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将军言罢,只见一个士兵拿着两套令支的军服走过来,示意二人换上,然后再混入队伍中逃走。
子宴点了点头便即刻开始动手换装,所谓非常之时就要做非常之事,而帝王之威更不是只流于表面,况且这种事情在他身为王子之时到是常做,如今却是得心应手,想不到少年的顽劣日后反到成了救命之用。
待一切都准备妥当,子宴和李似纯低着头,随着吴将军的亲信一同向大营的混乱之处逃去。
“将军!”才行了几步,身后的惊呼引得二人回头望去。却见吴将军已提剑自刎,倒在了那军帐之前,而他身旁的令支士兵皆跪地而泣。想是吴将军不肯失信于楚鸿安,不得已才出手相救于子宴,可又不愿背叛自己的君主,忠义不能两全之下,唯有一死而谢罪。
“吴将军!”见状,李似纯一愣,她想回头去一探究竟,却被子宴紧紧的拉住。
“吴将军与我孤竹将士的鲜血,孤王定叫令支血债血还,阿纯莫要意气用事。”子宴在身旁红衣女子的耳边轻轻低语。
然后他将目光汇聚到那人数越来越少的孤竹士兵身上,他们背靠背的围成一圈,毫不胆怯的将手中的兵器对准了一点点向他们逼近的敌人。他们的身上沾满了鲜血,有自己的,有同伴的,但更多的是敌人的。他们无法退缩、无法逃避,惟愿用此血肉之躯为自己的信仰和国家献出一点微薄的力量。
子宴红着眼睛,用尽力气的拉着身后的女子,淡漠的走过那些人的身旁,他不能回头,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能施舍。只听得刀划破血肉时发出的闷响声,他不能像王兄一样做一个沙场拼杀的英雄,他需得活着,好好地活着,才能不愧于那些为他而死的人。
“宴帝,这是楚大夫为您和李将军准备的快马,快走吧!”出了令支大营,子宴按照吴将军之前交代的地点,来到令支大营外的山坡下,果然看到有人在此等候。
“绯殷?”蓦地,李似纯在看到马匹上挂着的赤红色的宝剑后,不禁大喜道。
只因在进入令支主帅的军帐时,这剑被人收了去,她还以为这辈子都找不回来了,却想不到楚鸿安竟有如此能耐,把它也送了出来。
“阿纯,我们快走吧。”子宴提醒道,继而跃身上马。却好像忽的记起了什么一样,转头对之前的牵马男子问道:“楚大夫有没有跟你说过,他什么时候来?”
闻言,那男子一笑,好像一点也不意外子宴会问他这个问题:“宴帝明见,楚大夫的确和小人提过此事。他说若是宴帝问起就回答说,大王无需挂念臣的安危,如今两国战事未止,臣的任务尚未完成,绝不会离开令支半步。”
听那人转述楚鸿安的话,子宴一皱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袭上心头。仅仅一年,一年的时间,他楚鸿安就可以在令支有如此大的权利,和这些人立下生死的交情。昔日,他知楚鸿安是难得的俊才,本想任他为相,却不料他一心甘于修史不慕功名,又碍于楚家在朝中势大,所以不得不随了他的心愿,只封了一个太史官位。可如今看来,此人的能耐远远超出他的想象,这一切会不会是一个阴谋?
“李将军,楚大夫让我把这个锦囊交给你。”就在子宴心有怀疑之时,男子从怀中拿出一个精致的锦囊,递到了李似纯的面前。
“交于我?”有些意外的,李似纯看了一眼子宴,却并有犹豫的接过那锦囊。
“可是解药?”见状,子宴急着问道。只是迟疑了片刻,子宴便知道他不该怀疑楚鸿安的,若他真的已经叛国,又何苦冒着生命的危险,费尽周折的救他们出来。
听身旁之人如此说,李似纯也隐隐的有此直觉,便连忙的将锦囊拆开,果然在其中发现了一粒药丸,大喜道:“正是!”
“鸿安不愧是鸿安,看来孤王真的是输给他了。”子宴笑道,在心中早已放下了刚才的疑虑,也不得不承认他在谋略计策之上的确是比不得那人,但此次他输的心服口服。
“驾!”见李似纯已经服下解药,子宴放心的转而策马疾驰,他们不能在此停留太长的时间。一旦令支大营的混乱局面得以平息,那些人很快就会发现他们已经逃走,就必定会派人来追。他们的时间不多,一刻也耽误不得。
而随着子宴二人的身影消失的无影无踪。那牵马的男子回过头,对着一直隐藏在树后的人影说道:“昀娘出来吧。”
话毕,只见那树后的人影一动,一个穿着令支军服的女子缓缓走出。
女子行至男子的跟前,自始至终都未说一句话,却是突然伸出双臂紧紧的抱住那男子。
“辛苦昀娘陪我走上这一遭了。”见此情形,那男子用手轻轻的抚着女子的鬓发。然后在女子松开手后,走到坡下的一处密林里,牵出早就隐藏好的马匹,而他亦是脱掉穿在身上的宽大袍子,露出一袭军服来。
他翻身上马慢步的走向女子。在哒哒的马蹄声中,他向女子伸出手,将那窈窕的身影拽上马后,便一直停在原地等待着。
直到身后有杂乱的马蹄声响起,男子知是追兵已至,便快马加鞭的朝着子宴逃离的相反方向驶去。
“昀娘,我们来世再做夫妻……”说罢,他在马停在悬崖边的瞬间,抱着身后的女子一起做出坠马的姿态,掉入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一个时辰后,令支大营。
“坠崖而亡?那你们找到尸体了吗?”坐于帐中的子承,在听了前去追捕子宴的将士的回复后,面色阴冷的问道。
“回,回大王,那悬崖太陡我等实在是下不去呀!”在感受到面前帝王的怒气后,跪在地上之人声音有些颤抖的回道。
“吴铭呢?他人在哪儿,孤王让他务必看好孤竹那竖子,他怎么让他们给溜了!”子承看着跪在地上的一众人,只觉得心中的怒火更胜,便不由得想起了那吴将军。
“大王,吴将军他畏罪自尽了。”听子承问起,有人小声的回道,生怕此时的一个不小心,就会惹到杀身之祸。
“自尽?到是便宜了他!”闻言,子承冷声道。然后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令自己尽快的冷静下来,思考着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猛地,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道:“北界山只有东面有一处悬崖,而孤竹的大营在西面,你们说追宴帝到了崖边,他宁死也不肯被俘。那你们有没有看清楚他们的长相?”
此话一出,跪在地上的令支将士皆是一惊。他们只是听闻子宴和李似纯穿着令支的军服逃离了大营。在匆忙之下急着出营追赶,便看到与此相吻合的一男一女正在拼命的逃跑,当下便认定了那二人就是他们要追捕的孤竹国君与将军。而后,在他们紧追之下二人便坠崖身亡。事后想来,他们的确是谁都未怀疑过二人的身份,但眼下这种局面他们也无法断定坠崖之人到底是何人。
“臣等……不知。”有人壮着胆子回道,这承帝的脾气他们是知道的,反正横竖也是一刀,容不得他们多加解释。
“混账!孤王要你们这些无能之辈有何用!”子承猛地站起身来吼道。盛怒之下,便朝着帐外大喊:“来人呐!”
一声令下,原本守在帐外的将士便快速的冲入帐内,将跪在地上的一干人围住。
子承本想将这些人都统统处斩,却在那杀令即将脱口而出时,又有所迟疑。眼下,子宴生死不明,若他没死,而是逃回孤竹兴兵来攻,今日他已经失去一员猛将,如何也不能再将眼前这些人尽数斩杀。
“孤王今日就先饶过你们,都回去整军待战,以免孤竹大军反攻。”子承说罢,他有些疲惫的闭上双眸,不想再去看那些人的嘴脸。
“谢大王恩典!”这些人方才都以为自己难逃一死,却想不到子承会饶过他们,一个个重重的叩了个头后,便逃命似的退出了军帐。
要怎样才能逃出这个身体啊!帝王的阴谋算计、人心的猜疑叵测,在这记忆的漩涡中一次又一次的上演。但这一切对于一直被困在他人躯壳内的时北枝来说,根本毫无意义。他挣扎着,想试图从那女子的身体中挣脱出来,却每每不得其法。
两个灵魂争抢着一副躯体的情况,使那原本妖艳妩媚的女子,面目开始变得狰狞起来,那不似常人的身体扭曲程度,让她整个人看起来诡异异常。
“美人?”良久,子承睁开眼,很快的就发现了身旁女子的异样。
“你都死了几千年了,干嘛缠着我不放。”忽然,时北枝的声音从女子的口中发出。
顿时,子承一惊,如何也想不通自己的宠姬怎会发出男人的声音。当下,他如同见了鬼怪一般,立即躲开了数米。
“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我的身体里!”那女子也不甘示弱的问道,身体在不受控制之下,撞倒了身前的桌案,翻滚在地。
“来人呐!给孤王把这个妖孽拉出去斩了!”半顷,子承回过神来,慌张的大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