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炽意渐起。
一座无名小丘之上,一个新起泥台湿意正浓,之上摆有一个小坛、一排粗瓷小碗,周边一群黑袍人席地围座,静默不言,不时有人抬首远望。
……
一道黑影由远及近,身形渐渐清晰。
“哈哈,老子赢了!我就说老大定能寻到我等!老四?”一名黑袍人拍膝大笑,而后立马以手为足,电射至另一个黑袍人身前,一掌拍出。
啪~
或因闪躲不及,那被袭黑袍人被其一掌拍飞,侍他起身之后,也不懊恼,只是重新坐回原地,而后垂首不言,如那负气稚童。
“老四?这就没意思了吧?男子汉大丈夫,愿赌服输!”打人那名黑袍人弱弱收回手掌后,底气不足的说道,
“我何时说过我不服?”老四在坐定之后才冷声问道,
“可你问侯我老母?”
“老三!你竟然还记得当年的暗文?不错啊,肌肉虽是没了,脑子倒是还没坏?”
“你……”老三本也不能确定,但那老四竟然直接承认了,还用那惊讶的口气,这饱含讥讽之意的话语令他不由怒火攻心,抬掌又打。
那老四也不甘示弱,挥掌迎上。
呯~
正如当初一般,二人终究还是没有打起来——一双大手如铁箍一般将二人击出的手掌死死锁住,使之难进分毫。
一位黑袍人不知何时立身于二人之间,出手架住了二人。
“好了,都这把年岁了?性子怎的还是这般**?”那人笑骂道,显然并无责备之意,倒有几分怀念之情,
“老大!”一众正在看戏的黑袍人见了那人身形,立即起身,抱拳一礼后齐声喝道,显然那人颇受众人敬重,
“他骂我娘!”
“他打我脸!”
“愿赌服输!又没说不准打脸!”
“你就是嫉妒我这英伟容貌!”
“我呸!你不要脸!”
“不然小英怎么选我?而不选你这苦瓜脸?”
“你……”
……
老大:“……”
“算了,你等先去边上打吧,我等先饮……”老大目露无奈之色,收回双手,从那二人的唾沫雨中闪身而出,大步行至泥台边缘,抱起那坛满是泥灰的酒坛,拍开封泥,而后向众人招手示意。
众人当即围来,那争斗二人相视一笑,而后也熄了玩闹之心,一同围了过来。
对,玩闹而已,他等在年轻气盛时,或许因此许下互为仇敌之誓,甚至为此兵戎相向。
不,不是或许,是当真打了起来!如若不是那老大如今日一般劝架的话,二人当真是有我无他,不共戴天了。
便是如此,那事之后,二人也三十余年间形同陌路,现在想想,倒是好笑,他们不过是借此良机怀念旧时,顺便一笑泯之罢了。
……
“白泉酿?哪里来的?”老大嗅得那丝熟悉而又陌生的酒香后,立即颤声问向众人,其面目之上的那抹因那二人打闹而起的笑意转瞬无踪,只余神伤之色,也不知他忆起了什么,只是见他不由将怀中的酒坛抱得更紧了一分。
“现在哪里还偷得到?当初去族长家偷酒时,我顺手将方子也偷了出来,近年闲来无事,便叫那些后生去少山取了些白泉,酿了几坛,一直窖藏,昨日起出后,没想到还有一坛是好的,当真是天意……”一位黑袍人惆怅答道,神色迷离,好似也在追忆往昔。
此酒不珍,无甚奇效,但于在场诸人而言,却是万金难求。
……
“哈哈哈哈,谁愿与我共饮?谁愿与我共富贵?谁愿与我共生死!”
良久之后,老大终于回神,豪气万千的问出了当初众人共立之誓。
“我!”众人皆是豪爽应声,正如初时一般。
“举杯!”
众人双手捧起瓷碗,还有数道无形气流将那几个空碗一同托起,与众人手中瓷碗环成一圈,而后潺潺流水声起,酒声四溢。
“饮!”
众人一饮而尽,正若初时一般。
他们少山十八狼似穿越了百载时空,又重回那日一般:齐聚、共饮、共誓……
……
“总觉着得还差点啥?”
“族长?”
“老八你别给老子提族长,当时就你他娘跑得最快!”
“恶虎来袭,不须跑得比虎快,只须跑得比你快便好了。”
“那你跑脱了?”
“……”
“哈哈哈哈……”
……
老大笑呤呤的望着这帮不着调的兄弟,这般肃穆氛围竟被他们破坏的一干二净。
不过……这才是他真正的兄弟。
他们……还是如当初一般。
不,不一样了,当初他们是少山十八狼。
而现在……只有十一人了!
望着泥台上的几个空碗,老大又陷入良久失神中。
**……
老九……
老十……
……
我等幸存?不!是他等先逃了!他们这些幸存者有资格说这句话!
打江山难,守江山更难。
而且,共富贵,他们做到了。
……
兴终有尽,众人一番打闹之后,终还是又复沉静,愁绪渐浓。
“谁愿与我共死!”
老大再度举杯,一声豪气大喝打破了这静谧氛围。
“我!”
众人异口同声,大声应道,无一丝一毫迟疑——终于也可以解脱了!
“好!举杯!”
瓷碗再满,又是一饮而尽。
“来生再做兄弟!”不知谁人出言,
“好!”众人悉数响应,
啪!
啪!
啪!
……
“走!”老大佩好银面,带头向远方行去,众人踏着瓷碗碎屑,紧随其后。
正如往日一般……
不,今次不同!
今次,他等是去赴死!
修行中人此生三大乐事:少时得法,壮时得遇同道知己,老来不死床榻!
他庞三狈今生己尽数据得,何憾之有?
……
……
……
青岩舟,某间舱室内。
“五千八百九十五人……”张柏玉双目无神,喃喃自语。
五千八百九十五人,尽为天人境顶峰的明我境高手,平日里这是一股何等庞大的势力!
但现在……
杯水车薪而己!
但这些人己是族中应其号召,并且及时赶至的所有人了。
若再有些时日……
可惜,这世上并没有假如。
……
“玲珑城至!”
……
到了?
希望……
……
玲珑城,张家某据点中,一处广场上。
两队人马合二为一,互证身份之后,只见一个青衣中年向面前那位白衣公子抱拳一礼后径言道:“公子,现今此处己聚明我境高手五百七十九人,尽为求死之辈,公子大可放心用之。”
显然他也知其时日紧迫,所以直入主题。
“好!快快召来!”白衣公子那惶急的神色中终是蕴出了一抹喜意,当即振声下令——此人正是那张柏玉,
“是!”青衣中年立即取出玉牌传讯,
不多时,一道道人影连接闪现,聚来在此处,不过片刻,便聚成了黑压压的一片。
“走!”张柏玉自一开始便在暗自记数,见人数己齐,当既带众人向青岩舟行去。
连声告辞都末曾道出,显然己是紧迫至极,顾不得这般多了。
“甲等权限之下,众人无不拼命为之效力,而我不过只是其中之一,并不出众!那位贵人从始至终都末曾多看我一眼,在他转身刹那,怕是连我相貌都不记得了……如此,我何时才可积满功勋,调回族中?!”思及此处,青衣中年牙关一咬,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赌了!
“公子留步!”青衣中年强提勇气,出声挽留,
“何事?”张柏玉顿足回首,冷声问道,
“还有一事小人不知当讲不当讲……”青衣中年被其眸中那抹冷意所摄,加之底气不足,唯唯诺诺的应道,
“说!”张柏玉音色中所蕴那抹冷意更甚,
“还有一人也想赚我张家这份买命钱……”青衣中年更是不堪,身形摇摇欲坠,言语之中那份惶恐更甚,
“叫他来!”张柏玉眸中冷意渐浓,一手拂上腰间宝刃,
“可他修为才至化灵前期……”青衣中年冷汗直冒,但事己至此,只好强行续上后言,
“你找死!”张柏玉怒气勃发,宝刃出鞘,大步逼来,
化灵前期?也就是说窍穴才灵化至多百余枚!这般修为来报名参加此次尽为明我境高人的大战也就罢了,这主事之人竟然受之?还单独提出来,就为这一巴掌就能拍死的蝼蚁消耗我如此宝贵的时间?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与公子玩笑!只是他言他有秘法,可助公子一臂之力!”青衣中年瘫跪于地,连连叩首,但其声色反倒是平静下来,
事己至此,不成则亡,唯有一赌了!
“何种秘法?”张柏玉止步,宝刃之上流光闪动,冷意弥漫,但其怒意渐敛。
“小人不知,但他出了五百功勋,只为见公子一面,他言若是他之秘法不可助公子一臂之力,便献项上人头!”青衣中年见此,**的心神稍松,暗暗拂去冷汗后将前因后果如实道来,
赌对了!
“叫他来,若其所言不假,记你大功。”张柏玉将宝刃归鞘,上前亲手扶起那名青衣中年,慎重一诺,
“是!”青衣中年反倒因其亲近之意而胆战心情,当即领命,他知若此事是假,保不住项上人头的怕不是他一人了。
现今只求那人不是在以自己性命来开玩笑吧,否则自己这一脉……
……
远处,五道身影急速行来。
“在下……”那个被四位明我境武者夹在正中的黑袍人极为平静,仿若是一位带着护卫春游的世家公子,近前之后,向张柏玉抱拳一礼,而后淡淡言道,
“走!”张柏玉哪有时间与他空耗,当即断其后言,带头向青岩舟行去。
时不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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