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轻月才发现一个重要的问题——北辰寒的大帐虽然宽大,却只有一张不宽的床榻,一床锦被。他们两个人,晚上应该怎么睡?
他一个王爷,自然不会谦让有礼的把床榻让给她睡。但是地上又那么凉,她可不想躺在地上冷的发抖。
抬眸,看着正在研究军务的北辰寒,“王爷,可不可以叫人再搬一张床榻进来?”
北辰寒自书案上抬头,幽深的黑眸因为光线不佳看不出情绪,“你难道想让人认为本王和本王的爱妾分床而睡吗?”
“爱妾”两个字分外的刺耳,轻月不悦的说道,“王爷,没有旁人在的时候,请叫我的名字!”
“女人,昨晚在马上的时候,你不是靠着我睡吗?现在不过是换成了一张床而已,和衣而睡,和昨晚在马上也没什么区别。”他只叫她“女人”,“郁儿”太过亲密,称呼名字又太过麻烦。
轻月自五岁那年开始,一年中有近一半的时间都在各处游历,其间也和他人同榻而眠,似乎……也没什么关系。她看了看北辰寒,认真的想着,和衣而睡,确实和两人并骑差不多。
“那好!我相信王爷是正人君子。但是如果王爷不想做正人君子,就不要怪我不客气!”她说完,和衣躺在床榻上,拉过锦被盖住,悄悄地整理好藏于衣袖中的银针。
北辰寒看着她在锦被中缩成一团,勾唇一笑,这个女人,如果真的不是另有企图,那么也只有苍秋那样神秘避世的所在,才能养成她这样随意不羁的性子。对他不客气?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对他不客气?
模糊中,轻月只觉得有一团火在身上燃烧,眼前却是一片虚空,她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她感到害怕,想跑,却发现无论怎么努力仍然停留在原地。
这是怎么回事?她在黑暗的虚空中无助的四望。
身上越来越热,滚滚的灼烫腐蚀着她的肌肤。她想寻求帮助,却不知道应该叫谁来帮自己。
突然,只觉得眼前一片刺目的红,她本能的用手遮挡。可是双手能挡住视线,却挡不住那越加灼人的热浪。她慌乱的将手移开,只见眼前是一片火海。
她从未见过那么浓烈的火焰!无边无际绵延数里……
她听见火海中有无数人惨叫,痛骂,嚎哭,她看见有无数火红的身影在火海中翻腾,那冲天的痛与恨将火焰变得愈加的狰狞狂暴。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热浪喷涌而来,她害怕极了,不知所措的退后。
有一只手恰好扶住了她,她回头,看见图公公正一脸慌乱的看着她。她刚想扑过去抱住图公公,却见那火舌似乎长了眼睛一般,妖异的冲过来将图公公卷进火焰之中…….
“不!!”
“怎么了!”北辰寒被她的尖叫声惊醒,撑起身体看着她。只见她睁着空洞的双眼,嘴唇微微颤抖,似乎被什么吓的不轻。
轻月艰难的喘息着,睁着眼睛死死的盯着黑暗中的虚空,许久,她才明白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一个噩梦而已……
却是一个她埋藏在她记忆最深处的噩梦!她所有的记忆都从这个烈火焚身的噩梦开始!
那场火,烧了两日两夜!那场火,烧掉三千八百四十七人的性命!
燕梁德……燕蝶儿……你们且等着,这刻骨的仇恨,我定会让燕氏一门慢慢的还!穷我有生之年,我会让你们尝尽人间的百种痛苦!
有一只手正在轻轻拍打她的脸,手心有薄茧,触在肌肤上并不是很舒服。她顺着那只手伸出的方向看过去,看见身侧有一个男子正在唤她,黑暗中也看不清容貌。
北辰寒……
黑暗中,她有些茫然地将手伸向那张她从未仔细看清过的面容,她看见对方有些回避,却终是让她的手指触到了脸庞。
指尖无目的地滑动,那些深刻的五官便经由手指的触碰传入心间。
突出的眉骨,斜长飞扬的眉,柔软的睫毛,他微闭的眼是如此的狭长,高挺的鼻梁,柔软的唇,左颊边有一道长而浅的伤痕……他生的真好,又是一个上天眷顾之人呐!当初那三千八百四十七人,也都是上天眷顾的年轻俊豪!她的母亲,更是像那翱翔天际的凤凰!却敌不过人心的险恶,终是带着毁天灭地的恨离去……
她感到有一只温暖的手覆住了她的手,最后紧紧的包裹住。
“女人,你怎么了?是不是做恶梦了?”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谁也不曾注意的关切。
“你知道吗?这世间没有任何一样东西能比性命更重要。”她喃喃的说着,将手从他的手心抽离,转过身去,在锦被中将自己缩成一团。
次日,轻月醒来已经不见了北辰寒的踪影。
她起床后发现大帐中多了一个大箱子,打开一看,里面女子所用之物一应俱全。便随手拿了一件藕色的百合裙换上,拣一根翠绿的发带将长发随意的束起。
出了大帐,随手拦了一个士兵,问道,“王爷呢?”
那士兵虽然生的人高马大,见了轻月却顿时红了脸,低着头诺诺了半日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轻月见他的手指似乎向东面指了指,便径直往东走去。
一路上,士兵们看到她无不目瞪口呆,有几个甚至愣在当场挡住了她的去路也不知道让开。轻月正不耐烦间,才看见一个将领模样的人赶了过来。
那将领劈开众人,嘴里不停的教训着,“还不快去训练,臭小子们,一个一个都围在这儿做什么?偷懒吗!”
当他看见站在众人之中的轻月也是一惊,却连忙收敛住神色,恭恭敬敬地右手抚胸行了一个礼,口称,“属下昊离见过郁夫人!”
那些愣神的士兵听他见他如此,一个个这才回过神来。难怪这么美的一个女人会出现在军营里,原来就是王爷昨天带回来的夫人啊!世上竟然有这么美的女人!可是一想到王爷,一个个顿时肃然,学着昊离将军的样子给忙给夫人行礼。
轻月见那将领正是北辰寒的贴身侍卫昊离,便问道,“王爷在何处?”
“回郁夫人,王爷正在教场练兵。”昊离说道。
“带我去看看。”
昊离有一瞬间的犹疑,但随后仍旧点了点头,带着轻月往教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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