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秀山脚桃林处,一披头散发的邋遢年轻人来回转悠,像是在寻找丢失于此地的宝贝。
这人一身蓝色道袍,虽然陈旧得发黄,但却干干净净,一点不沾泥带水。
说是个道家弟子,可却不见端庄,更不见仙风道骨。
而他肩扛的一杆丈长大旗,上书神算子三字,则更像是个江湖讨生活的假道士。
假道士将大旗杵在地上,然后轻轻挥手,在虚空中投出一缕金光,光内蕴有字语。
“一路向西,倾囊相授;桃花开处,衰亡之地得生死”
他念叨着这句话,眉头紧皱,显然是充满了疑惑。
假道士喃喃自语:“不对,不对!全都不对。
贫道我这一路西行,并未遇到有缘人,何来倾囊相授。
如今又到了这桃花开处,尽显衰亡之象的小说家,可说好的生死之道呢?”
说罢,他心道:“莫不是圣人给的谶语出错了?”
生起这个念头,假道士连忙摇头,神色极为庄重的对东方稽首,口称:“罪过,罪过,圣人莫怪!”
过了好半天,这假道士又开始闭眼掐指,像是真能算出什么来。
突然,他手指一抖,双眼齐睁,目中如电。
脚下土壤有绿意小草破土而出,桃树上未开的花苞顿时绽放,为桃林又添几抹色彩。
处处是生机。
假道士却又唉声叹气:“罢了、罢了,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抢了贫道的机缘,贫道真是命苦啊!”
说着话,他一手提起大旗,扛在肩头离开了这伤心之地,口中大声念道:
“算前程、算姻缘啰!”
可惜此地也算是偏僻,除了雷云宗和小说家的弟子,几乎没什么路人,所以他走了许久都没能揽到生意。
偶尔有路过的雷云宗修士,但也只是瞥了一眼假道士,冷哼几声江湖骗子,便匆匆擦身而过。
假道士也无失望和恼怒,见四下无人,在念完口头禅后又偷摸的说道:“算前程、算姻缘
……
逆天改命啰!”
撼天峰上,顾知秋站在悬崖边,目光望向假道士的方向。
看着假道士离去的背影,他捏紧了拳头,面色冷厉的自言自语:“哼哼,原来你才是道圣所说的,来得我小说家因果之人。”
顾知秋收回目光,又看向古涵闭关的大殿,冷笑道:“我小说家的果,岂能如此轻易便让你巧取了去,也不怕烫手。”
……
“老板。”
渊兮拍了拍桌子,冲冻得有些发抖的老板喊道:“来壶最便宜的热水,不要放茶叶。”
“好、好勒!”
可能是这天儿真的有些冷,面色发白的老板都冻得哆哆嗦嗦的。
季安戳了戳鼓捣行囊的渊兮,问道:“不叫些硬菜吗?”
渊兮瞥了他一眼,把行囊露出来的袋口正对着他,“瞧见了吗?你难道想进了城里露宿街头?”
季安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心想:我又不需要吃东西,还不是为你着想吗?
这时,刘铜大笑着掏出钱袋扔到桌上,叮叮当当的响,听这声音便知其内通宝不在少数。
“可劲的点,这山野小店而已,难不曾还有什么值钱的山珍海味吗!”
季安刚想瞪一眼渊兮,叫她看看别人的豪爽,却不曾想被她抢先瞪住。
失了先机,季安便不再多言,只等着老板端来热水。
那茶棚老板并不老弱,反倒颇为健硕,不然如何敢在这四下无人烟的地方讨生活。
但这壮年男子却颤巍巍的走来,那哆嗦的模样,看得季安都想起身去帮他一把。
“哐当!”
老板莫名手中一抖,盛放杯子的木盘突然掉落,杯中滚水顿时四溅。
好在季安反应迅速,水龙吟也运用得越发娴熟,弹指间便射出数道水柱,将迎着渊兮扑去的滚水打散。
同时一手伸出,揽住受惊往后倒下去的渊兮后腰。
刘铜猛地一拍桌子,还不待他喝骂,那老板便浑身瘫软的跌坐地上。
“滋……”
季安往滚水落处看去,只见水滴所沾之处,尽皆腐蚀了桌面、泥地,还冒起腾腾白烟。
这是藏了怎样的剧毒啊!
刘铁脸色狠厉,一把揪住老板衣襟,把他提了起来,大声喝问:“吃了熊心豹子胆呢!敢在离天秀城不足十里地的地方开黑店。”
老板张了张嘴,满头大汗,但却半天没蹦出个字来。
刘铜见老板如此怂包,便知道他真是个寻常老板。于是大马金刀的坐下,对茶棚里的客人抱拳:
“不知是哪条道上的朋友,在下刘铜,可否给些面子?”
季安双眼一眯,看见那些本以为是过客的人齐刷刷的站了起来,脸上还都挂着嘲笑。
“刘铜?没听过。”
就在几人的旁桌,一道不屑的声音响起。
声音主人起身,从桌下抽出两把横刀来。
他一脚踏上长凳,如同家常便饭一般的平静说道:“劫财。”
平静语气之下,尽显狂妄本色,此人正是老雕。
随后一阵哐哐的响动,三个方向,共计二十五人纷纷亮出了兵器。
季安一手扯过渊兮,把她护在身后,然后对众人笑道:“在下季安,自天秀山上撼天峰而来。”
老雕不咸不淡的道了一句:“哦。”
季安见他不吃这一套,又道:“我们并无什么金银财宝,大王还请放我们离去吧!”
“大王,哈、哈、哈,没想到大哥竟然也有一天当上了大王。”
劫匪纷纷大笑。
季安却觉得莫名其妙,难道不该称呼这劫匪头领为大王吗,可那《西游记》里都是如此称呼的呀!
老雕也终于笑了,但也拔出了两把亮铛铛的横刀:
“小老弟,看来你是不想交出钱财,如此便怪不得我了。
不过看在你颇会拍马屁的份上,我也可留你一命,以后就给老子当个乐子吧!”
老雕当真是很狂妄。
虽说世家贵族也养修士,但那是当成客卿来供奉,谁敢取乐于修士。
这不就等同于羞辱了整个修士界吗?是自取灭亡只道。
但季安却没有被辱的自觉,只是心说:我是真没钱啊!怎么就不信呢。
劫匪们并不清楚眼中的肥羊并未拿到金子,也没了元石,此刻自然是不信的。
老雕身旁的一个刀疤脸更是淫笑道:“老大,一会儿完事了让我劫个色呗!”
渊兮闻言,感受着怀里冰冷的短刀,然后紧紧拉住季安后腰处的衣衫。
季安转身,拍了拍她梳成马尾的脑袋,眼中全是自信,轻声道:“有我在!”
渊兮不知为何不再那么害怕了,于是报以一笑。
老雕终于不耐,横刀遥指季安,大笑一声:“好!”
话音刚落,手下二十五人便一拥而上。
“喝——”
刘铁一声大喝,最前方的四人顿时撒开手中刀剑,捂住脑袋在地上打起了滚。
有人趁着刘铁换气的功夫,一跃而起,那高举的斧子闪烁着寒芒,眼见着就要把他劈成两半。
但刘铁脸上丝毫不见惊慌。
此时,刘铜从他身旁蹿出,一把扯住那人身处半空的脚,猛地一拉,顺势把这人砸到了地上。
只听咔嚓一声响,这位劫匪的脖子移位,顿时咽了气。
两人配合极好。
而对方眨眼间便折损五人,劫匪们的嚣张气焰顿时一滞,站在原地来回踱步,都不敢再上前。
“一群废物!”
老雕拨开众人,对刀疤脸骂道:“你不是要劫色吗,就这点本事还劫个屁啊!”
刀疤脸也不见羞愧,笑嘻嘻的说道:“我这不是先让弟兄们去探探底吗,我就这上。”
早前那骑马报信的光头劫匪走出人群,拔出一把匕首,笑道:“这会耍些音波手段的人就交于我了,想必他的舌头很值得收藏。”
刀疤脸也提起弯刀,伸出乌黑的舌头,由刀柄舔及刀尖,脸上露出嗜血的笑容。
光头脚尖点地,左闪右跳,身形如鬼魅,让刘铁迟迟不敢张口。
毕竟若是一击不得手,照这光头敏捷的身手看来,刘铁是来不及施出下一次的音波。
而光头仿佛不知疲倦,一直绕着刘铁转圈,就是不近前刺杀。
“轰!”
两人僵持不下之际,光头身旁的木桌轰然炸开,激射而出的锋利木屑让他身形一滞。
原来是刘铜把刀疤脸引诱至此,一记虎拳逼开刀疤脸,顺势砸到了木桌上。
说时迟,那时快!
刘铁猛地张口,这嘴张得是前所未有的大。
“吼!”
季安仿佛真的听见了虎啸山林之音。
“看来并非只有我在成长,这铁兄的武道修为也精进了许多啊!”
若是刘铁知道他心中所想,必定要腹诽两句:
这不废话吗?跟着你才没多久呢,就经历了两次险境,在生死之中,这口技能不见长吗!
只见刘铁正前方的几个喽啰劫匪顿时趴地上打滚,不一会儿便有血液从其眼鼻口耳流出,然后又抽搐了数下,不知生死。
直面虎啸的光头也是目光呆滞,但暂时还没有七窍流血的表现。
“好手段!”
刀疤脸冷喝一声,手握弯刀切向刘铜,而刘铜只是一个侧身便轻易躲开。
但刀疤脸笑意满面,似乎这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刘铜陡然一惊,看清那弯刀的刀背竟然也是开刃的。
可他发现得太晚了。
只见刀疤脸手肘迅猛内折,那刀的刀背往回收,迎着刘铜的腰切去。
躲是躲不开了,于是刘铜凶性大发,索性一拳往刀疤脸的太阳穴砸去。
然而他的拳头终是落了刀速一步。
“铛!”
危急关头,一道水柱撞上了刀身,使得弯刀短暂的停顿。
就在这一眨眼的功夫,刘铜的拳头便要打爆了刀疤脸的脑袋。
拳头离脑袋仅在寸尺之间,刀疤脸惊惧的神情历历在目,可刘铜却怎么都无法再向前一寸。
他看向几步蹿过来,此时正牢牢抓住他手臂的老雕,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
“帮我看好四周情况!”
季安背对着渊兮急切的说了一句。
然后左右各出两指,左则射出强劲的水柱,右则射出飘逸的水蛇。
老雕正欲一掌拍向被他捏住手臂的刘铜,眼角余光却瞧见两道近乎透明的水流,连忙撒开手,一个就地翻滚。
他是躲开了,但其身旁的刀疤脸却被水柱洞穿了肩胛,疼得此人痛呼一声。
季安本欲操控水蛇撵上老雕,与刘铜合击于他,但却突见刘铁又陷入了危机。
却是刘铁大意,以为光头就这样被制住了,便想帮刘铜一把。
可没料到那光头也是个狠人,竟然一刀刺进自己腿里,让其清醒了过来。
他此时正逼得赤手空拳,而又无法再发出虎啸的刘铁连连躲避。
仅在几个呼吸的功夫,刘铁周身便出现数道血痕。
尤其是左侧胸口被划拉出长长的一道口子,若反应稍慢,便是要被刺透了心脏,可谓是险象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