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刮目看

年龄大了，本来瞌睡就少，平白又增添了一桩堵心事，这天夜里刘赟更是翻来覆去的折腾得一夜都没个安稳。雄鸡初啼，天还未明，早早就起来，好不容熬到了日上三竿，刘能带着刘二狗走了一阵子，刘赟这才整了整衣服，命人准备了一份不厚不薄的礼，亲自去拜访胡大夫。

厢房里，众人正围成一个大圈，不时的有人举手发言，要求当众背诵昨天所学的字母。而背诵过关的人自然获得一阵掌声。过不了关的也得到了善意的提醒和掌声。

胡家子弟们虽然早就知道而且也十分羡慕他们这套做法，可是当真加入进来后，却有些拘谨，不自然，显得束手束脚的。

不过，很快他们就喜欢上了这种新颖别致的学习方式。尤其是胡升，在得到了一阵掌声后，飘飘然，笑得十分的开心。

看着自家的子弟们那一张张笑脸，胡大夫不得不感叹西门卿的想法着实切合小孩子心思，难怪那些少年这般追逐跟随西门卿。

胡大夫是阳谷县有名望的大夫，家居何处很好打听。行不得一时三刻，问不过两三人，刘赟便找到了胡家。

门房胡来听说县学的刘学官亲自前来拜访，不敢怠慢，慌忙要进去请胡大夫亲自出来迎接。刘赟阻止道：“听说我家孙子刘能近日幸得胡先生教导，我特来看看这不成器的东西有没有胡作非为，得罪了胡先生。你只管前面带路，直接带我进去就是。”

胡来不敢违拗，只得小心领了刘赟往学塾小院走过去。刚刚走到小院门口，便听到一阵啪啪啪的鼓掌声和叫好声，甚是喧闹，并无半点学堂的朗朗读书声，刘赟心中微异。

又走了十几步，通过敞开的房门，刘赟看到令他难以置信的一幕：只见几十个人主仆不分围成一圈，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正鹤立鸡群站着背诵着：“……昂鞥鹰翁……”

“背的好！啪啪啪……”

那小厮刚一住口，便有人拍着双手大声叫好，其余人也纷纷拍手迎合。那个小厮拘谨一笑，坐下了。

“下面谁还敢勇敢站起来背诵一番？”西门卿笑眯眯地问道。

刘赟一看见那张可恶的脸，就觉得不舒服。更让他奇怪的是，他居然看见胡大夫也同那些少年小厮们一样围坐在一起，并不比别人特殊，甚至也像别人一样鼓掌喝彩。

这是在游戏吗？

刘赟真的看不懂了。

刘赟在门口向里面张望，早就被里面的一些学生所注意到，不过看到的人并没有声张，更不会给予过多的关注——只是将消息传递给了胡大夫，毕竟胡大夫的名声在外，经常有些身份特殊的病人会找上门来，看病就医。

胡大夫见一个着官服的老头在门口向里面好奇地张望着，也以为不过是个富贵病人前来就医，就出来了，笑着拱手道：“小老儿闲暇之余便以教育子孙后辈为乐，刚才没有看见，有所怠慢，还请宽待。我们前面说话，不知你有何不适？可曾看过其他大夫，吃过何药？”

“胡先生，刘某不是来看病的。刘某是县学里的刘赟，今日特地前来替我那不肖孙子刘能来拜谢恩师的。说句不怕你笑话的大实话，刘某虽为一县学官，掌管着合县上下几百莘莘学子，可却管不了自家的孙子刘能，一直拿他束手无策，只能听之任之。但近日此子表现甚佳，多有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之举。后来才听说，那个不成器的东西居然有幸拜到了胡先生你的门下来读书。今日我刘某特地来表示感谢。感谢胡先生的教导教育之恩。”

胡大夫连忙拦住了刘赟的弯腰施礼，笑道：“令孙的进步变化，和我可是没有一点儿关系。此礼万万担当不起。”

“胡先生不必过谦。胡先生医术高超，远近闻名，没想到教书育人也自有一套本领，刘某人实在是佩服直至啊。”

“我还真不是谦虚。令孙的变化真的和我没有一点儿关系。这一切都是因为西门卿那个小子吧。”

“西门卿？”刘赟不禁皱了皱眉，不解地道“西门卿不过一黄口小儿，能有何能耐，居然让刘能一改过去的顽劣不堪，积极向学？”

胡大夫呵呵一笑道：“你且莫要小看了这西门卿。当初怡红楼事发后，我被请到西门府去给他看病诊治，一开始，我便断定此子绝对活不过三日。三天后果然鼻息停止、脉息全无，身体变冷发僵，绝无回生的可能。不料才过得半日，居然缓了过来。自此后，这西门卿便与先前不同，仿佛开了窍一般，性情见识……”

当初西门卿的事合县传得沸沸扬扬，多是捕风捉影猜测之言，不足为凭。但起死回生一事确实是不争的事实，只是这前后的变化细节就不是外人所能知道的。现在从当事人胡大夫的口中讲出来，刘赟愈加觉得此事匪夷所思了，连连称奇。

“居然有这等奇事？如此说来，这西门卿现在不但不像之前那般残忍乖僻，大恶天下。反而清明灵秀，与神童无二了？”

“是啊，当初，我也曾看走眼过。只是越接触越觉得这西门卿所思所想，远超一般人。他虽未曾学过医，也不懂得医理，然而论及医学之道，他往往能切中要点，一语中的。所以我便有心收他为徒，想将这一身的医术传于他，将医术发扬光大。不料，此子却无行医之志。真是可惜遗憾。我只好退而求其次，让他来胡家私塾跟读。”

“这么说来，可真是一位难得的学医的好材料了。”

“岂止是学医的好材料。这不，昨天他鼓捣出来个新式注音法。我看过后，昨晚细细推敲一夜，并无一丝漏洞，比前人的直音法、反切法用起来不知道好上多少倍，简直就是最完美的注音法。如果能得以推广，必然会取代以前的注音法。这才是青史留名之大智慧。”

“你说的可是什么字……字……字母注音法？”

“哈哈，原来你也知道这字母注音法，你觉得如何？可有不妥之处？”

“刘某还不曾看过这……字母注音法，只是听孙子读过一些，并没有细问。”

“那你可得干紧学一学。我可是已经跟着学了，而且已经会背会默了。哈哈……”

刘赟见胡大夫笑得开心，不由得想起昨天傍晚孙子刘能说的那句话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看来，确实不能用老眼光看人了。

“今天回去就找来看看，如果真有胡先生你说的那么完美的话，刘某一定将此事上报官家，让官家与于嘉奖。”