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木床之秘
作者:陆婵声      更新:2020-02-02 05:39      字数:3069

秦澜俯下身去,开始稀奇地东看西看。

她刚刚摸到的那个凸起,原来不过是个木疙瘩,也不显眼,乍一看下去,就好像是粗制滥造的木床没有削平一样。然而再仔细敲敲,发现声音竟然有些闷重。

是金属。

秦澜心头一震,又惊又疑,顺手从地上捡起个小枝子,又开始敲敲打打起来。她敲得小心,没有怎么发出声音,还一边往外打量动静。

不过这也不过是更上一层小心罢了。因为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考虑,挨着她这间牢房的几间小室,根本就没有装人。

确定木床中间有个空腔之后,秦澜惊奇更甚,来回摩莎着寻思怎么打开。她心跳都加速了一点,呼了一口气暗暗心道:我就知道事情没那么容易。搞不好还是故意安排成这样的,好给我递点什么东西进来。

只是这躺了几天昏昏沉沉的,要是早些清醒一点,按自己睡不着乱滚的习性,早发现这其中端倪了。

这机关做的粗,但是巧,常人一时半刻能不能发现还做一说,遑论迅速把它打开了。

可是秦澜早些年还在方家的时候,家中殷富,又多奇珍,她身为一个女孩子,不仅喜欢那些精巧夺工的小盒子,还喜欢那些设了巧妙机关的机关盒,所以自己小时候的房里搜集了好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这下拆解起来,竟然也毫不含糊。

她一边可惜着自己那些被毁掉的宝贝们,一边轻手轻脚地掀起了木板。一股闷湿的铁锈味夹着木头的腐烂气息扑面而来,甚至还有一丝隐隐的酒香。

秦澜吐了口气,端详了一下空腔里镶嵌着的那个盒子,咬咬牙,又打起精神拆卸起来。

现在大概是正午,因为能感觉到现在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不知道多远的地方也许是有丛树,上面的知了“吱吱”地嗡叫着,在牢房沉闷封闭的热浪中显得格外叫人烦躁。

之所以说盒子是在空腔中嵌着的,是因为这盒子的表面皆是凹凸图纹,而床板的上下两侧都安了两块铁板,上面的凹凸正好与之契合。这两者的重量加起来,总也差不多正好是木床空腔之重,且空腔不大,上下镶板,就算是敲它,也未必有人能留心出声音的不同来。

秦澜想到这,不得不赞一声制作者的心思巧颖了。

可谁叫她在狱中实在无事,多少的细节也注意得了了,费了一番功夫,终于算是打开了那个匣子,慢慢掀了起来。

只见方方正正的暗色匣子里,躺着一个又长又细的布包,还有一坛酒。

秦澜突然有了一种奇异的感觉。她的脑子里仿佛突然出现了一个漩涡,把周围的一切都扭曲着卷了进去,声色变幻,蓦地又加入了一些新的东西,分不清古往今来,虚幻与现实,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定了定神,甩掉了那些古怪想法,又拿起了枝子,先去探那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旧布包。那个布包看起来是很平常的布料,秦澜却叫不上名字,大概已经有些年头了,而且一触就散开,里面就显出了一柄剑鞘来。

这鞘不是寻常颜色,乌黑色重,却隐隐流转着一层红光,不细看只以为是剑鞘的反光。鞘上无字无画,再朴素笨重不过,剑柄却是少有的光滑,入手极好。

她提手拔出剑来,剑光一闪,不由眯起眼睛。剑身靠柄处,有两个小小的蛇形图案,似字非字,似画非画,然而浮凸有致,栩栩如生。

可别人不认得,秦澜却一眼认出了这是什么字,立刻嘴角一抿,心头大震,险些鼻子一酸哭出声来——白烟,竟然是白烟。方家贡剑,白烟。

白烟之剑,其实远不如其名字叫得这般好听,就是一把平平常常的剑,剑鞘甚至是乌黑色。剑身倒是白色,只是看起来却不是那种鲜亮的银光,反而看起来有些钝。

能不钝么,光在方家祠堂,就贡了百十年,几乎连鞘都没出过。

只是传闻此剑曾助方家老祖立过不朽功绩,用剑之时,如烟入雾,不可捉摸,却将人牢牢罩在剑光之下,避无可避,脱无可脱。

方家老祖遗命,他死后,此剑随他入祠堂,受后人供奉,子孙后代若无灭族之事,千万不可妄动。他说得郑重,后人自然也不敢违背,当真把这柄剑尊尊敬敬地请进了祠堂里,供奉了几百年的香火。

秦澜也曾在祠堂中见过这把剑无数次。说起来,她上辈子虽然出身不错,但是父母离异,母亲又对自己管教甚严,所以从小就是规规矩矩,行为端正严谨,不敢出一丝差错。而这辈子,她父慈母爱,幸福得不能再有,于是自然是放飞天性,自幼就在方宅那一带闹腾得有名,皮得连泥猴子都追不上。

每到这时候,母亲虽然多袒护她,但到了父亲严肃起来的时候,母亲也是不说话的,于是她就经常被踢到祠堂里去罚跪罚饿,有时候还抄书。这对秦澜来说,真是一种无比严苛的惩罚——因为她闲不住啊!

可是她大多时候都不会好好跪。张嬷嬷是母亲的奶嬷,一般都是她来看着自己,不过水量放得实在是大,连父母亲过来都要给秦澜通个风。

小叔虽然淘气,总还记得这个时候有些“兄弟”义气,偷偷给她塞点点心果子进来,然后秦澜就隔着窗户跟他玩“卖货郎”,把果核碎渣都扔到供桌底下。

供桌上就有这么一把剑。那时候她还觉得稀奇,觉得这把剑丑得要死,怎么能跟方家先祖的灵位放在一起,还偷偷把这把剑拔.出来过,差点酿成一场祸事。

不过,也许当真是此剑有灵,方家自百年之前,逢大难化小难,逢小难必解,方家也在过去的百十年中愈发昌隆,不仅世代士族叠出,还少有地在武林中也享有一份名气。

只是年代日久,方家人口凋零,到她父亲这一代,方家本支的男儿就只剩她父亲跟小叔两个,接着便是她的幼帝方绪了。

秦澜怔怔把剑一合,心中怅然,不由叹了一口气。什么佑我方家,都是骗人的,方家遭此灭门大难,也没见有个英雄带着白烟从五彩祥云上蹦下来。

一番想罢,秦澜把剑扣在腰上,又去拆那瓶酒。她现在心中愤懑愁苦,巴不得一醉解千愁,何况她已经认定了这是方家的东西,方家无后,这多半是其他人趁乱从中拿出来的,何止是喝他一瓶酒,喝死那人都不为过。

她一边拆,一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心中不解和疑惑更重。方家的东西,怎么会在世子府里?是原先就有的东西,还是新近从府外运进来的?这究竟是个意外,还是有人早就盘算好了要把东西给她送进来?这东西明显没人拆过,为何往这一放就了事?又是谁策划了这件事?有什么好处?

这酒,这酒不会也是方家留下来的吧。好酒,口感不错。秦澜砸吧砸吧嘴,默默停口赞了一句。

然而低头一打量,就发现满满一坛酒,竟然已经被自己喝了大半,不由心中一跳,感觉有些肉痛。

败家,败家!搞不好,自己有生之年就只能搞到这两件方家的遗产了,结果一眨眼就已经快没了一件了。该留着继续给儿孙们供起来的。

秦澜懊丧地垂头盯着这个小黑坛子,心里默念道:“方家先人呐,爹爹娘亲呐,方甯不孝,把咱们方家的好东西糟蹋了。只是,只是,只是我也命不久矣啦,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方家血脉,或是,或是自己留一个。”

她想到这,突然爆红了双颊,立马摇了摇头,甩开了这个乌七八糟天马行空稀奇古怪无稽之谈的想法。

为了把自己的思绪从奇怪的地方拉回来,秦澜开始盯着坛子里的酒仔细地看,心想着方家老祖智勇无双,会不会这坛酒是什么解毒圣药让人百毒不侵或者仙丹灵药叫人立马内力大增?

她定定看了片刻,突然发现坛底有点不对劲,不由把脖子伸长了点往里面看。哪想她刚一靠近,蓦地脸色一白,差点当即把手里东西给扔出去。

卧槽,什么东西!竟然是蛇蛇蛇蛇蛇!我怕蛇啊啊啊啊啊啊!

秦澜也顾不得什么声音不声音了,“啪嗒”一声把坛子扔在那里,一蹦跃出三米远,拔出白烟颤颤巍巍地指向那个酒坛,全身戒备,如临大敌。一想起自己刚才咕噜咕噜咽的是只蛇泡成的酒,她就喉头一个攒动,差点忍不住吐出来。

可她多日没进食,能吐出个什么来?所以那股酸涩味儿在秦澜喉咙边打了个转,方向一转又下去了。

秦澜的脸于是更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