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尽泠闪身避过,伸手将攥在冷侵衣手里的红豆信笺极速夺过,冷视他道:“这是我送予阿寜的东西,岂能被旁人染指!”
冷侵衣眸中射出凛冽的寒光,视线紧紧围绕着红豆信笺,目光中流露出不屑,将长剑一转,作势要去刺破萧尽泠手中的红豆信笺。
萧尽泠再次闪身避过,旋即将红豆信笺塞入桑若寜手里:“阿寜,你拿好,我倒要会会这个冷侵衣,与他决斗一番,看看他武功如何,配不配做你的贴身护卫!”
语罢,他站直身体,瞪着冷侵衣:“我们到院子里去打,莫要在这里动手,免得伤了阿寜。”
冷侵衣将长剑收回,负在身后,冷哼一声,表示默许。
萧尽泠随即闪身跳出窗外,率先朝着院子里迈开步子,冷侵衣也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入了院子里。
桑若寜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切,合着这两人还打算在院子里决斗?
看着手里的红豆信笺,她皱眉不悦,很想再次将它扔掉,但怔默须臾,还是将红豆信笺藏入了袖中。
院中,萧尽泠与冷侵衣已经开始打斗,冷侵衣手持长剑,萧尽泠则手执他的剑生笛迎击。
雨幕茫茫,雨丝如织,漫天飞扬,将两人的身影笼罩其中,令桑若寜看不真切。
两人在微雨中身形如燕,各自进攻与抵御,斗得如火如荼。
听见屋外传来打斗声,绿意冲进屋来,道:“殿下,屋外好像有人在打架!”
“不必惊慌。”桑若寜直直看着雨幕里两人打斗的身影,冷静回道。
绿意这才透过窗口看见在院中打斗的两人,瞪眼惊呼:“云麾将军和冷少侠怎么打起来了?”
冷侵衣的身份特殊,并不是个普通护卫,颇得殿下的喜爱与纵容,因此东宫中的宫女内监们不敢对他直呼其名,一直都是唤他“冷少侠”。
桑若寜面无表情道:“闲的吧。”
大晚上跑来给她递写有情诗的信笺,又提出要和冷侵衣决斗,萧尽泠这可不是闲的吗?
绿意面色抽搐,看看桑若寜,再看看激烈打斗的萧尽泠和冷侵衣,只觉得眼前的情景怎么看怎么诡异,这两人莫不是为了殿下在决斗?
两男争一女,是这般戏码吗?
见这两人打了半天也分不出个胜负,桑若寜看得乏了,让绿意打开房门,从正门出去,信步走到院子里,对两人高声说道:“你们别打了,我看你们武功不相上下,再斗下去也分不出个输赢,赶紧停手吧。”
两人都充耳不闻她的喊话,继续刀剑相迎,斗得火热。
桑若寜一脸无奈,撇了撇嘴。
绿意撑着伞跟在桑若寜身后,见状说道:“殿下,他们爱斗便让他们斗下去吧,外面风大,我们还是进屋去吧。”
桑若寜凝立不语,目光紧紧环绕萧尽泠,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喧嚣的怒气来。
不加知会擅自跑来找她就算了,还与侵衣打了这么久,她让他停手他也不听,真是太自以为是了!
他以为他还是曾经长风寨里她万分爱恋和百般纵容的姑爷俞含星么,真是不看看今时今日,他们的关系早已不复当初,他居然还敢在她面前如此放肆!
“绿意,你退后。”
见她语气冷冽,显然说出的话不容置疑,但绿意还是怯声道:“可是殿下,现下正在下雨,若是奴婢退后,你会淋雨的。”
桑若寜面若寒霜,半分没有动容:“我说了,你先退后。”
“是,殿下。”见她坚持,绿意只得持伞退后了几步。
桑若寜整个人顿时暴露在了雨幕里,雨水瞬间浸湿她的衣裙,但她丝毫不觉寒冷,只是目光如炬,紧盯着还在打斗的萧尽泠和冷侵衣。
须臾,她倏地抽出悬在腰间的碧落剑,目光冷沉道:“萧尽泠,是你非要惹我,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再想隐忍,心中有再多算计,此刻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只想教训他一番,让他认清他如今在她心中是何地位,让他知晓他没资格再如从前那般在她眼前放肆!
“萧尽泠,受死吧!”她双足蹬地,使出轻功,整个人顿时飞跃而出,朝着萧尽泠径直而去。
蓦然闻声,萧尽泠和冷侵衣都是一怔,顿时停止了打斗,一齐看向飞跃而来的桑若寜。
桑若寜尚在半空,眸光一闪,眸中寒意顿现,她奋力挥动碧落剑,朝着萧尽泠直直砍了下去。
萧尽泠连忙挥动剑生笛迎击,玉笛与碧落剑猛然相撞,发出铮然长响,久久不绝。
落地后,桑若寜单手将碧落剑负在身后,与萧尽泠对面而立,看着他,冷然出声:“这里是我的地方,侵衣是我的护卫,你与他打斗如此之久,我让你停手你也视若无睹,萧二公子,请问你可有丝毫将我放在眼里?”
萧尽泠凝望着她,眸色复杂,嘴唇微张,嗫嚅须臾,最终却只缄默不语。
一声萧二公子,道尽如今她对他的疏离,历经一年沧桑,他与她,终究是再也回不去了,他的心,霎时钝痛。
好半晌,他眸中才浮上一缕黯然,垂首萎靡道:“阿寜,你果真还是记恨我的。”
桑若寜冷哼:“你知道就好。”
原本还想逢场作戏装作原谅他,以此来拉拢他,可她发现自己着实不太会演戏,终究是控制不住心中对他深重的恨意,将心底的情绪都表现了出来。
冷侵衣站在桑若寜身侧,反复打量着他们二人,一向淡漠的脸上满是惊疑不定:“姑娘,你与他,究竟有何纠葛?”
他原本以为萧尽泠是个觊觎姑娘美貌,来此送情信骚扰她的登徒浪子,不过是打着她的故人的旗号方便接近她罢了,可此刻看来,他们之间,应当还有别的牵扯。
看来,他们不仅早便认识,似乎还有过一段颇不平静的过往。
他眸中顿时喧嚣出强烈的防备之色,面色也变得稍有紧张,看萧尽泠的神色,仿佛在看一个凶恶的敌人。
“我和他的事,与你无关,你不必知晓。”那些事于她而言不过是她年少无知被骗的不光彩之事,她并不想到处宣扬,让所有人都知道,她从未将自己这些事告诉过侵衣,也永远不打算让他知晓。
冷侵衣怔了怔,更是惊疑不定,见她不愿回答,也不再询问,但看向萧尽泠的目光,却遽然变得阴沉了。
“东西我收下了,你可以走了。”桑若寜心中怒气不减,斜睨着萧尽泠。
萧尽泠面上陡然浮上一缕深重的悲哀,朱墨已被雨水洇开,即便阿寜收下了他亲手所制的红豆信笺,他们之间的情分,也如那被雨水湮没的朱墨一样,再也回不到当初了,她收下了,也不过是想让他快些离开,不想再见到他,驱逐他远离她的借口而已。
他步子沉重,宛如灌铅,许久也未移动分毫。
“还不走,死乞白赖留在这里作甚,讨死吗?”桑若寜怒极,他摆出这副悲情的样子给谁看,又想演戏迷惑她吗?
“阿寜……”萧尽泠面色惨白一片,凝望着她,只是摇头。
桑若寜更是怒不可遏:“既然你讨死,那我就成全你!”
她手持碧落剑刺向他,萧尽泠抬起玉笛相抗,两人顿时缠斗在一起。
他们飞速移形换影的身影,在雨幕之中,格外显眼,季秋的雨水冷冽彻骨,相斗的他们,也令这雨夜更显凄清肃杀。
冷侵衣踱步到绿意身侧,眉眼深藏,问道:“绿意,那天邺国的云麾将军,是否……喜欢姑娘?”
绿意犹疑了一阵,才道:“这人惯会演戏,从前欺骗殿下说喜欢她,骗得殿下对他情根深种,以致后来伤透了心,至于而今……我却是不知了。看他的样子,似乎见到殿下很是欣喜,殿下不理会他,他又万分伤心,我也看不透他对殿下到底算不算是喜欢了。”
冷侵衣皱眉,看向萧尽泠的神情,愈加不善。
“能和我说说,姑娘……和他的事吗?”
转头看了看冷侵衣,绿意狐疑道:“你对他们的事,这么感兴趣作甚?”
冷侵衣努了努嘴,半晌才道:“我关心姑娘……而已。”
想着他是殿下的贴身护卫,萧尽泠算是他们共同的敌人,以后萧尽泠若再想接近殿下,还需得冷侵衣把他打退才是,是该告诉他殿下和萧尽泠以前的事,让冷侵衣和她一起对萧尽泠同仇敌忾,绿意便告诉了他桑若寜与萧尽泠之间的诸般牵扯。
听罢,冷侵衣怒火中烧,攥紧手中长剑,盯紧萧尽泠,眸中似要喷出火来。
“你说,他那般不仁不义,欺骗殿下,害得殿下差点死了,殿下不过与他打斗一番,是不是殿下太过心慈?若换了我,定要杀了他,才能解气!”绿意还在他耳边不停说道。
冷侵衣咬牙切齿:“是该杀了他,才能解气——!”
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善,绿意转头看向他,只见他眸光阴鸷,显然怒极。
下一刻,冷侵衣背负长剑,穿破雨幕,飞速疾行出去。
桑若寜与萧尽泠还在打斗,一直都是桑若寜在进攻,萧尽泠怕伤了她,只是在抵御,并未出招。
但他却也抵御得分外吃力,阿寜的武功明显精进了,从前她的武功虽然也很不错,但在他眼里,并不算什么,他很容易就能击败她,可如今的她,却脱胎换骨,武技大增,令他有些措不及防。
“萧尽泠,你去死吧!”
冷侵衣陡然加入战斗圈,桑若寜和萧尽泠都猝不及防,两人还未及反应,冷侵衣已经一剑刺入了萧尽泠的胸膛。
刹那间,鲜血四溅,血珠渗入急坠下来的雨珠里,染红了他们三人脚下的这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