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嬷嬷,既然这么好的婚事,你自己去好了,为何要我去?就算我嫁不出去没人要也是自己心甘情愿的,我乐意一辈子陪着小姐不嫁人!”暮雨带着哭腔说道。
“你——”常嬷嬷气得脸上一阵发白,浑身颤抖着,摇摇晃晃地伸出手来,似乎要指着暮雨。
等不到她抬起手来,我又赏了她一巴掌。
“这是谁教的规矩?一个下人,居然敢用手指着主子说话?照这个势头,改天岂不是下人都要蹬鼻子上脸了?”
常嬷嬷挨了这一下,又半天气愤得说不出话了。
我揉着双手,拔高了嗓音说:“暮雨是不会出嫁的,常嬷嬷可千万要记得。这是我最后一次说了。我这个人最不喜欢一句话翻来覆去地说几遍了,若还要我口干舌燥地说,就不是这两巴掌能解决的事了,我若是被惹怒了发起疯来,可是谁也挡不住的。”
我环视一屋子的丫头说:“丫头们,你们都听清楚了,还有来劝的,全给我轰出去!”
常嬷嬷灰溜溜地走了。
暮雨看到她离开后,仍旧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这个丫头,这几天也是被吓怕了。我拍了拍她的肩膀,笃定地说:“你不要担心,我绝不会让你出嫁的。”
暮雨自小就被卖入李府,父母都不记得是谁了,孤身一人,往常依靠的还有一个戎昱,如今,她能依靠的就只有我了。
暮雨张开还没说话,眼泪就先流下来了:“可是我害怕,我怕因为我,小姐从此和王妃结了仇,往后,王妃必然会对小姐不利。”
我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眼睛忍不住也便模糊了,这个傻丫头,自己的后半生的幸福都被他人捏在手里了,还记挂着我今后会受委屈。
我攥紧了她的手:“王妃若是不惹我,我也犯不着惹她,可这次,是她先挑起事端来的,我就绝对不会让步。再说了,王妃这哪是要对付你,明摆着就是要对付我。她今日整治了你,明日就该整治我了。我绝不能就这么任人宰割,我就不信,我陇西李氏不比她兰陵萧氏差,难道我还斗不过她?”
“我只不过是一个丫头,小姐才是主子,我受些委屈没什么,只要小姐安好,我——”暮雨哭着说不下去了。
“傻丫头,你怎么能这么想呢?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你后半辈子的幸福!你心里既然心心念念只有戎昱一个,若嫁了他人,这辈子除了痛苦,还会有什么?你的一生就全毁了!再说,我也答应过戎昱,要将你许给他,又怎么会让你嫁给他人?”
我看着暮雨仍然抽抽搭搭地哭着,又宽慰了她几句,她才擦干净眼泪。
“你今天晚上好好歇着,明日早上让渚云来服侍吧。你明日不必辛苦了。”
暮雨自幼与我一同长大,对于我而言,她早已不是一个丫头了。萧也动旁人也就罢了,竟然把注意打到了暮雨身上,我是绝对不会容忍的。
第二日一早,我带着渚云早早地来到了萧也的闺阁,每日晨起的请安之礼,我从不耽误,现在就更不能耽误了。
今日,是一场恶战。
我在偏厅中正襟危坐,气势上绝对不能输。若萧也还像前几日一般蛮横无理,一味强行,我便要好好地和她斗一斗,连词我都想好了。
秦岫烟和莫姝隅也都早早地来了,大概是瞧着我脸色不好,知道我为了暮雨的事情揪心,便都只是打了个招呼便坐下了。
萧也素来贪睡,日日都晚起,总是要我们等上半日才出现。今日也像往常一般,小丫头们传话说让我们三人先在前厅里候着。可我们一直等到了未时,萧也还未出现,我正等得不耐烦时,常嬷嬷进来了。
我用凌冽的眼光迎着她,常嬷嬷一见我,便像老鼠见了猫儿一样躲闪着我的眼光,大概是昨日被我打怕了。
“王妃让老奴来知会各位侧妃一声,王妃今天觉得身体有恙,便不劳烦各位请安了。三位侧妃请回吧。”
是萧也知道今日下不来台,不敢来见了?我卯足了劲,做足了准备,要和萧也大战一场,如今就像狠狠一个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心中怎么都不爽。
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吗?
回去的路上,我心里一直心神不宁地想着,萧也,那个蛮横无理的萧也,就这样认输了吗?往日她可不是这样的性格,她想要的东西,是撒泼打滚也要弄到手的,如今被我几句话就偃旗息鼓了吗?
我一路晃晃悠悠地走着,若说萧也放弃了,我怎么感觉一丝真实感都没有?
“李妹妹,李妹妹,等一下!”
我快走到院门口时,忽然听到有人呼唤,回头一看,只见莫姝隅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
“莫姐姐怎么了?这样子慌慌张张的。”
莫姝隅走得太急以至于上气不接下气,连话都说得断断续续的:“李妹妹,不,不好了,暮雨,暮雨她——”
一听到暮雨的名字,我顿时觉得心里方才的那些不安立马放大了数倍,上前问道:“暮雨怎么了?”
莫姝隅气喘吁吁,棠素赶紧给莫姝隅顺气,莫姝隅歇了一下后着急地说:“李妹妹,方才,我偶然听到王妃院子里两个婆子在闲聊,说今天一大早,暮雨就一人去了王妃那里,说愿意出嫁,王妃正中下怀,一顶轿子,已经把她送出府了。”
我一听,只觉得头顶轰的一声,周围变成了一个看不见的黑窟窿,我的暮雨,你太傻了,你怎么可以这么做,你难道不知道,萧也就是要先对付你,接下来好对付我吗?你怎么会天真地认为,你嫁了人,萧也就会宽厚待我呢?
我几步跨进院门,跑到下人的房间外,推开门一看,房间里面空空的,什么人都没有。
我回头问渚云:“暮雨何时走的?何时走的?”
渚云大概没有见我这么凶过,被我这一凶,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我,我不知道。”
我抓住渚云:“你怎么会不知道?你不是和暮雨一个房间吗?为何会如此?”
渚云脸都吓白了,慌慌张张地说:“昨日我和小厨房的厨娘一起睡的。暮雨姐姐昨夜说心情不好,想要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呆一会儿,我也怕早起会吵醒了她,就去厨娘那里睡了。”
我丢下渚云跑到院门口,抓住那守门的婆子问到:“暮雨可出去了?何时出去的?”
那婆子有些惊慌失措地说:“一,一大早,天,天刚亮就,就出去了。”
天一亮就出去了?我只觉得脊背阵阵发凉,“那为何不告诉我?你知道你隐瞒了什么吗?若是暮雨有个三长两短,你担得起吗?”
守门的婆子跪下说:“侧妃,是暮雨姑娘和我说过,要我一定不要告诉侧妃的。我真的不是有意隐瞒的。”
我气得浑身发抖:“你难道不知道王妃正逼她出嫁吗?你是聋子吗?你没有听见吗?”
莫姝隅见势不妙,赶紧上来拉住我说:“李妹妹,别气糊涂了,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得想办法,看能不能拦住,想想看有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啊。”
我真是气糊涂了,不,我现在不能发火,我要想着怎么救暮雨。
我让莫姝隅帮我去找赵管家,自己跌跌撞撞地跑到了二门外,抓住一个门房便问道:“今日的花轿是何时出门的?何时?”
“卯时二刻,王妃说这个时辰吉利。”
卯时二刻?现在,已经到未时二刻了。
五雷轰顶。不,我不能让暮雨就这么嫁过去,她嫁的,应该是她一生的幸福,而不是妥协的痛苦。不,绝不。
怪不得早晨萧也不见我们,她不过是在拖延时间。
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心里盘算着,花轿是在卯时二刻出的门,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了。暮雨是丫头,萧也让她嫁的也只是个小厮,喜事都只能按照下人的规格办。按规矩,花轿不过是一顶小轿子,四个轿夫抬着走,应该也没走多远,我若是快马加鞭,也能赶上。庄子都在京城之外,王府和庄子隔得距离那么远,在暮雨到达庄子之前,我一定能赶上,只要她还没有拜堂,我就有办法带她回来。
我要出门,现在陵王府里能帮我的,只有赵管家了。
幸好赵管家听说了此事后,没有半刻迟疑,立马就安排了马车和一个小厮给我。一路上,小厮拼命地赶着马,渚云坐都已经坐不稳了,我却还在催着马儿快跑。
马车要快一些跑,我就能快一些找到暮雨,我就能快一些将花轿拦下来,我就能把暮雨快一些带回来。所以,马儿要快些跑。
出了城门后,道路便不如京城中那么平坦了,马车飞奔过后就是一片尘土漫天,我的心也被这尘土遮掩起来。
暮雨,你一定要等我,你一定要在去庄子的路上等我。若是已经到了庄子,你一定不要拜堂,一定要等我。
我正焦急着,忽然感到整个马车猛地朝左侧偏了过来,渚云吓得“啊”地尖叫起来,我和她都狠狠地撞到了马车上,那一刻我只感觉到整个马车都往左飞了出去,再重重的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