的，饭馆的，打铁的，卖油的，打柴的，各色打扮通通都有，好不丰富，有人前呼后拥，有人提篮挎包，有人牵骡拽马，喧嚣呼喝，好不热闹。
“哥哥，他们跟我们好像都一样啊！怎么分呀？”
“也不是完全一样，你看，他们都有腮红和印记！真正鬼魂是没有的！”
经过观察，通常受前呼后拥的主家是正常鬼魂，短衣青衫奴仆打扮的，多是纸人，整个热闹的市镇，真正的鬼魂不过三成左右，除此之外，牛马、房屋也都是祭品供品。
虽明知他们是些纸人纸马，纸扎供品，但夜阑不得不感叹他们都栩栩如生，抛开印记，音容笑貌都和真人一般无二。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