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将军,营外有一队孤竹的逃兵,他们说要前来投奔令支,望将军可以赏一顿饱饭吃,他们还说为了表示投靠的诚意,他们有一份重要的情报要告知将军。”令支的军帐中,副将把大营之外的情况汇报给了季辉。
“竟有这等事情?”闻言,季辉有些讽刺般的笑了笑。自交战以来,这尤城守军的顽固大大的超出了他的想象,虽让他头疼不已,却也真真正正的让他见识到了作为一个军人的气节,他曾想过如果孤竹死守到最后一刻,他也不得不佩服这些人的忠义,但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本将军这便去瞧瞧。”季辉虽然于心中笑这群孤竹逃兵的投敌叛国,但心中仍是有些忌惮的,他的对手向来狡猾的很,焉知这不是一个圈套。
然当他真的见到那一队孤竹士兵时,心中的疑虑到是降低了几分。
他从这些人的口中得知尤城如今不仅断了粮草,还生了瘟疫,已经到了人吃人的地步,再加之这些人的身体状况来看,就知道他们所言非虚,看来他的围城之法果然有效。
“你们是说孤竹打算派人出去求援,而若没有援兵肯来,就会于明晚偷袭我令支大营,欲刺杀我令支国君?”季辉说这话时,他一直用眼睛打量着阿录,事实上他并不相信一个逃兵的话,对于这种人,就算他说的是真的,可既然他肯背叛旧主,难保他不会再摆他的新主人一道。
“你觉得本将军凭什么相信你说的是真话?”季辉说着,他看了看手中的刀,用手抚刃的时候会觉得有隐隐的凉意传来,所以他的刀嗜血,需要用敌人的鲜血去温热。
“将军如果不相信小人说的话,今晚戌时可以派人埋伏在尤城前往邺城的小路上,必定会所获。”阿录跪在季辉的面前,把早已在心中熟稔了数遍的话说了出来。在此过程中,他令自己尽量的放松下来,诚然他说的每一个字并无半点虚假,这个计划是需要用血来完成的,他自然不会透露一个假的消息给敌人。
“一个小小的千夫长竟然能知道如此重要的军情?”听阿录如此说,季辉冷笑了一下,他知晓孤竹的军事制度,显然是没把阿录这不起眼的职位放在眼里。
“前去求援的有多少人马?”季辉问道,虽然心中有疑虑,可从军打仗马虎不得,对于一切事情都要有万全的准备。
“一百人。”阿录回道,他记得临行前,将军曾亲口告诉他们,作为求援的诱饵,人不可太多,多则会折损他们接下来行动的战斗力,少则会使令支生疑,况且这些人本来就是要牺牲的。
“好,如果今晚真的可以拦下孤竹求援之人,本将军不仅会收留你们,还会替你们向吾王请功,使你们莫再做那丧主之犬,哈哈!”季辉大笑道,随后便回到自己的军帐,研究接下来的行动,并命人对阿录一干严加看管。
“谢将军。”面对着那渐渐远离的背影,阿录好似极为恭敬的叩了一个头,可他的拳却攥的紧紧的,那泛白的骨节所隐藏的恨,让他觉得自己下一秒便顾不得所有,只想杀他个痛快。
而接下来便是漫长的等待,被关押在军帐内的阿录和其他人一样,都无比的安静,他们每个人都是自己请命愿往令支做饵的,一旦事情有所败露,他们将必死无疑。虽然他们足够勇敢,可当人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又有几人可以一笑置之。
直待月上枝头,营帐外响起的脚步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帐帘被掀起的一刻,只见令支的副将带人端着酒菜前来。
“你们所提供的情报不假,我们果然截到了一队前往邺城的人马,而且从尸体上搜出了求援的密信,所以将军命我来犒劳大家,以后我们就是兄弟了。”那副将说完,向身后的士兵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把手里的酒菜放到阿录等人的面前。
许是饿了太久,当食物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孤竹的士兵都纷纷上前争抢,看那架势吓人的很,到真是让令支的人吃了一惊。
“多谢副将。”阿录说了一句,也便跟着其他人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他将那些食物大块大块的吞进腹中,倒也尝不出什么味道,可他却是众人中唯一一个去拿酒的人,要知道他多日未进食,在此之前是连水都不敢多喝的,可如今那酒如此的烈,他胡乱的抓起一坛来,仰头倾倒而下,然后放肆的笑,令支的人见他这般,都觉得他是饿疯了,然后吃了东西后又开心的疯了。可唯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在哭,为了一群曾经并肩作战的兄弟,和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
“阿录,你我兄弟一别,便是相见无期,你小子可要活的久一点儿,至少在死前多拉几个垫背的,别让我瞧不起你。”他出城“投降”的那天,小休曾笑着跟他说,可怜他们兄弟多年,他连为他收尸都做不到。
“小休,你且放心,我定会为你报仇的,而孤竹也一定会打赢这一仗的!”阿录在心中暗暗的起誓,并在所有人都不经意间勾起一抹冷笑。
其实,之前他说的没错,孤竹的确是会倾巢而出与令支一决死战,但绝非会在兵力如此悬殊之下,还选择去刺杀子承。他们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将令支的大部分兵力都吸引到一处去保护令支君主,而他们的真正目的便是令支囤积在北营的所有粮草,没了这些粮草的补给,今日尤城的处境,便是明日他令支的处境,而孤竹大军的反攻之际,就是令支的亡国之时。
尤城正按着千年前的历史一步步的走向终点,而另一边,燕云辞跟在子晏的身边寻找脱身之法,已经有数日之久。
眼下,孙向等人已前来汇合完毕,就在昨日子晏也率军同令支的人交了一次手,相信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子承的耳朵里,而尤城那边虽然一直都没什么消息,可这也恰恰说明了尤城尚未被攻破。
子晏只盼望能一举拿下寒城,然后立即调兵回头去支援李似纯,如此想着,便又抓紧时间去研究这寒城的战略部署,却已不知自己究竟有多少日子没好好休息了。
而经过冷静的分析后,燕云辞倒也没有之前的焦躁之情了。几日来,他曾数次去查看掌心的法印,见其没什么异样,便知晓时北枝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但说起真正令他放松下来的,却是另外一个原因。虽然这只是一些细微的精神感知,可他还是轻易的就察觉到了,有一种极为强大的精神力量,在这片空间正极力的探查着,似乎只要给它一个合适的时机,那股力量便可趁机而入,而这力量的主人,他也并不陌生,正是守在外面的妄萝。
看来,他也要尽力的寻找这空间的弱点才是。
天明,战鼓声起,不知从何处飘来的风中,隐隐的夹杂了淡淡的血腥味。
“大王,可否下令攻城?”临时搭起的军帐中,孙向跪在地上,向子晏请命。
“攻!”子晏说道,然后他思考了片刻,似是并不愿坐在帐中等待着战事的结果,而是随着孙向一道来到阵前,他要亲眼看着麾下的将士如何打开这城门,更要亲自踏入那令支的王城,以报曾经的跗骨之恨,羞辱之仇!
“启禀大王,寒城中有人开城门迎战了!”忽的,有将士前来报告军情。
“倒是硬气的很,竟敢与我孤竹正面相抗。”闻言,子晏笑道,来此之前,他和孙向对寒城的情况做过研究。以三万守军的兵力若凭借城池为优势,他要想在几日之内便可破城,的确是一件难事。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令支的人,竟鲁莽好战到如此地步,还敢开城应战,简直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而在此两军交战之时,寒城内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楚鸿安,你竟敢临阵倒戈,做出这等叛国之事!”寒城的守将发了疯似的挣扎着,似是怎么也想不到在这大敌当前之际,身旁之人的刀没有对向敌人,而是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严将军此言差矣,楚某人本就是孤竹旧臣,如今吾王就站在这城外,我身为人臣焉有不开城相迎之理?”看着眼前男子张牙舞爪,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的表情,楚鸿安冷冷的说道。
他不知自己为了等这一天到底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富贵、权势、家族、甚至包括他的性命。
“原来,你当年是假意投诚,如此卑鄙小人,枉费了大王还以国士之礼相待!”严将军骂道,只恨自己无法早一点看清楚鸿安的嘴脸,如今寒城一旦失守,令支怕是要面临着亡国之危呀!
“国士之礼?”楚鸿安轻笑了一声。若那子承真的相信于他,当日两王赴宴之时,他又为何将除了他自己以外的所有酒中都下了毒,再赠他一枚解药,说是为了防止宴帝起疑,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你看在这个世界上,利益面前,根本没有什么人是值得信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